男人们刚入座,张铁牛就端着大盆回锅肉过来,然后是一盆红烧肉,外加两盘素菜。陆小乙和小丁则端着两盘肉菜和两盘素菜去东屋客房。
玉兰看了看桌上的菜色,笑道:“不错不错,你俩能整治出这几个菜已经很不错了。”
王冬梅夸赞道:“大嫂你太谦虚了,哪里是不错啊,应该说很能干!”
小丁被夸奖,笑得可欢喜了,激动的让玉兰和王冬梅尝尝味。
玉兰觉得回锅肉很香,问小乙:“这菜是何做法?你从哪里学的?”
陆小乙炒肉时就想好了应对之词,“去年夏天跟爹来镖局谈事,帮着做了一顿饭,当时风哥已经把肉煮熟,我见灶房里有半坛辣椒酱,炒肉时候便加了些,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玉兰笑道:“今年咱多种点辣椒,也学着做点辣椒酱,炒肉时放一些挺好吃的。”
王冬梅也赞同,两人就着怎样做辣椒酱商量起来。
陆小乙抬手闻了闻衣袖,好浓一股油味,加之做饭劳累,瘫坐在凳上胃口全无,又恐玉兰担忧,举筷夹几个素菜入嘴,又添了些米饭慢慢吃下。
吃罢饭菜,杯盘碗盏都是许武和张铁牛收拾的,天色欲昏,众人都群情激奋,因为要出发去看灯会了。
玉兰让小乙小丁换上新衣,又叮嘱一番,然后又对王冬梅道:“三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王冬梅笑着保证:“放心吧大嫂,我保管把她仨照看好。”
“你帮我看好小乙小丁就行,小庚让他爹顶着。”又问:“顶在肩头安全吗?会不会被挤掉?要不小庚就别去了,留下来陪娘。”
小庚嘴撅得能栓绳了,满脸写着不情愿。
陆忠进屋来,小庚亦步亦趋的跟着,玉兰又给陆忠交代一番,才放几人出去。
陆小乙到现在才发现多了一人,仔细一瞅认出是何家少爷,也不知是几时来的。
何思源见到小姐俩眼睛又亮了,元宝唇笑开露出两个小虎牙,主动上前致谢道:“多谢姑娘前次给的花馅儿,我娘吃着挺好,再三交代我当面道谢,还嘱托我告知姑娘,往后有多的花馅儿尽管往何府送些,哦不,我亲自来取即可。”
陆小乙客气道:“不用谢,往后给你家多做些便是。”
何思源又谢了几句,然后站在陆家小姐妹旁边,竟不往男人堆里去。
祁风嚷道:“小老虎,站过来呀!”何思源才慢吞吞的走到祁风身边,祁风道:“好了,你的事我帮完了,你可以走了,别耽误我们看灯会。”
何思源脸色一红,语气带着几分祈求,“风哥,你们要去看灯会,我要去西大街,正好顺路,你带我一起走吧!”
祁风眯眼看他,终是点头,又朝屋里的祁山喊道:“爹,你收拾好了吗?就等你一个了。”
“催命鬼儿!”祁山抱怨着从西屋出来,好家伙。打扮的跟相亲似的,竟是一身枣色锦衣,垂坠丝滑的面料若是穿在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身上,也算锦衣配美男了,可穿在粗犷遒劲的祁山身上,就有些怪异。
祁山自我感觉良好,捋着袖口哈哈笑道:“这身真带劲!”
陆小乙好奇道:“祁叔。这是你几时做的新衣?”
“今年的新年新衣呀!咋样?小鱼儿也觉得好?哈哈。下次带你爹也去做一身,穿上真带劲!”
陆忠赶紧摆手,“祁哥。我是粗人,习惯穿棉麻,穿好衣会不自在。”
“习惯就好。”祁山大大咧咧走过来,对祁风道:“咋不把马车牵过来。”
“爹。咱不坐马车,咱走着去。西大街离此不远。”
余粮也站出来说道:“祁叔,看灯会的人太多,驾车会堵,没有走路方便。”
“那就走路!”祁山看了看众人。安排道:“陆忠老弟,你负责照看你家小儿,顶肩头也行抱怀里也罢。你自己看着办!陆勇老弟,你负责照看你媳妇。牵着也行搂着也罢,只要别把媳妇弄丢了!”王冬梅唰的红了脸,连陆勇都有些羞赧。
祁山又嘀咕道:“娶个媳妇不容易啊!丢了怪可惜的。”此言立即得到许武和张铁牛的一致支持,陆勇夫妻二人更不好意思了。
祁山又指着余粮和祁风道:“你两负责看住小鱼儿和小虾儿,最好是一人盯一个,许武铁牛二人护住前面,遇到拥堵和混乱赶紧回防,我负责后面。你们要随时听我号令,万一发生慌乱都不要惊慌,只要管住眼前人就好,万一被挤散,更不要惊慌,到西大街最把头的何氏布庄等着,那布庄伙计还行,不会随便赶人。”
祁山毕竟是老镖师了,这种人盯人的安排还算合理,尤其是那种人多车多的场合,一旦发生慌乱,每一个弱势人员旁边都有一个强人护着,效果会更好。
何思源激动道:“祁叔,我护着谁?”
祁山上下打量他几眼,“我护着你吧!”
何思源不服,晒了晒臂肌和拳头,显示自己有保护人的资本。祁山也晒出臂肌和拳头,一副得意模样。
何思源被打击了,低头不言语。
祁山哈哈大笑,问道:“今儿个心情好,免费送你一程!说吧,护送到哪儿?”
祁风道:“爹,何氏布庄就是小老虎家开的,咱顺路把他送过去!”
“行,出发!”
于是一行人按祁山的安排出发了,许武张铁牛走前面,紧接着是顶小庚的陆忠、护媳妇的陆勇、小乙小丁随后跟上,余粮和祁风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何思源也紧跟在小丁后面,祁山则走最后。
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都成群结队往西大街走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伴儿凑团儿,一路上说说笑笑,难掩激动愉悦的心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沿街的红灯次第亮起来,街道沐浴在红红朦朦的灯光中。
有大户人家的马车出行,少则两三辆,多则六七辆,由马夫牵着缓缓行进,马蹄踩在青石路面上,车轴吱吱呀呀响。陆小乙侧头看过去,微光中依稀能见马车的奢华,想到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可惜车帘紧闭,瞧不见蛾儿雪柳,也看不见黄金缕,只听得车厢内笑语盈盈,随着一阵暗香而去。
车队阵势浩大,行人自动自发的避让到街道两侧,避让的同时,或轻或重发出一些艳羡的声音。
宝马雕车缓缓向前驶去,从后面看车厢好像一个盒子,不,像一个笼子,一个华美的笼子,而笼中人,好比囚笼中的鸟。而车厢外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车中人是鸟,车外人也是鸟,唯一的区别是鸟笼不同而已,有人在金丝小笼里,有人在木质小笼里,有人在竹笼里,有人在铁笼里,还有人在满山大网里,既然都在樊笼里,谁也同情不了谁,谁也不用艳羡谁。
陆小乙如是想着,也不再去看那结队驶过的豪华马车,专心走着自己的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临近西大街越拥挤。管你是大户人家的马车,还是小门小户的驴车,到这里都一律平等,想进去?不好意思,都下来走路吧!不能轻易示人的闺阁小姐劳烦你多戴几层面纱,或者多带几个仆从,再或者在某地势好的楼上定一个包厢,若是嫌麻烦,自家庭院办一个小型灯会也是可以的嘛。
可是,小灯会哪有大灯会华美,小庭院哪有大街道热闹,而且,古代的元宵节可是很热闹的,会趁夜放千树烟火,会出现烟火如星如雨的华美胜景,会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还会一夜鱼龙舞,会有人约在黄昏后,也有人泪湿春衫袖……
正所谓: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小门小户如此,高门大户亦如此。
☆、第175章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而来,祁山高声重复道:“人多!各自看紧眼前人啊!挤散了也别慌,一会儿何氏布庄汇合!”
陆小乙个头不高,看不到人头攒动的场景,只感觉四周都是人墙,不由一阵紧张,默默把小丁牵的紧紧的。
这时,余粮往她身边靠近了许多,默默的把她护在身旁。
旁边的祁风也往里靠,何思源挤到祁风与小丁之间,笑着对祁风道:“风哥,你照顾我和小虾儿吧!”何思源不知小丁姓名,听祁山喊她小虾儿,他也跟着这样喊。
祁风横他一眼,“找我爹去,你不归我管!”
何思源听而不闻,朝小丁笑一笑,“你叫小虾儿吧?我叫何思源,很高兴认识你。”
小丁摇头,乖巧道:“我不叫小虾儿,我叫陆小丁。”
祁风把何思源扯住,“去去!跟着我爹去,你归他看管,咱不能乱了安排!”
何思源回头瞅一眼祁山,“祁叔就在我后面,能顾着我。”
祁山也大嗓门吼道:“好好走路,看着点脚下,有我在不用怕。”
人群缓缓向前,终于到了灯会的主办街道西大街。
此时的西大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简直是灯的世界、光的海洋。有鱼灯虎灯兔子灯,还有梅灯菊等荷花灯,有字灯瓶灯牌楼灯,还有圆灯方灯五角灯,寿星福星八仙灯更是少不了,真是种类繁多目不暇接啊!
陆小乙已经被各式精美的花灯震慑住了,这种纯手工制作的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无论从造型上还是色彩搭配上,都体现出古代劳动人民丰富的智慧和创造力。极具文化传统和时代特色。
伴随看花灯的,还有猜字谜。有些商铺外的花灯下挂着灯谜牌子,上面写着谜面,已经围满了猜灯谜的人,若是有猜中的,店家会提供一样小礼品,然后把猜中的灯谜牌子取下。也有不提供礼品的商铺。他们把谜面写在花灯上。供人们反复猜玩。
喧闹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想来猜中字谜的人不少呢,随着欢呼声越大。人群越发拥挤,都卯足了劲往热闹处挤。
众人越挤越靠近,陆小乙趁着人多默默的牵住余粮的手,自己的手冰凉小巧。余粮的手温暖厚实,余粮朝她看来。黑眼睛映着灯火,闪亮如星,陆小乙报之一笑。
余粮羞臊的扭过头去,藏在衣袖下的大手紧紧的握住那只凉凉的略微粗糙的小手。小小的软软的,像是家中小狸花的肉爪儿。
许武和张铁牛在前面带队,实际上是负责开道的。有了他们的确轻松许多,也倍有安全感。
几人挤到左侧一处大酒楼下。酒楼阔气,上下两层都挂满了各式彩灯,门口还扎了一个大大的财神灯组,中间的红衣财神手托金银珠宝,脚下散落着大金元宝,两边的散财童子也在阔气的送财,红亮的烛光从内部透射出来,显得金元宝熠熠生辉,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叫好!
不远处又传来欢呼声,许武和张铁牛又开始开路,引领众人往热闹处去。
余粮以前在城里住时,每年都要跟祁风溜到西大街看灯会,回村这几年一直没来看过,如今故地重游、故景重看,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和遗憾,有些后悔当年只顾贪玩没有陪爹娘好好过一个元宵,更遗憾当年在花灯里徘徊没有给爹娘买过一个花灯,很多很多的遗憾涌上心头,让人心思愁苦。
陆小乙抬头,见余粮盯着一个寿星灯眼光迷离,脸上有几分悲戚,不由用小手指扣扣他的手心,余粮回神看过来,微笑道:“想起我爹娘了。”
陆小乙抬头望天,示意余粮看,只见深邃的天幕上有月有星还有灯,“听说把心里话说给天灯,天灯会捎给故去的亲人,粮哥,你一会儿也放一盏天灯吧!把你心底想说的统统说出来。”
余粮点头,捏了捏小乙的手,“咱两一起放。”
陆小乙心里甜蜜蜜,点头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