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与师姐争夺城主之位。”
陆清容自然知道其中内幕,但她考虑到沈霜照的感受,仍是对此守口如瓶,只是叮嘱道:“你可要小心你的师姐,她现在指不定在谋划什么要加害于你。”
“加害?”沈霜照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往日时光,物是人非的惆怅感弥漫在心头,“不会的。”
陆清容不想与她谈论此事,将话题扯开:“总之你万事留心。另外,你两位师姐的事你打算告诉你师父吗?据我所知你师父确实极为痛恨女子与女子相恋。”她的目光锁住沈霜照,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提及此事,沈霜照更为惶恐,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沙哑:“不会。师姐们没有做出背叛师父与水澜城利益的事,她们没有错。”相比之下,她才是有错的那方。她与陆清容暗中不知来往了几次,明知陆清容是药铺凶杀案的凶手,自己还纵容着她,甚至还对她动了不该动的情愫。
陆清容嫣然一笑,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那霜儿觉得我有错吗?”
“什么?”
“与你一样,我也有心上人。”陆清容说得波澜不惊,脸上还浮现着几丝笑意。
沈霜照握起了拳头,手心里很快就被汗意围绕,表面上还要故作镇定:“然后呢?”
“我爹不许我动真情,所以——”陆清容特意弯腰,凑到沈霜照耳边幽幽地说,“这次我就是来杀她的。”
沈霜照被她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珠子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后退了几步:“你……你可是在说笑?”
陆清容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见她吓成那样,笑容不禁扩大:“不是。”
“那人是谁?”这才是关键。
“霜儿觉得是谁?”陆清容反问。
沈霜照僵硬地笑了笑:“我怎会知晓?”话虽如此,心倒是“嘭嘭”直跳。
陆清容轻叹一口气,看了看被乌云遮去的月色,道:“瞧瞧,时间又不早了,我要走了。”
沈霜照急忙抓住她:“走之前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何许人也?”
陆清容不动声色地掰开她的手,原封不动地将方才某些人对她说的话尽数还了回去:“这与你无关。”
轻飘飘的五个字宛若五块巨石,随着陆清容的唇一开一合间压到了沈霜照身上,夺走了她反驳的力气。
“瞧瞧你,一副我欺负你的委屈样儿。”陆清容这会儿还不忘调侃沈霜照一把,“罢了,你若是想知道,我自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你的意中人是哪位,自然也要告诉我。”
沈霜照心里挣扎,她心里的秘密想说又不能说,犹豫来犹豫去还是陆清容替她做了决定。
“你若是答应交换,三日后的这个时辰,你到城西的尚文客栈来找我,我在那里等你。”陆清容边说边戴上了面纱,“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为何要等三日后,不是今夜?”沈霜照问。
陆清容转身打算离去:“因为你提醒了我某些事。”
“何事?”
“若想知道那就三日后见。”话落,陆清容纵身一跃,翻出了高墙。
沈霜照拧着眉,心情是越发地忐忑与不安。最可恨的是那人又跑了!
☆、第63章 赴约
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心里盘算好的事真到临头了保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比如,上回在见陆清容前,沈霜照打定了主意不再去理会多次不告而别的她。可真一见到陆清容,沈霜照就将早前的决定抛诸脑后,陆清容两句话自己就被治得服服帖帖。再比如,陆清容约她三日后在尚文客栈会面,这三天她犹犹豫豫摇摆不定,被去还是不去折磨惨了。
“事关重大,有待进一步商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每日例行的主殿议事时间,沈婉蓉高座在上,询问底下群臣的意见。
底下的人小声议论起来,沈婉蓉静静地看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到了身边坐着的人身上。
“霜儿,你有何看法?”
沈霜照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无焦距地抛向别处。沈婉蓉点名叫她,她也充耳不闻。若问她为何至此,一方面是因为她对政事毫无兴趣,另一方面便是被那恼人的三日之约占据了所有思绪。
主殿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沈霜照。沈霜照发着愣,并未发现周围的异样。
“霜儿……”一旁的若蝶看不下去了,用手支了支沈霜照,小声提醒,“城主叫你呢。”
沈霜照这才惊觉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下意识地望向沈婉蓉。沈婉蓉皱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恼怒。
“我……我……”沈霜照自然察觉到了师父的不悦,可她连他们在讨论话题都不清楚,怎么会回答的出来。尴尬与愧疚从心头蔓延到她脸上,脸瞬间红了三分。
“罢了。底下群臣都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可想此事之复杂。”沈婉蓉替她找了个台阶下,“各位若无事启奏,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底下的人都是明眼人,沈婉蓉如此维护沈霜照,他们自然要识趣,即便有事相报也要等到明日了。
群臣散去,沈霜照跪在了沈婉蓉面前。
沈婉蓉冷眼瞧她,眼皮都不太一下,淡淡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霜儿方才分心了,有愧于师父对我的一片苦心。”
沈婉蓉慢慢地走了下来:“既然知道自己有愧于我,为何屡犯此等错误?”
沈霜照将头低得更低了。
“这两日议事你都游神,整个人恍恍惚惚,真不知你中了什么邪?”沈婉蓉掩不住的失望,“距你回来也有几月了,再大的心情起伏也该平静了。问你发生过什么,你又守口如瓶。霜儿,你究竟怎么了?”她看得出回城后,沈霜照往常的心如止水与沉静早已不复存在,她看到的是一个精神恍惚、忧愁甚至是有些颓废的沈霜照。
“霜儿错了。”沈霜照无话可说,她很清楚问题出在哪儿,可是她没有办法向沈婉蓉吐露实情。
“错了?好,那我就罚你在静心堂跪下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起来。”沈婉蓉是真的动了怒,才会狠下心惩罚她。
“城主!你可三思啊!”若蝶劝道。沈婉蓉心疼沈霜照,这在她还不知道沈霜照身世时就表现得极为明显。那么在知道沈霜照是她的女儿后,城主真的忍心这样惩罚沈霜照吗?
沈婉蓉拂袖,对若蝶的话不予以理会,只对沈霜照说:“静心堂在哪儿霜儿应该知道,自己去跪着吧。”
“是。”沈霜照起身,仍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沈婉蓉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头很疼,颓然坐下。若蝶扶着她:“城主又是何苦呢?”
“若是可以我又岂会这样对她?她呀……”沈婉蓉欲言又止,“就当给她一个教训,你休要心软放过她。”
“是。”若蝶无可奈何,城主是真的生气了。
沈霜照独自一人跪在静心堂,却不觉得委屈。毕竟,她的心思全在晚上的约定上。师父说的没错——自从沙海回来后,她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日过得浑浑噩噩。
之前她想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可如今回头看,她明白了,她的魂在沙海——不,或许在青城时就被陆清容悄无声息地勾走了。
思及此,沈霜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师父罚她跪在这里思过,看来今夜她是无法赴陆清容的约了。
那夜陆清容说她有心上人的那一刻,沈霜照的心也猛地加速跳动起来。她会想陆清容在意的人是谁,若是自己,仅是试想一下她的心就激荡起来,几近颤抖战栗;若另有他人,失落倒是其次,反倒是那种浓浓的嫉妒可以令她难过绝望到落泪。
陆清容说若想知晓她的心上人是谁,就要拿自己的感情秘密做交换。沈霜照下意识地会害怕,不是说她害怕将心意向陆清容表露,她害怕的是交换心事后发现陆清容在意的人不是她。陆清容的心思她向来摸不透,比如对方说要杀了自己的心上人,这听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又荒唐?
两情相悦有多珍贵有多难,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往日,沈霜照年纪小,从不觉得两情相悦有什么,现如今这事摊在自己身上了,她才明白其中的苦涩与折磨。
她就这么想啊想,想三年前她见到陆清容的第一面,想着陆清容对她冷酷时候的模样、温柔时候的笑容、还有她因为心绞痛躺在自己怀里时的虚弱样子……
沈霜照想了很多,这“很多”都是与陆清容有关。沈婉蓉让她在此思过,结果到头来“过”一点儿都没想,脑子里早就被陆清容塞满,哪里还容得下其他那些劳什子事儿。
一晃就到了半夜,期间若蝶与雪青来看过她,想送些吃的给她,沈霜照拒绝了。两人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再后来,唐梦璇来了。事情有了些许转机。
“霜照!”唐梦璇气喘吁吁,“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被师父在此罚跪。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恰逢她与桑榆外出办事,两人连夜赶回城,到了以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她就听说沈霜照惹师父生气被惩罚了。
沈霜照抬首凝视着她,面前唐梦璇忧心的脸,又让她想起那夜在景峰苑唐梦璇与桑榆说的种种。原来,师姐这样平日里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心里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
她蹙眉,是不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陆清容不戴面具戴面纱,那她呢?什么都不遮掩,什么都不伪装,自己的心事情绪或许就是这样被泄露的。加之陆清容把握人心的能力太强,也难怪自己常被她牵着走。
沈霜照笑了笑:“我做错了事,所以才……”
“那也不能让你一直在这跪着,这都过去大半夜了,你的膝盖是不是很难受?”唐梦璇一向把沈霜照当妹妹照顾,心疼与关切在言语间就能听出。
沈霜照摇头,安慰着她:“我没事。师姐赶了一天路该累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不行啊,一夜跪下来你的腿该废了。”这话说得有些瘆人,“你快起来随我回去。”
沈霜照拒绝:“师父下了命令,你若是带我回去你也会受责罚的。”她顿了顿,像是思虑了好多遍,才犹豫着开口,“师姐,我有话想问你。”
唐梦璇:“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你先起来。”
“若是喜欢上了自己不该喜欢的人,你说,我该向她表露心意吗?还是说——就此一刀两断,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与陆清容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沈霜照的心也越发地鼓噪。
唐梦璇明显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霜照你……你喜欢上了谁?”
“你可否先回答我?”沈霜照坚持。
唐梦璇皱紧了眉,她自己已是感情中的困兽,又有什么资格来解答霜照的话。一种无力感与惆怅感笼罩在她心头,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外。
沈霜照等不到她的回答,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望去,才发现原来桑榆也在外面。她是糊涂了,桑榆师姐何曾忍心丢下梦璇师姐,能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从来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