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霜照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只是这下刚起头就被别人打断了。
“二位小姐,老爷说该用晚膳了。”来通报的是个年轻小哥,他的衣衫都被大雨沾湿了不少。
“知道了,我们随后就来。”陆清容出声道。
“伞给二位放门口了,雨天路滑,走过长廊时且要小心。”小哥说完便撑着伞走了。
沈霜照从陆清容怀里起来,一看天色才惊觉这么晚了。
“有什么事我们吃了饭再说,现在,莫要想太多。”陆清容执起沈霜照的手。
二人乘着一把伞在潇潇暮雨中跨过院子,再走过清冷的长廊,烟雨濛濛中,只落得双双背影在他人的视线里。
姜大人非要沈霜照上座,沈霜照怎么都不肯,自己是小辈,姜大人又是陆清容的外公,她岂能越辈上座?
“外公既然执意如此,霜照你就莫要推却了。”陆清容改了对她的称呼。
沈霜照叹一口气,顺从地坐到了姜大人要求的位子上。
“今夜这雨一时半会儿似乎停不了,雨势也不见小,沈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暂且在寒舍将就住上一晚。至于城主那里,我派人去通禀一声。”姜大人提议,对沈霜照也改了称呼。
沈霜照正愁晚上该回去还是与陆清容待一夜,姜大人这么一说她倒是豁然开朗了。
“那就有劳姜大人了。”
陆清容安静地咀嚼着,脸上神色倒是平静的很。
沈霜照夹了一块鱼肉,耐心地挑完刺后放到陆清容碗里:“水澜城的鱼与沙海的鱼味道不一样,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吃点。”
陆清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霜照说得有理。”
沈霜照木木地看着她,总感觉怪怪的。
“清容在这里多住几日。”姜大人说。
陆清容顿了顿:“恐是不行,我这趟过来在我爹那里都是先斩后奏,若是待的时间久了,我爹不会答应。”
“怕什么,他若是不答应就让他亲自来见我。”提到陆远征,姜大人看似十分恼怒。也难怪,当初陆清容的娘并非十分愿意嫁给陆远征,加之后来陆远征协同赵越瑶与凌靖玄叛乱,没过几年陆清容的娘又死了,姜大人做父亲做臣子的,岂能不怨恨陆远征?
陆清容没说什么,也未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给姜大人夹菜:“那些个烦心往事外公就莫要再想了,免得倒了您的胃口。我们好不容易见上一次,我自会尽我所能,多一留些时日。”为了哄老人开心,她改了口。
姜大人放下碗筷,摇了摇头又继续吃饭。
沈霜照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转,觉得当中有好多纠葛。
用过晚膳,陆清容和沈霜照回了之前的房子。一路上风大,将伞都吹翻了。沈霜照索性扔了伞,挽着袖子拉起陆清容跑了。
沙海气候干燥,几乎不下雨,陆清容被人在雨中这么拽着跑还是第一次。虽然只有短短几十步,但是握着她的那双手这般温暖柔软;那人时而回首,脸上所见的笑容那般灿烂纯真,一点点地都随着这场大雨侵入陆清容的心里。这种经历情景,自然是要收进心底记一辈子的。
进了房里,脱去湿了大半的外衫。沈霜照拿了绵软的帕子给陆清容细心地擦脸:“头发都糊在一起了。”
陆清容一把捉住她的手,岔开话题:“霜儿还有其他事情要问我吗?”
“本来有很多的,可是现在,我只想好好和你待一会儿。”沈霜照伸出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腰。
陆清容默然片刻,又道:“霜儿,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或者想对我说的?”
沈霜照拢起眉,古怪地看着她,而后恍然:“我都忘了你的伤。”她急忙松开她,“你肩膀上的伤口如何?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那段日子的确很难熬,又是发烧又是昏迷,虚弱了好些日子,还挂念着沈霜照,“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是问题不大。倒是你,那日如此疯狂,把我吓坏了。”忆起那日的场景,陆清容忧虑更甚。沈霜照这般至纯至善的人,竟也有那样的狰狞与疯狂。若是自己离开了她,她又会如何?
“怎么了?可是方才我抱得你紧了,你的伤口裂开了吗?”沈霜照见她蹙眉不语,不由地慌张起来。
“我没事。”陆清容笑了笑,“霜儿以后成熟些,莫要再像那日那般失控了。”
沈霜照点头。她也知自己涉世未深,待人处事过于情绪化,心理也未像陆清容那样成熟,日后还是要自控些且好。
“我们去床上,让我好好你的伤口。”沈霜照仍是不放心。
陆清容依言脱了鞋和衣裳,只留一件薄薄的亵衣在身上。
沈霜照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亵衣的带子,然后一点点掀开。被箭射穿的肩膀只留下了一个似圆非圆的疤,因为长出新肉的原因,那个疤显得格外地脆弱。陆清容若是一用力,愈合不久的伤口似乎就要裂开。
“当时很疼吧?”沈霜照湿了眼眶,指尖只是轻轻地在疤周围游走。她不敢去触碰结了痂的伤口,生怕陆清容会疼。
陆清容倚入她的怀中:“为你疼自是值得,千百次也不会后悔。”
这句话更是惹沈霜照怜惜,简直像是碰了蜗牛的触角,沈霜照再柔软的刺在陆清容面前也缩回去了。
“何时我才可护你周全?又是何时,我们才可毫无忧虑地在一起?”沈霜照垂眸,像是问她却又更像是自问。
陆清容抚着她的脸:“等你不再问这些问题时。”
沈霜照笑她,这不是废话吗?
陆清容也笑,这自然不是废话。哪日你心中有谋划,知晓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时;哪日你不再恐惧,与我能安然处之,不惧外人时,我们便能在一起。
“所以霜儿不能再像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样,你又是水澜城未来的主人,要学的实在太多了。”陆清容倚在她怀中,说得波澜不惊,甚至极为温柔,“世间有许多事都不能按着我们的想法来,你要学会抵抗,学会周旋,更重要的是你也要学会低头。有时候忍一时,换来的不止是风平浪静,更有可能是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我若是变成如赵越瑶一般的人,你可还会再喜欢我?”
“会。”陆清容应道,“你现在这般纯善倔强,我很喜欢;哪日你若是狡诈圆滑,我也爱。霜儿的哪一面,我都爱。只是在我看来,霜儿不该只有纯善的样子,你也可以成熟老道,可以有心计、有手段。总之……”陆清容顿了顿,又觉得现在说这些过于扫兴,“我会永远爱你。”
“好。”沈霜照的双眸锁住她,低下头轻声低喃,“我也爱你。”
双唇纠缠,情人之间的欲/火自然是愈演愈烈,除非中途有人能说出问出什么倒胃口的事来。
“我突然想起……”沈霜照的唇从陆清容的唇上离开,“忘了问你最近可有见过彩儿?”
闻言,陆清容原本闭着的双眸突然睁开,目光更是尖锐起来:“见过。”
沈霜照一愣:“那她……她是被你的人带走了?”
陆清容坐起身,眸光冷了三分:“是……”她亲眼看着沈霜照双颊上的绯红一点点褪去,那不如——让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一些好了,“我杀了她。”
☆、第95章 温柔
陆清容说杀了彩儿,起初沈霜照的心的确是猛地一沉,可随即便镇静下来,骤变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你在骗我。”沈霜照怔怔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在骗你?”陆清容刻意地移开视线,侧了侧身子与她保持距离,又似在嘲笑她自以为是。
沈霜照凑近她,目光急着去追逐她的视线:“我与彩儿关系尚好,你一定知道你若是杀了彩儿我会有多生气。”
陆清容嗤笑一声,语气又冷了几分:“沈霜照,你以为你是谁?即便我喜欢你,可是我厌恶的人我照样会杀。”
“不会的……”沈霜照摇头,“彩儿是你亲自从沙海带过来的,她也没得罪你,你没有理由厌恶她以致于杀了她。”
“哼。”陆清容冷哼,杏眼的眼角向上邪魅地勾起,“你这副在意她的样子便是我厌恶她的理由,她试图离间你我便是要杀她的原因。这样——你懂了吗?”
她这么一说,沈霜照更是放了心,扑过去抱着她。陆清容蹙眉垂眸,躲着她的亲密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床上就这么点地方,陆清容甩不开她,只得冷下声音质问她,“钻过来有什么用?”
沈霜照将食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压低了声音:“你且小声些,这是在姜大人府上,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到时又不知会传成什么风雨了。”
陆清容目光瞥向别处,倒是不做声了。
沈霜照黏黏腻腻地靠过去,双手从她的手肘下穿过,然后又从她的肩上攀上来:“陆清容,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陆清容任由她抱着,不推开却也不接受。
“那你莫要喝醋了。”
“得寸进尺,自以为是。”陆清容闻言回头,送她八个字。
沈霜照笑着反问:“我说得可对?”
陆清容板下脸,眼神锋利地锁住她。沈霜照仰着头,去吻她的下巴:“彩儿还活着是吗?你不会杀她的。”陆清容太会算计了,所以沈霜照笃定她不会做出伤害她们之间感情的事。为了一个小丫头坏了自己的爱情,损失过大,不像是陆清容会做的事。
没想到她的这句话蹦断了陆清容的最后一丝克制着怒意的理智,她猛地反剪住沈霜照的双手,手法熟练地将她面朝下地压制在床上:“彩儿彩儿,你若再提她的名字信不信我真的杀了她?”那日她只是让幻红给彩儿吃了噤声的药,谁让她总是说些让沈霜照放弃自己的话。若非看在沈霜照的面子上,依她陆清容本来的个性,彩儿不知道会死得多惨。
沈霜照的手腕被她扭得生疼,龇牙咧嘴地求饶:“我不提便是了,你先放开我。”陆清容已经给了答案,沈霜照也就放心了。
陆清容没动,覆到她背上,在她耳边说:“霜儿,我发现你招惹姑娘的本事真是不小。”她眯起眼,脸庞妖冶美艳,“也不知霜儿的这双手在我不在的时候,又去撩拨了多少姑娘的心?”
“你可冤枉我了。我对你一心一意,别的姑娘公子我能不多看一眼就不多看一眼,哪里还敢去撩拨别人的心?”沈霜照张着嘴,感觉手腕都要断了。
陆清容伸出小舌,使坏地在她耳垂处浅浅地舔了舔,压低嗓音故意为难她:“彩儿可是被你撩拨得很厉害。你对她这般好,她都生出胆子意图对我取而代之了,你说,是不是你惯的?”
“说好不提她的!”沈霜照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