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色,哥哥已经快要回来了,而云婆婆也拎着鱼回来了。为了让哥哥一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严颂秋马上就行动了起来。嫩嫩的莲白容易熟,而且刚出锅的时候口感最鲜嫩,严颂秋果断决定将它放在最后。春笋鸡汤已经煲了有一阵了,那正在灶炉子里,享受这小火慢炖的砂锅子正冒着香喷喷的水汽。
等油温已经上升到一定的时候迅速将处理好的四季豆到了下去,然后让云婆婆把火烧大,开始慢慢煎炸四季豆,直到炸到表皮微皱,虎皮金黄之后才捞出。
然后在锅底放入适当的油,再依次将葱姜蒜末等爆香,放入肉末和碎米芽菜,将它们的香味最大限度的挥发出来。最后才将干红辣椒放进去,等辣椒火辣辣的气味让人不禁鼻子痒痒后,倒进放在一旁的四季豆和适量的盐少量的糖,使劲翻炒均匀后,就可以出锅了。
至于严颂秋的酸菜鱼,酸菜汤煮沸还没多久鱼肉都还没放进去呢,严颂卿就回来了。
严颂卿放下自己背回来的行李,立马就循着香味儿,追到了厨房。
“妹妹,今晚做的什么呀?好香呀。”严颂卿早就没了平时的儒雅模样,就差拿副碗筷立在一旁等着呢。
“酸菜鱼。哥哥,你要是饿了得话就先吃着吧。鸡汤已经炖好了,干煸四季豆在米饭里保着温呢,掀开盖子你就可以看到了。”严颂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地盯着正冒着热乎气儿的大锅。
看着严颂秋这么认真的样子,严颂卿觉得温馨又酸楚。自己的妹妹明明可以继续做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懵懂大小姐的,可是为了这个家,她完全抛却了这种想法,毫无怨言的做菜洗衣,甚至还辛苦的翻地种菜。
看着差不多的严颂秋,手脚麻利的将一偏偏裹着红薯粉和蛋清的鱼肉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滚热的汤汁里。完全不知道严颂卿已经想了这么多。其实对她来说,做饭只是身为一个吃货最高尚的情操而已。
哥哥,你多想了。
………………
严颂卿一回家,云婆婆心里就已经做下了回胡府的决定。看着在饭桌上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两个人就想小孩子一样想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对方。严颂秋还趁机给云婆婆夹了一块少刺的鱼肉,甜甜地喊道,“婆婆,快吃。”严颂卿也不甘弱势,夹了一块已经炖的酥.软有味儿的大鸡腿给她,“云婆婆,这个,还有这个。”云婆婆被他们从心口暖到了身体,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嘴角的笑温情满满。
这天夜里,云婆婆等严家兄妹各自回房后,一个人在黑暗寂静的饭桌前呆呆的坐着。她在回想,回想她的大半辈子。
胡夫人,闺名何白兰。她七岁开始就是胡夫人的小丫鬟了。她可以说比自家小姐还了解自己的喜好和习性。小姐也待她挺好的,把她升一等丫鬟,她自己有什么好的也会留给她这个大丫鬟一份儿。
在小姐出嫁的时候,她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陪嫁丫鬟,享尽了其他小丫鬟羡厌的目光。
后来,姑爷花心,后院极不清净。她为了辅佐小姐,到了出嫁的年纪她直接挽起了头发,不嫁了。
她没有孩子,年近四十才收养了一个院子里的小丫鬟。到底是她识人不清,那丫鬟只是以她为踏板接近小姐,接近老爷,最后还设计成了老爷的姨娘。
就是因为这事儿,小姐彻底和她离了心。趁着严家相公考试,家中幼妹无人照顾。为了笼络这个老爷看上的女婿,小姐直接将她打发到严家来照顾严颂秋。
几十年的情谊,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看来是时候走了,云婆婆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回屋,收拾东西。
云婆婆将自己的东西都通通归拢了来,正准备打包,门外突然传开了异响。
她转过头去一看,“颂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呀。”她的语气格外的轻柔,衬着朦朦胧胧的灯光,映在严颂秋眼里竟多了几分妈妈的感觉。
严颂秋以为云婆婆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离别嘛,语气总是要软和一些。
她鼻尖一酸,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婆婆,你要走了吗?你别走可以吗,以后就很我们住在一起吧。虽然我们家现在不怎么样,但是我可会赚钱了,到时候我们家也可以住大房子,有大马车的。”
“还有呀,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应该能帮婆婆把身契给赎回来。要是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严颂秋忙不迭地将自己一直攥在手心儿里的钱袋子拿了出来。想用最大的诚意说服云婆婆别走。
“颂秋。”云婆婆底下头,不去看她亮晶晶的眼睛。
严颂秋以为她要拒绝,都快哭出来了。于是使出了小豆子的惯用招数,死死的抱住云婆婆的腰,“婆婆,你别走。你就在这一直住下去吧,颂秋养你。你走了,万一贼人闯进来,抢钱怎么办?万一我一个人在家得了病,却没人管怎么办?万一我一时觉得孤单寂寞冷,不想活了怎么办?”
总结起来就是,“婆婆,你走了,我就不活了。”
云婆婆哭笑不得的拍拍她的小脑袋,说道,“你先放了婆婆吧,我这一身老骨头可要被你勒散架了。”
严颂秋耍赖就是不放,“不要,放了你就跑了。”但是下意识地她还是松了一些力道。
“好了,你总得让婆婆明天去把自己的身契给拿回来吧。这样我才能安心住下来呀。”云婆婆解释道。
“真的吗?没骗人?”严颂秋一下子就自己埋在云婆婆怀里的头抬了起来。
“难道,我还会骗你吗?”云婆婆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严肃得让人不得不信她的话。
严颂秋歪头一想,记性中云婆婆好像真的没有骗过她。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放了手,站直了身体。
“婆婆,这里二十两,您别嫌少。”又眼巴巴地把钱袋子递到了云婆婆的眼前。
云婆婆摇了摇头,手都没抬起来,“那点卖自己的钱,我还是有的,你还是自己存好,买铺子吧。”
“婆婆,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严颂秋又将手抬了抬。
“你能邀请我到你家来安度余生,这已经是一份儿天大的心意了,婆婆领了。这个银子,婆婆实在是没有脸再拿。再说了,婆婆的在内宅里摸索了那么多年,身家可不是一点半点的,收回去吧。”云婆婆略显调皮的说道。
严颂秋看她如此坚持,只得收了回来。有点失望地说道,“那好吧。”
“嗯,快去睡吧。婆婆明天还要去胡府,拿契纸,恢复自由身呢。”云婆婆催促道。
严颂秋点点头,转过身去。突然又觉得不放心,转了回来,“婆婆,你一定要回来。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也一定要告诉,你一声不吭的离开的话,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云婆婆很是无奈地看着她,郑重的说道,“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去睡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3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却有蜻蜓立上头。
严颂秋家的小湖里早已种下了种藕,但考虑到了水深,所以只在靠近岸边的浅水区栽种了种藕。现在一月已经过去了,藕种已经发出了新芽,好像铺洒了一层淡绿的轻纱在小湖的最外层。严颂秋端详着自己的成果,心中的成就感,让她笑得比最娇艳的美人蕉还叫人心醉。
“哥哥,你看,我就说我一定要成吧。”严颂秋挑着下巴,看向一旁正单手拿着书籍的严颂卿,“哥哥,会试早就过了,你还是明鼓县的会首呢。反正离你再去上学还有一个月时间呢,到时候再学吧。现在就好好享受这田园风光吧。”成绩一出来,严家哥哥果然不出所有人所料,成为了明鼓县的会首。虽然明鼓只是一个小县,但是一个十四岁的会首还是极有噱头的,第二天声名鹊起的秦山学院就派来代表给严颂卿送来了“入学通知学”。
“听说秦山学院身处樊若城的最中央,繁荣得很。可以后你就看不到我们这的田园风光了,必须处于闹市,身陷权利之争了。”严颂秋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严颂卿倒是没有想得那么多,在他心里秦山学院只是一个免费的环境优雅一点的读书场所而已。他笑得风轻云淡,浅青色直缀的衣角在春风的轻抚下掀起了一角,“妹妹,你想得太多了,只是去读书而已。再说了,秦山学院也是放五日沐的。”严颂秋撇撇嘴,一个月才放五天,真是比得上高考生了呀。
“好在云婆婆留了下来,不然的话,我还不放心比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呢。”严颂卿说道,”你要买的铺子也已经有着落了,可到时候谁去签契约呢?“严颂卿有些犯难了。
他回来没多久就知道妹妹想买铺子做生意的事情,看着妹妹小鹿般可怜兮兮的眼神,他脑子里读的那些圣贤名言早就被抛至脑后了。糊里糊涂的就让同学去打听有什么好点的铺子,现在铺子倒是找好了,可是落在谁的名下呢。
虽然本朝对商人还算宽容,但是他一个正在读书的秀才是万万不能沾染的。妹妹倒是可以,但是妹妹的年龄有点太小了,他怕惹来有心人的觊觎。
”要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秦山学院肯定更多有钱人,到时候哥哥把他们抄抄书,做做作业挣得钱都寄回来给你,妹妹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吧。“严颂卿怕妹妹生气,说得有些扭扭捏捏的。
严颂秋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红艳艳的嘴唇撅了起来,”怎么可以算了呢?我的钱都准备好了,怎么可以算了呢?“
”你不让我买铺子的话,我怎么能安心待在家里呀?我虽然是一个女孩子,但是我也应该有我的生活呀!“严颂秋抗争道。
严颂卿尽量放轻语调,温和的说,”你可以在家跟婆婆学学刺绣呀,种点花花草草呀。总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在家随便里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严颂秋说得缓慢却坚定,”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只你养着好玩的宠物狗。我有我的思想,我的主张,并且我会尽力实现它。如果,你不赞同我做生意的话,好,我不需要你的帮助。铺子我可以自己去找。至于钱,我先前卖枕头赚了六十多两,我会用它作为我的最初成本,家里的钱我不会动用分毫。“
严颂秋目光炯炯,仰视着严颂卿,没有半点闪躲的意思。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古达人的思想保守程度。严家哥哥一开始的谦让和包容只是因为她是他心爱的妹妹而已,并不是出于对女性的尊重和理解。
严颂卿看着像个小狮子一样捍卫自己的妹妹,心里想着:遭了,玩儿脱了。
他连忙补救道,“不,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女孩子都是应该待在家里,打理家务的呀。”
“大周朝的哪条法令里有说过?“严颂秋寸步不让。
看着妹妹这么执着的样子,严颂卿决定妥协,”没有哪条法令怎样说的,但是自古都是男子在外打拼,女子在内享福。哎,算了算了,咱们卖卖卖,可别吵呀。”
“我没想跟你吵,这铺子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会买。我也不会用家里的钱,哼,我会告诉你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严颂卿转身就走。
惹得严颂卿一个人在原地毁得直想打自己的嘴巴,谁教自己不长心,惹了妹妹这个炮仗呢。
果然,严颂秋说到做到。严颂卿一跟着回家。妹妹马上将他原先交给她的钱盒子还给了他,一分不多一份没少。
严颂卿也是恼了,他只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而已,又没有强制性要求。可妹妹竟然把家里的钱财都还了回来,真也太小气了吧。
看见严颂秋放下东西,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就走。严颂卿低吼道,“严颂秋,站住!”
这还是严颂卿第一次如此如此大声地吼她,她被吓到了,一下子顿在原地抽.搐了一下。
“转过来。”哥哥的王霸之气继续侧漏。
严颂秋下意思转了过来,像个小兔子似的,乖乖巧巧的,让严颂卿哭笑不得。
“你这脾气谁给你惯的,哥哥没说不让你买铺子。只是这买铺子做生意的事,必定会对你的清誉有所损害。单手,你硬要这么做的话,哥哥也会支持你的。“严颂卿没有了以前的温熙样子,严肃得好像一个小老头。
”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被那些不实之言所损害。我现在在做的事儿,正是想让自己,让这个家强大起来。并且强大到让一些老鼠无法撼动为止。“严颂秋抬起了头。
严颂卿都想疯魔了,怎么话题又转回来了。他耐下性子,按着妹妹的肩膀说道,”妹妹,相信我,我一定会考上举人,甚至考上状元的。到时候谁也没办法欺负我们了,你不用太过于纠结这些问题。“
”哥哥,那是你的强大而不是我的强大。你强大对我来说当然是好的,但是这对我来说还不够。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不管是你,还是未来那个会和我组建另一个家庭的人。如果你们是支撑起这个家的梁柱,那么我也应该成为遮风避雨的青瓦,而不是家里随时可以替换的装饰房屋的鲜花而已。“这个问题是严颂秋早就想到了,所以她才如此热衷于赚钱。
金钱的独立是女性最大的筹码。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二十一世纪女汉子,严重的精神洁癖让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另有妻妾。她必须让自己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去争取这一份儿世人所不能理解的权利。
严颂卿大概的懂了她的意思,虽然有些不敢苟同,但是他还是态度强硬地将钱盒子塞进了她的怀里。”不管你怎么样都是我的妹妹,青瓦也罢,鲜花也罢,都已经篆刻上了严家的印记。只有有我在,谁都不能随意的欺辱你。好了,这东西你拿着,我出门在外也不需要。哥哥在此恳请妹妹您了,请收下它的。我还等着你用它生银生金,改善改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