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而里面老师的待遇据说也不是一般的高,比公立学校至少高一倍。
话说,她刚毕业的时候,还真的去应聘过那里的历史老师,结果当然是没通过,原因无非是嫌她没有教学经验。
“我可没当过老师。”她老老实实地说。
韩时笑了,“什么事都有个开头,你如果想去,他们学校对新老师有个培训班。”
“我当然想去。”
“那我联系好了,你就去报到。”
三天后,苏小燕辞去司机的工作,到学校报到。来到培训班后才发现,里面是卧虎藏龙。一名年纪相仿的女子,教语文的,是市教委主任的侄女。一名青年男子,教数学的,父亲是市属公立学校的校长。
由此可见,英才学校的魅力非同一般。
小柳问她,“你是谁介绍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别人介绍来的?”
“这还用说,培训班总共就五名新老师,都是有关系的。要知道,英才学校对外招聘的,可是非名师不录。”
“是位朋友,当警察的。”苏小燕说完,才发现自己欠了韩时一个大大的人情。
她这人最怕欠别人人情,心里老是觉得沉甸甸的。心里总盼着能遇到韩时,好当面谢谢他。可直到半个月培训结束了,也没见到韩时的人影。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苏小燕特意买了套职业装,头发也盘起来了。镜中人看上去成熟,稳重,至少比实际年龄大个两三岁。苏小燕满意地点头,然后出门了。
刚走出家门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猎豹车,车窗摇下了,韩时朝她招手。
苏小燕快步跑过去,心里别提多激动,脚步还未停下,话就出口了,“谢谢你,韩时。”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半个月了,再不说出口,都要发霉了。
韩时起初是愕然的,后来就镇定了,“上车吧!”
“你怎么在这?”她低头系着安全带,却怎么也系不好。
韩时探身过来,啪嗒两下就安好了。
苏小燕的身子绷得笔直,空气里全是他的气息,醇厚,浑成,冰凉里夹杂热气。
“上班了吗?”
“嗯,今天第一天。”
“放轻松点,你可以的。”
苏小燕还真得很紧张。虽说经过了半个月的培训,可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出什么纰漏。
韩时说话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清淡,不温不火,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最大的支持。
父母知道她要当老师,经历短暂的喜悦后,就投入到苏武婚前的准备去了,根本无暇关注她的感受。她太需要别人的鼓励了,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安慰话,也会带给她巨大的力量。
“韩时,真得很谢谢你。”她很诚挚地说。
晨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一层金粉,他面部的轮廓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坚硬,多了几分柔和。
苏小燕一时看呆了。
“谢我什么?真打算谢我,那就做我女朋友。”他眼睛看着前方,说得波澜不惊,可她听得却是心惊胆战。
韩时的家底,她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晓得七八分。他父亲就不用说了,市委常委,公安局长。母亲也毫不逊色,是省财政厅的处长,官不小,权力更不小。而他外公家更是多人占据省里的重要职位。
就这么一个人,竟然会选她做女朋友。按常理推测,一是神经错乱,二是神经错乱,三还是神经错乱。
“韩时,我配不上你。”她不想和他一起发疯。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还是发疯?”韩时淡淡地说。
“二者皆有可能。”
就在此时,车子在校门口停下了。
韩时再度探身,手撑着座椅,将她环住。他的面孔离她仅有半寸,苏小燕垂下眼眸,身子再次挺得笔直,可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像张巨大的网束缚了她。
“苏小燕,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神经也很正常。”他的呼吸纠缠住她的呼吸。
苏小燕只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心房,生怕它跳了出来。
韩时的手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你好好想想。”
他的身子一离开,网就破了。
走进校门口,她还沉陷在巨大的惊吓中。就算韩时说得无比诚恳,苏小燕也不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话。彩票是好,可不是人人都可以中到的。
她苏小燕从小到大,就毫无运气可言。先是幼儿园六一表演,辛苦排练了一个月的舞蹈,结果表演前一天,扭到了脚,不能上台。小学五年级评三好学生,就比别人少一票,结果成了文明学生。初中时暗恋班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表白,哪知人家转学了。高中就更别提,本来成绩好好的,想考S大的新闻系,结果发挥不好,调剂到了历史系。
毕业后至今,每天辛苦开车,跑保险,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好运也从来没有关顾过她。
现在碰到人生大事,从天而降这么大个馅饼,她不敢接,更不要说吃了。她怕还没咽下去,就堵在食道管噎死了。
10
临近过年,苏小燕领到了上班的第一个月工资。钱一到卡上,她就去超市买了许多年货。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了,可家里水果,点心,干果一样都没准备。
她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足有四五个,走到门口时,手上已勒出一道道红痕。刚想放下袋子歇会,还没等袋子落地,就被人接过。
他今天穿的是制服,冰冷的脸在阳光的包裹里,散发出有限的温热,可看着已经很温暖了。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笔挺的背脊,像是棵松树,竟会让人感到安心。
从那晚算起,俩人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她有时偶尔会想起他说的那番话,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当真。男人有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许是喝酒了,也许了受了刺激,也许是神经错乱了。当他清醒后,就会恢复正常。
只是今天怎么又碰到他了?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S市不是个小地方,足有几百万人口,她从小在这里生活,可熟悉的人有时一年也碰不到一次。而他,不过是认识几个月,就碰到好几回了。
韩时把东西放在后座,然后打开了前面的门。
原本想坐在后座的她只能坐在他身边。
“韩时,把我放到前面的站台就好了。”
“那里不能随便停车。”
苏小燕哭笑不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停一下,还能出什么事?再说他也是个警官,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停。
好吧,既然他要助人为乐,她何不就成全他?
当下,她没有做声。只是当车子停在她家楼下时,说了声,“谢谢。”
下车后,她刚想拿东西,不想韩时已先她一步,拿在手里,径直就上楼了。
苏小燕连忙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两个袋子,心里才舒服点,她天生就不是做小姐的命。
楼道狭窄,还是韩时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她抢过他手里的袋子,“那个,家里地方小,我就不留你了。”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刘心琴打量着韩时,原本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
“小燕,还杵着干嘛?快请别人进家坐坐。”
苏小燕不情愿地挪了一步。
“阿姨,我单位还有事,今天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拜访。”韩时也露出得体的笑容。
苏小燕看着,总觉得俩人的气场出奇地一致。
“那就不留你了,工作要紧。”
苏小燕一进家门,刚坐下,苏母就开始审问了。
“这人是谁,哪里工作的,家里都干嘛的?”
苏小燕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一向冷静的她,眼里闪着无比的热切,就像是一位真正为女儿操心的妈妈。
苏小燕低头,下个月装修就结束了,她该腾地方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他叫韩时,北区公安局的,家里是当大官的,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苏小燕很平静地述说。
刘心琴眼里光芒的炽热由十五度,三十度,一直上升到一百度,然后直线下降,回到零度。
“哦,只是普通朋友。”她重复了一遍。
已经放假了,苏小燕呆在家无所事事。母亲就让她去监督房屋的装修,顺带买买材料什么的。
为了省钱,除了新房是铺地板,客厅和父母的房子都是铺地砖。苏小燕站在客厅,剃着平头的水泥工就跟她抱怨,“妹子,当初说好五十元一天,到今天干完活就一星期,三个人工钱应该是一千零五十元。可你母亲非说是六天,咱们做工不容易,总不能做了工不给钱吧!”
苏小燕想了想,拨通了母亲办公室的电话,“妈,你早上说是六天,可他们说是七天,到底怎么结算啊?”
“这些农民工,心真黑,有两天只做了半天,当然是六天,按六天给他们算。”
她的声音很大,水泥工听到了,心里不服,“那两天只不过早走了一个小时,怎么能算半天?见过小气的东家,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他的嗓门很大,电话那头的刘心琴也听到了,嗓音立刻拔高,“小燕,别听他胡说,就按六天结。”
“大婶,你想钱想疯了,竟然打我们工钱的主意。”几个水泥工都围在苏小燕身边,声音几乎是震耳欲聋。
苏小燕成了夹心饼,她迅速地按下接听键,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个粗壮结实的汉子,叹了口气。
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如果不处理好,很有可能连家都回不去。
裤兜里是刘心琴早上给她的九百元钱,她先拿出来,然后再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百五十元,凑足数,递给领头的。
平头蘸着口水点了点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妹,你是明白人。等下门口的垃圾,我帮你运到楼下去。”
苏小燕和他们一起下的楼,本想提一蛇皮袋垃圾,被另一个壮汉抢先扛在肩上,“小妹,你细皮嫩肉的,可别累到了。”
说完,嘿嘿笑着就下楼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一直很好,幸好没听母亲的,这几个人挺朴实的。他们帮忙运送了十几袋垃圾,请人的话工钱也得五六十元。
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就那么回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回到家,正好在开饭,刘心琴坐在饭桌上,招呼她吃饭,“小燕,你给他们结账了吗?”
“结了。”她的声音很小。
“没多给吧!”
“没有。”她的声音更小了。
“这些乡巴佬,以为城里人有钱,就想敲诈。别说没钱,有钱我也不会多给他们。”刘心琴语气很激动,和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了,吃饭了,等下饭冷了,对胃不好。”苏忠勇低声劝说。
刘心琴瞟了他一眼,“你除了做饭,吃饭,你还知道什么?家里马上都揭不开锅了,还要我回家借钱。”
苏忠勇的脸成了猪肝色,低着头,一声不吭。
苏小燕见父亲的窝囊样,心里抽了抽,贫贱夫妻百事哀,说得就是她父母这样的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千五百元,递给母亲,“妈,我今天发工资了。”
刘心琴数了数,取出五百放进自己的口袋,剩下一千元递给苏父做伙食费。
苏小燕比以往多给了五百,可没有人吭声,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她第一个月上班,发了三千元,买了年货,给了家用,加上今天贴补的一百五十元,剩下的只有六七百元。得坐车,得交话费,自己还想存点,这个月又得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回到房间,苏小燕想房子装修好了,她是不是得找个小房子搬出来住。可就算搬出来,家用还是少不了,就她那点钱,日子更得紧巴巴。当务之急,就是找个人嫁了。有个自己的家,然后生个女儿,从小培养她,给她全部的母爱。别像自己一样,永远那么渴望母亲的关注,可越是渴望,越得不到。心里总有一个角落,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