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好被店家扣下来,要么打工还债,要么挨揍。
唉,他都习惯了,脸上的伤才刚好,身上的这件袄子洗得发白,闻着都有怪味,发酸,现在他住在破庙里,若是不是他下手狠,占了一个没风的角落,又抢了枯草,恐怕是会冻病的。他只有这一身衣裳是好的,所以才敢来骗吃骗喝。
你想想,他若是穿得跟乞丐一样,哪家店都不会让他进的。
苏玉说的话还真的给了他希望,多好的事啊,这么说来,他还可以吃四十文的东西,嘿,等会说完故事,再点一些肉菜。
这店家的汤熬得不错,应该是大骨头汤,对了,还有鸡汤,他想着就要流口水了。
他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对苏玉恭手道:“不如这样,我来给大家说个故事,大伙若是觉得好,就赏个脸听不下去,也让我得得彩头。”
这人话气谦逊,大伙听着心里舒服,有人笑道:“好啊,那你说说。”
也有人不满,小声嘀咕,“凭什么他先说?”
苏玉当作没听到,直问:“还有谁愿意说的,我可说好了,得是好故事,凑数得可不算,不仅得说完,还得大伙觉得好听才成。”
说故事嘛,若是不好听,肯定会被听故事的人赶下去的,这点苏玉可不担心。
门外挤进来了一个,说道:“我,我,我说的故事一定精采,小哥,让我试试。”
苏玉将他点了进去,带着他去了二楼,同时给二楼的客人将这事说了一遍,若是不满意,只管叫她,二楼的客人欣然应允。
至于吴知,当然被那位财大气粗的客人带到三楼的雅间了,他还点了一大堆肉菜,准备跟吴知一块吃,算是请客。最后还是吴知劝他,听食肉不好,得要点菜,不然太油腻了。
吴知本来就爱吃肉,见这人请客,又大方得很,他吃了过后,便与这人说起了三国的后续,嘿嘿,他听苏玉说过了,虽然还没听到结局,但是他知道的内容可双这人多多了。
吴知愿意说,那人也听得极为认真,并且还拿了一纸笔,吴知一边说,他一边记。
吴和后来才发现的,他知道后脸色不太好看:“你这是做什么?”
那客人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将里面的计策记下来,不然还能干什么?”
吴知心里不信,走过瞧了几眼,发现这人没有说谎,便又坐了回来,开始说起后面的故事。记计策可以,但是不可以私印故事,这个年代盗版极为猖獗,吴知暗道,若是要印书,结局的那几段是万万不能说的。
再说苏玉。
她跟二楼的那人说了规距之后便又下了楼,此时,一楼那个食客已经坐了下来,开始慢慢的说起了故事,故事的主人翁是个世家之子,家世极为显赫,祖父在朝中作大官,父亲外放,这故事说的便是他跟一对姐妹的事,那两姐妹都生得好,一个知书达礼,一个娇俏可人,不过啊,知书达礼的是嫡姐,那娇俏可人的是庶妹,这庶妹母亲还是个得宠的妾,所以这庶妹在家中被宠得厉害……
苏玉一开始还认真听着,后来越听越不对,这故事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是把常知县家跟陈府的事揉了一起,拿出来说的。
她一脸古怪的看着那个说故事的人。
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听到这人说那世家子定了嫡姐,却与庶妹偷情,正是精彩的时候,众人抹了把脸,暗道,这等好事怎么就落不到他们的身上呢?
不过想归想,故事还是要听的。
故事的结局是那世家子舍不得两姐妹,嫡姐为妻,庶妹为妾,三人愉快的生活在一起。
苏玉一脸哗了狗的表情,她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位肯定知道陈常两家的事,而且,还是知情人啊,连细节都跟亲眼看到似的,虽说做了改编,但是这改编也太真实了。若不是她知道那陈三姑娘随了陈家人离开,那陈四姑娘病死,恐怕也以为这故事的结局是真的。
这人说完,底下不少男人艳羡:“抱得美人归,真好啊。”
“是啊,这公子艳福不浅呢,两个美人都看上他,非他不嫁。”
也有明白人,不过,这些人才不会在乎这个故事呢,只是听个热闹,打发时间。
那人将故事说完,便慢慢的走到苏玉跟前,面带微笑:“小哥,你觉得这故事如何,能省下这笔饭钱吗?”
苏玉道:“自然可以。”这人的故事可不短,客人来了又走,这已经是第四波了,哦,这话不对,那些吃完的倒没走,而且站在屋里,非要听完这人的故事才肯走,不时不觉,就过了二个多时辰,这天都快黑了。
那人高兴得很,嘴角都翘了起来。
苏玉抹了把脸,默默问道:“你贵姓?”
那人谦恭道:“鄙姓柴。”
柴,柴秀才!OMG,跟陈四姑娘订亲的那位柴秀才!
☆、234 厚脸皮
苏玉的表情都快裂了,这柴秀才心够大的啊,竟然能若无其事的将陈四姑娘的事当作趣事说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陈四姑娘去了常府,那陈四姑娘跟柴秀才的亲事肯定也退了。
柴秀才见苏玉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思索片刻,便厚着脸皮道:“难不成公子以前见过在下?”
苏玉含糊道:“见到是没见过,不过好像听这个姓,斗胆问一声,柴公子可是秀才?”
柴秀才听到这话,表情略僵,心道,眼前这位莫不是知道他那未成的‘亲事’?思此及
柴秀才的脸有些发白。
他原是安定县的人,陈府毁亲的时候给了他些补偿,他得了一笔银了,后来他拿着银子要去京城赶考。
才走不远,就听说安定县毁了,人都逃到别处去了,当时他没在意,直往京城去,他要赶考。
他万万没想到,安定且一出事,流冠就多了起来,他也是倒霉,马车坏了,那车夫正在修车,一帮蒙着脸的悍民就过来了,将他打晕不说,连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只剩下贴身衣物,若不是那车夫借了他一身衣服,他都不敢出来见人呢。
亏他谨慎,在鞋底还藏了银子,不过五两,也够他些时日了。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车夫也是个坏的,将他拉到黑风寨的地头之后,将他仅剩的五两也给抢了,还将他扔在了黑风寨的山底下。
他是半夜被冻醒的,后来寻到了一处破屋,凑和了一晚,这才没冻死。
黑风寨的山头离柳阳县近,他是拐着拐杖在雪天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进城的连个进城费都出不起,被拦住了。好在他聪明,将雪水将脸洗净之后,跟着一对老人家后面,悄悄的进了县。
进县比外面也没好到哪里去,住在破庙,依旧饿着。
他想过去书铺帮人抄书,可现在到了年关,那书铺早早的就关了门,根本就不做生意了。
想写对联挣钱,可他没笔没纸没墨,拿什么写?再说了,找人借也不是不行,可那一两副对子能挣什么钱,得多写才能挣钱呢。
唉。
他想去教人念书,还是那句话,年关将近,孩子们也休假了,不能一年无休啊。再说了,有钱人家有专门的教书先生,都是有名号有本事的,像他,只是个不出名的小秀才,哪个愿意请?
再说那小门小户,就算敬他是秀才,可也请不起他啊。
柴秀才真是愁死了,他又琢磨着放下读书人的面子,去干体力活挣些辛苦钱,他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可事情依旧不如意,那些个人瞧不上他,说这身板太瘦了,干不了多少活,还得付一样的钱,太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流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柴秀才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到了苏玉的身上,他故作坦然的说道:“我确实是个秀才,正准备挣些银去京城赶考。”春闺是明年三四月,现在还早。
苏玉咳了一声道:“你只花了十文,还有四十文的限额,若是现在离开,那钱可就没有了,你是现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柴秀才道:“说了这么久,我也饿了,我去挑菜了。”他说完往冲放菜那处走了过去。
苏玉看他离开,也暗暗松了口气,她明显看到柴秀才的脸色变了,若是再提那有关陈府的事,怕是要出事。
故事说完了,那些吃完的人也走了,外面的客人来了又去,一波接着一波,都吃得肚圆,更甚者赞不绝口,还有将那串串打包回去的,说是带给家人吃,当然,都是肉元子肉类,蔬菜之没煮,这东西煮久了就烂了,不好吃了。
仅这一天,小吃食就打响了名声。
来的人络绎不绝,直到小店里的菜卖完了,都还有人进来,最后还是苏玉客气的将人请了出去,说明日请早。
说完这话,苏玉又在琢磨,早上的话,是不是弄些豆腐佬豆浆之类的,还有油条,米分面之类的当早餐,既然小吃店开都开了,不如将早餐一起做?
只要味道好,不愁客人不来,就是有点累。
到了打烊的时候,苏玉发现店里还有一个人没走,她一瞧,竟然是那柴秀才,她走了过去,柴秀才面前的碗已经空了,柴秀才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剩下的四十文,他是挑了肉,但是更多的却是面食,主粮才能饱肚子,所以啊,他吃了整整两碗面呢,肚子都有些胀了。
他见苏玉走了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笑容道:“小哥,这是要打烊了吗?”
苏玉道:“是。”
柴秀才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才到门口,就感觉到冷风呼呼的吹来,冷啊,他站住了,他咬咬牙,转身又朝苏玉走了过来,他厚着脸皮说道:“小哥,你这店里晚上也没人住,不如借我住一晚。”破庙可不如这店里暧和啊。
苏玉黑着脸道:“这可不成,你我素不相识,这样怕是不妥吧。”
柴秀才连忙道:“怎会不相识呢,咱们都认识一天了,我想起来了,你先前便认识我是柴秀才,难不成你也是安定县的人?”这下,柴秀才可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若都是安定县的人,那便是老乡,互相帮忙也说得过去。
柴秀才又加了一句:“还是你有亲戚在那边?不管是哪样,咱们都是老乡啊,你说是不是。”
苏玉现在才知道,柴秀才的脸皮还真的挺厚的。
她慢慢道:“我店里还有东西,你若是住在这,我怎么你安的是什么心?”
柴秀才面上一僵。
过了会,他才叹气道:“唉,我是真没地方去了,现在这风就这样冷了,晚上要是在外露宿,怕是得冻死呢。”他边说边偷偷的瞧苏玉。
苏玉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吃惊:“你堂堂一个秀才,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秀才考起来还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啊,秀才还是很吃香的。
柴秀才见苏玉的表情缓和了些,便苦哈哈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越说越伤口,眼睛里竟冒了泪花。
他说守,又丢了一句炸弹:“你、是不是知道陈府的事?”他竟自己把这事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