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过神来便见萧玹与燕王间已激战到一处,眼见燕王在萧玹剑下连连陷入困境,朱玉英红了眼:“玹儿住手!”
刀光剑影中燕王开口道:“动手!”一条黑影从身后屏风跃出正是有燕王麾下第一高手之称的薛凛,随着薛凛加入战圈朱棣压力骤减而萧玹在两名高手夹击下险象环生。
朱玉英站起身来光洁额头上有着密集汗珠滴落,若是玹儿出了事如何能活下去?抽出了黄泉刃却不知如何能够相助萧玹离开。
对面的朱棣在空隙里见朱玉英手中握着匕首所站的位置正是萧玹后背与薛凛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力击向萧玹,萧玹被击得在空中急速倒退,速度之快容不下朱玉英反应手中匕首便不偏不倚插入萧玹腰间。
冰冷的匕首入了体血染红了朱玉英掌心,萧玹回头看向朱玉英的眼神中带着痛,已失了先机萧玹反应极快手中剑划破营帐将踏雪无痕施展到了极致。
慌不折路下萧玹方向直奔右军,统领朱高煦听闻身旁副将道:“是七星龙渊剑!”朱高煦急忙下令不可伤萧玹分毫,萧玹脚下是奔腾的瀑布转身便是将她围住密密麻麻的燕军哪里还有退路?
转身坐在巨石腰间传来的痛楚却及不上心里清晰可闻心碎的疼痛,能清楚感觉到生机正随着腰间上的那把匕首流出,萧玹咬了咬牙反手抽出黄泉刃掷出插入土中,指尖连封穴位随着匕首抽离而喷薄之势的血流这才缓了下来。
随着永安郡主到的声音围住萧玹的燕军自觉分开了一条路,朱玉英借助火把清楚萧玹苍白如纸的脸色心头痛楚如要将人撕裂。
忍住眼眶中的泪往日熠熠生辉的眸光黯淡几分落入萧玹眼中看清楚萧玹此刻眼眸中既无悲也无喜朱玉英彻底惊慌了神声音不自觉颤抖:“玹儿过来,我放你走。”
萧玹笑容随着泪水滴落,心痛到极致如一颗心被血淋淋挖去冰冷而绝望,自腰间取出用青丝编织的同心结毫不犹豫掷入凌落在脚下熊熊燃烧的火把中瞬间成了灰烬。
满身的遍体鳞伤不及在此刻无比清晰的腰间痛楚,不知为朱棣伤她之时,朱玉英可有悔意?萧玹站起身来脚踩悬崖笑容凄楚:“若有来世,愿你我莫要再相遇。”
张开手臂身子自后坠入瀑布随着风声传来朱玉英撕心裂肺的声音:“不!”紧接着便是耳畔处呼呼作响的风声灌入耳中萧玹缓缓合上了眼此生爱上了朱玉英唯有死亡或许才是终结。
朱玉英奔向瀑布旁的悬崖丝毫未曾犹豫便要随萧玹而去,颈项被梅悦击中传来剧痛紧接着便晕在梅悦怀中。
瀑布下激流涌动卷着萧玹前行,在水中已晕过去的萧玹后脑重重敲打在凸起巨石,刺目血在水花中散开复又消失不见。
梦境之中朱玉英手中黄泉刃刺向腰间那一幕是那般真实心从痛疼中苏醒,萧玹睁开黑眸坐在身旁的竟是秦昕,未曾看清秦昕眸中的泪紧接袭来的疼痛似乎要将头裂开般,手狠狠抱住头豆大汗珠自额头滴落从喉中发出痛苦□□。
秦昕缓忙喂了萧玹一颗药丸见萧玹手指触及脑后伤口心头钝痛急忙单膝跪在床榻上握住了萧玹手臂拥了萧玹入怀,药力发作头似乎并没有那般疼痛迷迷糊糊间在秦昕怀中晕了过去。
逍遥派以剑而闻名天下如今大争之势逍遥派掌门欧阳洵早在建文三年便已下令紧闭山门谢绝访客,客居的清心斋在后山,门前的野花争相开放在草地中一片生机勃勃。
萧玹颇为费力的自床榻站起身上穿着的翠绿色襦裙是秦昕趁着萧玹昏迷的这几日向逍遥派讨要的布匹缝制,袖口腰身甚为贴合勾勒出萧玹的纤细腰身。
不过是从床榻到锦桌三步距离,腰间处传来的疼痛令萧玹满头大汗,在屋外熬药听见动静的秦昕急忙走入房中扶着萧玹缓缓坐在椅子中:“伤口刚开始愈合莫要乱动。”
萧玹低了头眸光黯淡:“在床榻上躺了这些天身子都有些发僵了。”秦昕站在萧玹身后替萧玹轻柔太阳穴:“腰上的伤口愈合只是迟早的事情,头疼时常发作却是令我束手无策,若是长期以往。”
剩下的半句话被秦昕硬生生转了话锋:“我已飞鸽传书了铃儿让她将师父寻出,玹儿,你不会有事。”拍了拍秦昕停留在太阳穴的手萧玹红了眼眶点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山下情势如何了?”
徐州承宣布政使袁洪率麾下二十万大军归降燕王消息传出震惊朝野,为表恭敬袁洪特意将府腾空让给燕王府中人居住,朱玉英赤脚坐在床榻眼皮红肿憔悴而疲惫往日熠熠生辉的双眸暗淡无神,不远处的锦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担心朱玉英寻了短见这几日贴身四婢轮流守在朱玉英身旁一面侍奉朱玉英一面想方设法瞒住燕王耳目,兰浅站在身旁劝说道:“郡主您已三日未曾进食,子兴正暗中搜寻萧姑娘踪迹,萧姑娘若是寻了回来郡主却倒下了何人照料她?”
提及萧玹之名朱玉英眸光终是凝聚了一丝光芒而后消散眼泪滴落在手背:“可是玹儿她不要我了。”朱玉英轻声哽咽而泪流满面,手心紧握同心结本就柔弱的身姿瑟瑟发抖,玹儿俱水竟是她逼迫玹儿跳了崖,玹儿若是死了那便是随她而去,生若不能同榻死后必定同眠。
☆、败寇
走廊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梅悦顾不得敲门跑至朱玉英床榻之时气踹吁吁:“郡主,子兴已确定萧姑娘被逍遥派少主欧阳墨所救,如今逍遥派山门戒备森严,需要子兴前来禀报是否上逍遥派索要萧姑娘。”
灰败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朱玉英欲要起身却是浑身无力跌跌撞撞落在床榻:“快准备些吃食我要亲自去接玹儿。”三日未曾进食朱玉英身子本就虚弱,食用过一碗米粥后强撑着起身。
梅悦急忙扶住走路踉跄的朱玉英,朱玉英止了步右手按住因思念而疼痛的心缓了缓神让梅悦扶至椅子中坐下。
玹儿当日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燕王若是此刻将玹儿带回或让他人知晓玹儿坠入瀑布中无恙藏身在逍遥派中,必然可预见有激进的燕军将领会要求斩杀玹儿以示燕军之威,如今将玹儿留在逍遥派安心养伤竟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为了玹儿的安危不得不压下思念任凭心中疼痛辗转反侧朱玉英开口道:“令子兴留在逍遥派之外时刻注意玹儿动静,若玹儿下山则贴身保护事无巨细只要有关玹儿立即派人来报。”
燕军暂时驻扎徐州城一则是等待全军修整便立时挥师攻克沧州二则燕王亲笔送至沧州措辞之中痛陈黄子澄误国残害先皇骨肉燕王迫不得已而清君侧,希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而昭显天意所归之意。
一连三封信送至沧州来来回回竟然是半月之后,沧州承宣布政使孔煜断然拒绝言辞直至燕王谋逆有着不臣之心天下人共讨之。
燕王亲率燕军围攻沧州,沧州在孔煜指挥下顽抗死守战事竟拖了月余,燕王立于马背上看着前方沧州城门手中马鞭轻挥:“本王不忍生灵涂炭奈何孔煜冥顽不灵,下令总攻!”
沧州城战火纷飞逍遥派山清水秀偏安一隅犹如安稳之世,后山之中清心斋的小院中萧玹与欧阳墨对坐,身前石桌上放置黑白棋,欧阳墨让给萧玹两颗子萧玹执黑在棋盘厮杀,养伤的月余无法练武闲暇之时欧阳墨常教萧玹棋艺。
秦昕自信鸽脚上取下一张薄薄信笺展开细看蝇头般大小的字眉头轻轻蹙起看向萧玹之时带着忧色。
端起褐色药汁尝了尝温度恰好入口放置萧玹手畔:“玹儿,该饮药了。”萧玹将棋子扔进棋兜中捧着药碗闻着难闻的药味萧玹欲哭无泪:“好难喝。”
萧玹眨着眼黑眸清澈如掬一汪清泉道:“伤口早已结痂,我可不可以不喝药了。”看着萧玹无辜的模样秦昕心中柔软恨不能替萧玹饮下药汁,板着脸道:“玹儿身强体壮不喝也行,伤口一年两年自可不药而愈。”
捂着鼻子将药汁饮下舌尖泛苦秦昕笑容宠溺递给萧玹一块蔗糖,蔗糖入口满口生甜,萧玹笑着道:“方才来信了?如今山下形势又是如何了?”
秦昕将信笺递给萧玹,沧州摇摇欲坠破城便是这几日的事情,萧玹眸光流转间偏又映出深邃:“皇上不肯逃离应天城,沧州城破他便是性命难保。”
萧玹站起身来按着受伤的后腰:“多谢墨兄这些日子的收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允炆哥哥死在燕王手中,我要去皇宫。”
欧阳墨劝诫道:“萧姑娘,燕王称帝已是大势所趋,若你相助皇上只会将自己陷入险境,如今的应天人心惶惶说不定哪天便会开门投降了燕王。”
萧玹面对欧阳墨拱手道:“欧阳兄所言甚是,可允炆哥哥待我情深义重若不去这一生便是心难安。”
见萧玹心意已决秦昕也不再相劝收拾了包袱拜别掌门人欧阳洵,欧阳墨护送萧玹绕过沧州城直至见萧玹入了皇宫欧阳墨这才离开。
秦昕欲要随萧玹入皇宫,萧玹将秦昕留在宫外:“你并不会武艺快回凌烟阁去或许还能助我。”
秦昕无奈自己无一丝武艺就算跟随了萧玹也只会是萧玹身旁负担,自怀中取出一瓶青花瓷瓶:“腰伤未曾痊愈莫要动武免得扯动伤口,瓷瓶里面有十颗药丸,要是头疼能撑过去就不要吃否则这药过了十颗便会失了效力。”
接过药瓶萧玹点了头笑道:“瞎操心。”萧玹上前轻拥了秦昕声音低沉道:“谢谢你,阿秦,保重!”
站在宫外看着萧玹入宫直至身影消失在碧瓦朱墙秦昕仍旧不想离开,萧玹自被欧阳墨救回日日在逍遥派中看似无恙每日皆是鸡鸭鱼肉换着法子炖给萧玹食用,萧玹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已是千疮百孔的心又何谈痊愈?
刚入应天城时便接到消息沧州城已破应天守军人人自危或许已是在盘算开城门迎接燕军得这首功一件自此飞黄腾达。
燕军越过沧州直取应天半个时辰大军便可至应天城外,皇宫中早不复井然有序,随处可见婢女宦官收拾包袱穿梭在游廊打算趁乱逃走。
朱允炆将自己锁在平日里处理事务的奉天殿中,虎贲军统领卜骅率领百名将士护在奉天殿外,自幼跟随朱允炆忠心耿耿的宦官小安子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外来回走动,马皇后下令砸门却无一人敢冒犯皇上。
僵持间意外见到萧玹,小安子先是吓得一个激灵而后急忙迎上来对萧玹弯腰施礼道:“萧姑娘竟然来了,陛下在将自己锁在殿中谁都不肯相见。”
萧玹点头腰后的伤带着隐约的疼痛轻轻皱了眉:“有劳卜大人砸门,所有事情我愿一力承当。”
马皇后接口道:“若陛下在殿中出了事卜大人可能承担后果?”卜骅不再犹豫下令将士们将门砸开,刺目日光顺着门一寸一寸映亮了奉天殿,朱允炆所戴的金丝蟠龙翼善冠被扔在了地上,一头青丝散乱披在肩上眸光有些迷茫,听见动静抬头却是见到与马皇后一同走入殿中的萧玹。
萧玹神色苍白如纸比之上次相见已然消瘦,探子传来萧玹或许死在徐州此刻相见绝望的心有了欣慰淡淡一笑气质依旧温和:“玹儿,你没事便好。”
自幼时起见到朱允炆永远便是谦谦君子模样性格沉稳让人心安,此刻的他却是如此憔悴仿佛待生命毫无眷恋的模样。
马皇后哭着上前扑入朱允炆怀中声音悲呛:“陛下。”轻抚着马皇后的脸朱允炆话中透着悲伤:“抱歉,无法继续照顾你与孩儿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燕王攻入应天城必定会杀了朱允炆,殿中三人均是心知肚明,马皇后从朱允炆怀中起身跪在冰凉玉石地板:“陛下,唯有逃走才会有生路,陛下,您不过二十五岁方是弱冠之年何必为这皇权之争殉葬?”
萧玹退出殿外立即唤来卜骅:“卜大人,立时去天牢提一名死囚,身量年龄与陛下一致。”卜骅立时懂了萧玹之意拱手道:“末将亲自前去,萧姑娘且放心。”
再次入殿之时朱允炆依旧坐在龙椅上笑容柔和怜爱:“玹儿,朕若是皇帝便应护你一生无忧,可如今江山难保朕只能亲自前往阴间向皇爷爷赎罪,日后若是犯了事皇奶奶赐予你的玉佩可保你命,记得时刻带在身旁。”
萧玹行至龙案前方停下:“允炆哥哥,跟我走,我立时护你离开皇宫。”朱允炆笑容凄楚而悲伤:“朕负了皇爷爷的托付如何能够心安理得活下去?燕王叔又岂会不杀朕?”
卜骅此刻在外求见打断了萧玹欲要出口的话,抓进来一名囚犯跪在地上年龄二十岁出头,洪武二十六年时受到蓝玉案牵连入的天牢,被朱元璋判定终身□□。
萧玹指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道:“允炆哥哥,今日皇上会为国殉难,就算不是你的真身自此以后世上也是再无皇帝朱允炆,自此挣脱皇帝位的束缚潇洒于世间看遍先皇打下的秀丽江山难道不好?你随我走!”
萧玹之意简单而明了,马皇后与卜骅同时跪在地上:“陛下请随萧姑娘离开!”随同萧玹离开看遍江山景色的确是让朱允炆动了心抬头看向萧玹:“玹儿,我随你走。”
卜骅将囚犯交由两名心腹处置挑出三名武艺高强且忠心耿耿的虎贲军将士换上常服与萧玹和小安子护送身着太监服饰的朱允炆自皇宫后门离开朱允炆换上普通男子装扮与萧玹坐在马车之中由萧玹的汗血宝马拉车自应天城后门而出,门口一片慌乱许多担心受池鱼之殃的官员与商人携带家眷逃走萧玹一行人隐在其中并不惹人注目。
一直跟随在萧玹身旁的子兴即刻传书至永安郡主告知萧玹去路,率领乔装打扮之后的暗卫跟随不敢失了萧玹踪迹。
曹国公李景隆与谷王朱橞开应天城门降于燕军,燕王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下这魂萦梦绕的皇城,随着燕军入京皇宫之中燃起熊熊大火,燕王下令即刻扑灭大火。
这场火是有意为之,待火扑灭之后只余残桓断壁的奉天殿中躺着两具只余残骸的尸首,抓来侍奉奉天殿的太监询问之,太监痛哭流涕:“皇上在殿中自焚而亡,皇后追随皇上而去。”
朱棣嚎啕大哭:“傻小子本王是为除你身旁奸逆而来,你又何故如此?”随即下令将朱允炆以及马皇后尸首合棺,皇宫之中被一片素白笼罩京城里每家每户悬挂白绫,京中官员人人戴孝。
☆、要挟
银色月光下萧玹坐在马车中一连两日的奔波后腰常传来疼痛,萧玹咬紧了牙关不想让朱允炆忧心俱是一声不吭,疾驰的马车速度竟然停了下来,传来卜骅的呵斥:“挡路者何人?”
掀开车帘萧玹走出见到拦路者是一名僧人,萧玹眉头轻蹙燕王身旁的第一谋士道衍便是僧人,不知此人来者何意。
萧玹挥手令卜骅收了出鞘的剑面对拦路者道:“高僧阻拦我兄妹的马车是有何意?”拦路僧人双手合十道:“贫僧溥洽见过萧大人。”
被溥洽一语道破了身份,萧玹眸光深邃道:“溥洽高僧为何识得我?”萧玹随身携带的七星龙渊遗失在徐州身着寻常女子襦裙,虽说容貌出色气度不凡也无被人一眼识破的道理。
听闻溥洽之名朱允炆出了车厢,溥洽立时朝朱允炆双手合十施礼:“溥洽见过贵人。”朱允炆示意萧玹不必紧张:“溥洽大师是我在皇城之时的主录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