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英对于朱棣的命令即使不愿依旧是不折不扣执行,第一次忤逆便令朱棣气急败坏随手拿起茶杯摔碎在朱玉英身前溅起的碎片划破朱玉英手背怒极反笑道:“莫要忘了你的一切是朕给你的!来人!”
门口欲要入殿的侍卫被梅悦请来的徐皇后拦住屏退了侍卫踏入殿中,恰是见到朱棣与朱玉英剑拔弩张之势。
徐皇后责怪的看了朱棣一眼蹲在朱玉英身前用锦帕替朱玉英包裹了受伤的手背心疼的拥了长女入怀:“英儿,陛下将你许配给袁容一事母后也知情,当日徐州二十万守卫若燕军强攻必定是惨胜,袁洪是奸佞小人送往燕营的信笺索要一品官员之职并要你父皇将你许给袁容,你父皇不忍燕军将士的血染透通往皇位的路这才迫不得已而应下。”
朱玉英埋在徐皇后怀中哭泣发泄着此刻的愤怒,朱玉英自幼便是沉稳的心性即使委屈也是埋在心头从不透露分毫,朱棣本就最为宠爱长女听闻爱女痛哭坐在龙椅中神色中罕见愧疚。
朱玉英失去理智的愤怒不过是片刻,止住了哭泣从徐皇后怀中起身跪在龙案前任凭徐皇后如何相劝起身朱玉英均是沉默而倔强。
一个时辰之后朱棣终是松了口:“朕为天子金口玉言,如今天下未稳更不可失信于天下,朕可许诺你,下嫁袁容只是做给天下人看,朕允你在百官前行过成亲礼便可立即离开公主府,自此你与萧玹逆伦之情朕不会再追究亦不会伤萧玹一分,也算是这些年对你出生入死的补偿。”
这便是作为帝王的父亲最大让步,朱玉英遮掩住眼眸中的痛楚磕头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宽恕
徐皇后亲自传召了御撵目送朱玉英离去,转身入了殿越过三步汉白玉阶梯替朱棣轻揉后背:“英儿这些年来替燕王府背负的苦够多了,作为母亲,臣妾只愿英儿自此能喜乐相伴她的是男子亦或是女子又有何妨。”
朱棣点头闭上眼享受徐皇后侍奉的难得闲暇笑容苦涩道:“朕能夺取天下却丝毫不了解英儿的心思,若无英儿替朕解决后顾之忧,朕与允炆之间的较量胜负难料,朕又不指望英儿能传宗接代,如皇后所言,朕也愿英儿自此喜乐。”
随着朱棣登基,忠于朱允炆的官员黄子澄、齐泰均是被凌迟处死灭三族,方孝孺宁死不屈竟被朱棣灭了十族,本为亲王的朱允熥与朱允熞被废为庶人,朱允炆幼子朱文圭被囚禁广安宫,至此忠于朱允炆的势力彻底被肃清。
方一如冬天气候便异常冷寒,天际中雪花飘洒铺就在屋顶,花园里的青草多是被大雪覆盖,梅花树上挂上了冰凌。
因萧玹居住在燕王府,朱玉英央求朱棣将燕王府赐予了她,随着高阳王府与太子府竣工,暂居在燕王府的朱高炽与朱高煦一前一后搬出了府外,同时开工的永安公主府修建得最是奢华舒适离完工尚有数月。
朱棣已下圣旨昭告天下,永安公主朱玉英将下嫁广平候袁容,消息一传入汝阳长公主府,朱曦震惊之余怒闯燕王府。
哪知朱玉英在府外布置了数百暗卫,朱曦尚未入府便被闻讯相迎的朱玉英请至离萧玹尚远的正厅中。
梅悦奉上的茶盏被朱曦掷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朱玉英,我要见玹儿!如今你要嫁给袁容为何还将玹儿软禁在府中?”
朱玉英神情之中并无意外似乎早已料到朱曦会前来令人替朱曦重新奉了茶声音柔和道:“若玹儿哪日伤势痊愈汝阳长公主若要见我必不阻拦,今日便有劳长公主白白走上这一遭了,我要嫁予袁容着实身不由己,玹儿方是我一生所爱。”
朱曦怒极反笑:“可笑,枉费玹儿一心一意待你,你是想要齐人之福?朱玉英,你配不上玹儿的真心迟早会有报应的!”
见到朱曦愤怒离去的背影,朱玉英黑眸熠熠生辉的黑眸黯淡几分,手指握紧了扶手唇瓣泛着苦涩,若是朱曦知晓与父皇的交易此事怕是会节外生枝了。
街道上寒气刺骨路人俱是行色匆匆,冬季的夜雪花飘落在枝桠结成了厚厚的冰,炭火在四周燃烧并不觉冷寒,沐浴之后的萧玹坐于案几之后手中狼毫笔墨轻灵勾勒出天池之中波澜重叠的池水宛如与天空连成了一线,耳畔处仿若是朱玉英白头偕老的誓言回荡,萧玹轻放了笔用右手捂住了发痛的心。
侍奉在外的婢女见萧玹此刻神色苍白急忙踏入屋中,萧玹摇了摇头:“我无妨,天色已是不早,你去歇息吧。”
熄灭了蜡烛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同在屋檐下却不肯与朱玉英相见这一次是真的想淡忘了她再也不想承受被抛弃的痛苦,心中空空落落如那冷风灌入了心,唯一的温暖竟是心中她的容颜。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久不能入眠萧玹手臂环住膝盖坐在床榻角落看着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竟觉气闷站起身来只着中衣推开了门。
院门大开灯笼中昏暗的光在风中晃动,萧玹眸光轻凝落在院外雪地中的脚印上心中骤然生疼,如此冷寒的天不知她在雪中站了多久方会留下如此深的脚印。
一夜大雪天亮之后入目一片银白,萧玹食过早膳之后折下一支树丫握在手中成了剑,九幽剑法使出落在萧玹周围的雪花被剑气荡成了粉末。
午膳过后兰浅捧着熬好的药汁踏入院中,身着厚重锦衣的朱玉英跟随在兰浅身后细看之下每走一步脚步皆是带着迟钝。
坐在书房中的萧玹放下手中书卷眼眸无意落在朱玉英身上便立即避开不再多看她一眼,朱玉英伸向药碗的手停顿在半空随即笑容苦涩朝兰浅摇了摇头。
兰浅心中是轻轻叹息,朱玉英唯恐惹了萧玹生气每一个神情每一处举动俱是小心翼翼至极,便连在朱棣身前也不曾见过朱玉英如此小心的模样。
萧玹将药汁饮下拒绝兰浅递来的蔗糖:“你们可以离开了。”兰浅自觉退下,朱玉英伸出手覆住了萧玹放在案几上的手臂声音中带着深情与渴望而微微颤抖:“玹儿!”
萧玹豁然抽回了手眉眼中有着恼怒,将案几上的书卷扔在地上起身离开回到卧房之时顺手重重关上了门。
脚步声深深浅浅传来朱玉英站在门前柔声道:“玹儿,与你分开的每一刻我都想你,玹儿,我爱你。”
见卧房之中久无动静,朱玉英忍住了眼眶中的泪:“玹儿,腰上伤口尚未痊愈莫要多练武,若是闷了,我陪你出府走走,我们去紫金山赏红梅,去甜水巷食面。”
依旧是等不到萧玹回应,朱玉英指尖轻拂过门:“玹儿,我走了,你若有想吃的想玩的便说予茉青。”
萧玹倚在窗前接下枯黄的落叶,泪水滴答落在衣襟。
冬季过了半寒冷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反而是日日雪花飘落在屋檐,已过亥时应天城中人多数已入眠。
萧玹掀开窗户一角透过缝隙可见院外独自站在朱玉英身影,刺骨冰凉的雪花落在肩头浑然不觉眼眸之中只有透过门扉的那一抹烛光。
几乎是每夜都可见朱玉英站在漫天风雪,终究抵不过天际冷寒方依依不舍的离开。
再也无法用理智压抑冲动,萧玹起了身推门逆着风雪而出,意外见到迎面而来的萧玹,朱玉英将冻红的手指藏在袖口神情中带着局促:“玹儿,我只是路过,若你不欢喜,我便立时离开你早些歇息。”
细碎雪花下朱玉英白皙脸颊被冻得通红咬着唇低头便欲离开,萧玹上前一步握住了朱玉英冰凉手腕眼眸之中闪过怜惜,弯腰将朱玉英打横抱起朝着卧房而去。
朱玉英双臂环住萧玹玉颈靠在萧玹肩头轻唤:“玹儿。”将朱玉英放在床榻,萧玹半跪在地上替朱玉英除去被雪水浸透的鞋袜。
原本秀气的脚踝被冻得通红圆润的脚趾起了冻疮,不知今夜朱玉英在雪地中站了多久,指尖触及到朱玉英的脚背冰凉心头如针扎般疼痛。
萧玹沉了脸眼眸之中是掩饰不住的痛,起身拿来药箱挑出一只玉瓶掀开了瓶盖指尖挑出羊脂玉膏重新半跪在朱玉英身前动作轻柔均匀涂抹在冻疮上,眼眸凝重眼中疼惜似待珍宝。
合了瓶盖站起身来,朱玉英扑入萧玹怀中双臂挽住萧玹纤细腰身声音哽咽:“玹儿,抱歉!”
怀中被朱玉英的泪沾湿,萧玹右手温柔摩挲过青丝拥住朱玉英的左臂愈发收紧了几分吻轻轻落在朱玉英脸颊温柔吻去泪痕。
呼吸相缠间尽是熟悉眷恋的气息,萧玹踹息沉重了几分轻轻探身吻上朱玉英唇瓣,掌风熄灭了蜡烛将朱玉英缓缓放在床榻,朱玉英手臂缠住了萧玹玉颈轻启了唇任由萧玹灵巧唇瓣探入。
萧玹伏在朱玉英身上借着月色可看清熠熠生辉的黑眸中尽是她的容颜,朱玉英心头悸动指尖颤抖捧住萧玹脸颊:“玹儿,我不再与你分离!”
触及到朱玉英依旧泛凉的脚踝萧玹退后半个身为将脚踝放入温热怀中,后背上被黄泉刃所伤的疤痕一览无余。
抬头之间借着月光却看见朱玉英已是泪流满面,萧玹带着些慌乱急忙起身双膝跪在床榻抱住朱玉英指腹温柔逝去泪痕,朱玉英贴在萧玹脸颊声音带着抽泣:“玹儿,那日我非故意伤你。”
捧着朱玉英脸颊手指靠近朱唇止了尚未出口的话语,萧玹探身靠近朱玉英声音因染上□□而不再清冽:“我即使曾经有一分怨你却依旧抵不过十分爱你,玉英,我不怨你了。”情丝缠绕间床榻微微晃动。
夜色已深疲倦的萧玹被朱玉英抱在怀中,朱玉英指尖一寸一寸抚摸过萧玹容颜不舍闭眼便怕一夜醒来玹儿又会不要她了。
察觉到朱玉英的忐忑,萧玹握住朱玉英的手掌十指紧扣:“玉英,你不在身旁之时我每日念你思你,心都泛着疼痛比头疾更让人难以忍耐,若你此生不离,我定不弃!”
犹豫之后萧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玉英,我再也不想尝试没有你在我身旁那痛入骨髓的滋味,若再相离便是后会无期。”
将萧玹拥入怀中手臂越发收紧,朱玉英的唇抵在萧玹头顶:“玹儿,我什么都可以舍什么都可以不要,我此生只要你在我身旁。”
抱着萧玹诉说思念于歉疚,直到天明萧玹方在朱玉英怀中睡着,初升阳光洒落在屋中驱除夜晚的寒冷,朱玉英在萧玹额头上轻轻一吻抵不过睡意方沉沉睡去。
☆、出嫁
四婢一大早便是喜气洋洋将暂时侍奉萧玹的婢女调往他地,公主一夜宿在萧玹屋中直至午时方传唤婢女侍奉起身。
桌上菜肴热气腾腾,朱玉英替萧玹布菜自己却一口未食,萧玹夹起一箸挑过刺的鱼肉放入朱玉英口中:“早膳也没用,不饿?”
就着萧玹的筷箸嚼了鱼肉入口,朱玉英眼眸中柔和似水扣住了萧玹左手手掌:“总想看着你,将分离了三年的光阴全部要回来。”
原本在旁侍奉朱玉英两人的梅悦与竹幽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退下,需掩了房门将正厅留给两人。
朱玉英松开了萧玹的手端起用药熬制出的鸡汤尝过温度恰好舀出一勺递至萧玹唇瓣,萧玹轻皱眉头喝下一口见朱玉英还欲喂鸡汤故作可怜道:“整日喝药便连汤里也有药,我不爱喝。”
朱玉英站起身来坐在萧玹怀中舀起鸡汤喂到萧玹唇瓣萧玹不得不为难的咽下,朱玉英温柔拭去唇角沾染的汤汁轻哄道:“玹儿,你瘦了,这些汤是兰浅找了好些补身子的方子熬制两日方出了锅,就喝一碗?”
萧玹无奈皱着眉头喝下朱玉英手中药汤鼻尖轻蹭了蹭朱玉英脸颊:“你是想将我养得白白胖胖?”
朱玉英放下碗双臂缠住萧玹玉颈探身在萧玹唇角落下一吻靠在萧玹肩膀便是不舍分开,被令人心安的馥郁冷香环绕朱玉英开口道:“玹儿,我知你不喜束缚待我有一事了结之后便舍弃了这永安公主名号,让我做你的妻子随你天涯可好?”
永安公主下嫁广平候虽只是名号那么连同永安公主的富贵不要了也罢,不知就里的萧玹白皙脸颊透着绯红呼吸便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格外认真道:“玉英,我想娶你,生则同裘,死则同穴,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永乐元年五月在京城之中修建得最为奢华的永安公主府终是竣工,永安公主府外张灯结彩红地毯铺地密集的红灯笼挂在屋檐一片喜气洋洋。
永安公主深得帝心礼部自永安公主将下嫁广平候的旨意一出便开始忙碌准备比之当年皇太孙册封太孙妃的物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宁静安逸而令人舒适,萧玹躺在软榻上头枕在朱玉英怀中任由朱玉英轻揉太阳穴,每每头疾发作之后眷恋朱玉英的温柔恰到好处的力度令痛疼舒缓了几分。
握住了朱玉英的手示意已无碍,朱玉英伸手揽住萧玹纤细腰身,萧玹唇角扬起笑意看向天际一觉过后天色竟已入夜,身后朱玉英看向萧玹的眼神中有着愧疚一刻都不肯挪开。
萧玹转身落入眼眸中的便是朱玉英容颜,萧玹起了身索性半躺在朱玉英怀中任由朱玉英手臂环住腰身。
头抵在萧玹削瘦肩头朱玉英的声音温柔道:“玹儿,这个季节最适合去西湖,我已令人将我们买下的宅子重新打扫过,我们去西湖可好?”
顺着朱玉英的意萧玹点头笑道:“好,许久未曾见到曦姐姐了,我们邀请她们一同前往可好?”
朱玉英神色复杂,朱曦到府中来过几次均被拦下,萧玹则只要朱玉英在身旁即使呆在府中觉得沉闷也从未开口出去走走,明日永安公主便要下嫁袁容,玹儿依旧是丝毫未曾察觉。
环紧了萧玹似乎下一刻便要分离一般,朱玉英踌躇半晌犹豫带着试探开口:“我曾许诺过萧琅,只要他愿意,二品及以下的官职任由他挑选。”
萧玹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已猜测到了结果:“兄长拒绝了。”靠在肩头的朱玉英微微点了头:“父皇登基那日在奉天殿大封群臣,便连袁容都被封上了广平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