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滚!老子回头再砍你腿!”瘸腿一点地,跃了丈高,朝冯爷也显呆怔的脸踹去,“看屁!连女人都打的没种东西,老子干脆阉了你,让你当娘娘腔!”
另一个男人动了,速度极快,抽出一把长刀,直刺老梓叔的下盘。老梓叔不得不临空变向闪开长刀,才落地,就被长刀男追击。两人战在一处。
冯爷朝夏苏冷哼,“还真不能小看你,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
声音未落,双钩交叉,对准夏苏的颈子,新仇旧恨一起来,誓要割头才痛快。银光横扫,似两把寒扇,苍蝇都钻不过的,毫无缝隙。
当然,夏苏不可能在原地,等人割脖。
夏苏不但躲过速速压下的银钩,还躲过冯爷接下来的铁蹄腿,以及对方反应过来后,一招比一招厉害的进攻。
她的身体,似乎每个部分,都化为了水,不可思议的,万分凶险的,却无一回不美妙的,脱离杀招,在安全的地方婷婷立定。
她的呼吸,虽有些急,神情却安定,眼底很冷,阳光照着那张如初雪般的面容,炫亮美丽,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些弯身展腰,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冯爷未拜过名师,但他刀尖舔血,行走江湖二十年,干得都是不见光的买卖,拳脚功夫自成一家,有响当当的恶名。怎么料得到,遇到这个不比柳枝粗多少的姑娘,竟连衣片都沾不到。
他虽看不出名堂,至少知道夏苏会一门绝顶轻功,怪不得能那般冷静。
不过,冯爷到底经验摆着,很快找到夏苏的弱点,发现她的步法挪移离那位晕死过去的小姐越来越远。他眼珠子一转,毒计上心,忽然弃攻夏苏,往赵九娘扑去。
夏苏暗道糟糕,本能驱使,也朝赵九娘那边跑。
倒不是纯粹送死,随时随地防着凶徒准备飘开,只觉自己什么都不做,看赵九娘挨钩子,有点说不过去。
她对举起银钩的冯爷喊一声住手,同时听到有人暴怒一吼——
“夏苏!”
这声音无比熟悉,她自然会回头去看。
然后,手臂一疼,一只银钩飞过去,在袖子上拉开一条大口子,见肉见血。
还有血肉之间的,是自己的骨头?
“小心暗算!”声音又是同时响起。
已经被暗算了!她眉毛都竖了起来,两眼喷火,一边飞身闪开,眼角盯住冯爷,一边找人算账,“赵青河,你喊什么喊!”
一朵乌云从夏苏头顶飘过,飞快降至冯爷那边,也不管冯爷拽着毫无知觉的赵九娘喊什么东西,噼哩啪啦就是一顿打雷闪电。
那个冯爷也不是好惹的,拼上二十年的江湖历练,还是逃出了雷云电,再出手,招招要害,全力取人性命。
但不多会儿,他被对方凌厉的路数弄得迟钝,身上挨得拳头越来越密,最后还让压在地上,听着自己的右臂和腿脚咔咔断,除了发出像杀猪一样的叫声,跟废人无异。
乌云这才化成人形,长得和赵青河一模一样,神情却很骇人,眼珠发红,额角爆青筋,一张脸棱得全是硬角,他就立在那儿,那么傲慢,那么跋扈,让人感觉他只要一动,谁的骨头就会像冯爷一样倒霉。
夏苏以前从来没怕过赵青河,看到他这时的暴戾样子,居然心缩。
“我不喊,你就没命了!”
豆腐那点渣力气,竟想救人?真是高尚啊!
打完架的赵青河可没忘回应夏苏刚才的话,动了脚步,却是去赵九娘那儿,垂眼看着,点点脚尖,好似打算踢上一踢,以此判断人是否还活着。
还别提这件事,一提,夏苏的心火又烧起来,“你不喊我,我能回头?我不回头,就不会差点让钩子卸了整条胳膊。”
伤口很深,血哗哗地流,想到白白的,好像是骨头,她感觉手脚都发麻,但以防他把人家姑娘踢伤,尽自己一份力。
“九姑娘只是晕了。”她吼
“我不是叫你小心了吗?”她自己动作龟慢,怪谁?赵青河收回了脚。
夏苏哼哼地冷笑,举起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给他看,“夏苏——小心暗算。千钧一发之际,六个字,外加你还喘气。只说暗算不就好了,又犯蠢啊,你。”
真是气不打处来,而且眼前都开始发绿了,却见满脸流血断手断脚的冯爷趴起上身——
她立喊,“钩子!”
姓冯的居然能左右开弓,没折的左臂还可发力。
赵青河听风辨位,一个旋身,长袍竟能卷高银钩,再腾空一脚,重重往下踢了回去。
真是好眼神,那只钩子正扎在冯爷的脑门,这人再度倒地,抽两下手脚,脑袋歪过去,彻底不动了。
夏苏怔了怔,微微撇头,不看,嘴上还逞强,“瞧见没?这才叫救了你的命。”
赵青河瞧着她,以为会不服气,却道,“谢了。”
夏苏吃软不吃硬,淡哼。
不远处,脚下伏着冯爷的帮手,早打赢的老梓观战已久。
他看了看夏苏,再看了看赵青河,很不客气骂,“一个胳膊要掉了,一个刚宰完活人,一会儿对骂,一会儿说谢,也不看看这是多倒霉的时候。要当欢喜冤家,回自己家傻乐去,别出来丢人现眼。”转了身,又回头狠瞪,“给老子看清楚,这人咬毒死的,跟老子没关系。还有,你。”
一指赵青河,“知不知道血流多了也会死人,快给这蠢丫头包扎。老子又不是奶娘,这种破事还要老子动嘴皮子,他奶奶的!”
说完,老梓一瘸一瘸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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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65片 一切有我
赵青河不认识老梓,但老梓显然是帮夏苏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他收回目光,见夏苏身体微摇,顿觉不好,疾步冲过去,正好接住她软下的身体,顺着一起坐到地上。
夏苏觉着自己仿佛背靠着一堵坚实的暖墙,又是这般安心之感,甚至连眩晕都好了许多,闭会儿眼再睁,天不摇地不动,眼目所及的秋色重新归位了。
所以,她发现他居然挽高她的袖子时,还能有气无力抗议,“你干嘛?”
“包扎。”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但大半只袖子的血就跟浸水似得,那手感令赵青河咬牙,“你不是晕了?”
“你别撕自己的脏衣服给我包扎。”看看那道拉深的口子,这回没见到骨头白,应该是刚才错看,而且血流得也不多了,夏苏松口气,略侧过头看他,“不包也没……”
她话未完,就看到他手上有一卷白棉布。
从前赵青河爱用拳头解决事情,隔三岔五要止血包扎,泰婶就在家常备了这种洁净白布。
“你随身带着这东西?”真是学乖了?
“你最好还是晕吧,这么啰嗦。”她背靠着自己倒是舒服,可他要怎么处理她的伤口?
一只手从她身前绕过去?
他对自己手臂的长度还是很自信的,不过怕有小心眼的姑娘当成狼来了。
赵青河往左往右向后看,却找不到土墙树干,于是他的手臂试探了一下,环抱的姿势离成型尚远,碰都没碰到人,就听夏苏冷冷说话。
“回去,不然咬你。”
他心里长叹,从容不迫收回胳膊,“要么晕躺,要么坐好,妹妹好歹选一样,不然我一只手怎么包扎?”
“……”
夏苏这才明白,赵青河刚刚那么做并非有别的企图,而是想给自己包扎,顿觉尴尬,脸红耳烫,同时挺直了脊梁,感觉背后的暖意迅速散去,心中刹那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随即又不在意了。
“早说就好。”
赵青河蹲到夏苏身前,先扯断一片布,清理伤口瘀血,再一手将棉布按住,一手绕过去,略施力,拽紧布条。
啊——
啊——啊——啊——
头一声是夏苏叫的,后面几声是山间回音,乌鸦都惊飞了几只。
赵青河吓到手抖,耳朵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恢复听觉,好气又好笑,“妹妹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想不到深藏不露,尖叫起来鬼神让道。”语气一转,有刁意,“真疼吗?”
夏苏眼里浮起雾气一层,像鱼一般用嘴吐气,声音嘶嘶响,“疼——”
“这样才对嘛。”赵青河再裹棉布,心里就没那种无法忍耐的疼痛了,“疼就哭,痛就喊,害怕就说害怕,难道憋一张死人脸就好看了吗?你是姑娘家,姑娘家都心思多,心思沉积不好,会像胡氏女儿那样伤春悲秋,也会像周二小姐那样钻进死巷子,我可不希望妹妹像她们,帮你解压。”想不到爆发力很强。
“……你故意的?”夏苏不敢相信,狠狠盯着他。
赵青河也瞧着夏苏。
她惨白透明的脸色,深可见骨的伤势,明明惊,明明疼,还刻意把眼神调得高冷,仿佛刚才那场杀机只是遇到一回登徒子。
他知道她是坚强的女子,但她的坚强建立在怎样的经历之上,他无从所知,却有所感。
这种感觉,不能让他好受。
他的手伸向她,本该有些婴儿肥的面颊,这时因缺血而成了消瘦的青影,太碍他的眼,他想给她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