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没怎么变,至少说谎或紧张的时候,总是表现的特别明显。不是揪着衣服裤子不撒手,就是抓耳挠腮的假装思考。以为这么打马虎眼就能骗得了别人,殊不知反而是更加暴露她的内心。
望见餐厅里那一对怎么看都好似一对佳偶的人,马苏杭顿觉心如刀绞,看不下去,手紧紧握住侧门的把手,用力拉,却突然被人更加用力的按住。
“别进去。”
“你谁啊!”马苏杭转头等着她。
小昭扬起下巴,“曲昭仪。”
貌似见过,仔细一瞧是穆衍森的小助理,马苏杭更来了脾气,“为什么不能进,给个理由!”
“不能就是不能,哪来那么多理由!”
之前没怎么注意,这么近距离,马苏杭定睛更加细细大量,眉清目秀,长的倒是挺顺眼,就是口气太横。
“我是这里的东家,我想进,没人拦得住。”
他刚动了动手臂,小昭一个擒拿手将他翻身压在地上,“你叫马苏杭是吧!老实呆着,捣什么乱,小心我收拾你!”
都没主动提任何问题,苏酒也不想太较真,把书收进包里,对他说:“我还得上班,你忙你的吧,要不,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穆衍森也没之前那么激进,只点头答应,“好,我等你电话。”
不着急,来日方长呢,在这里,事业,要突飞猛进的拓展。爱情,且得慢慢来,一点一点,循序渐进才长远。
那死丫头手劲儿真够大的,一下没把他手拧脱臼了。马苏杭坐在自己车里,来回的揉肩膀。见苏酒从大门走出来,把车开到她面前。
“喂!上车!”
苏酒从来不跟他扭捏,上了车,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没给你爹赔钱吧。”
“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会关心吗!你对我,从来就没有一句好话!”
马苏杭是真的没好气,一肚子窝囊气,又不好对她发作,憋屈又恼火,“我都知道了,你拒绝了我爸的要求,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我哪里比那个姓穆的差了!他有俱乐部,以后我继承家业,也有数不清的赌场。我们家族的股票比他高几倍呢!”
又来了,男人是不是都爱耍小孩脾气,比不了别的就爱拿钱说事。可惜了,她就是爱钱,也只爱自己的钱。
苏酒一个白眼儿翻过去,“天/安/门都是你们家的我也不稀罕。你拿这本事骗小姑娘去吧,我老了,受不起这惊吓,捡破烂的肯要我我回家都偷着乐了。”
“你少跟我乱打岔。”马苏杭也没耐心再这么等了,直截了当就问:“你说,他是那里比我好,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帅了?你说给我听听!”
苏酒低头摸自己的包,翻出书来,看了又看,上面的字每一个都很可亲可爱,大笑着说:“他没你年轻,没你懂浪漫,人特别没情趣,从来不看娱乐节目不爱任何消遣,有时候简直无聊至极,总之是特没劲的那么一人。但是,他唯一好的就是,比你还傻!傻到冒泡了都。”
“啊?”马苏杭不懂,“骗谁!我哥说他不知道多精明,没把握无利可图的事从来不参与。记住,无商不奸!你小心点!”
“那是他早年吃过亏,现在学会做生意了!他就是商,也是儒商!不知道别瞎说!你跟他很熟吗!”
她可以把穆衍森贬的一无是处,但决不能容忍从别人口里听见他半句不是。
“你跟他很熟吗?这么护着。你到底几个意思?怎么,你这铁打的心,动了?”
“你少管!”
马苏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苏酒却被这问题弄的彻底沉默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里的书,她从前真不是这样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坚决不要。可每次遇上和他有关的,就总没原则。啥都没有,一脑子浆糊。
她抱着书,喃喃地说:“他喜欢吃饺子,生气的时候爱眯眼睛,还爱砸东西,越是喜欢的越砸的狠,事后绝对不会再买一样的。可要是真心喜欢的东西,再旧了都不愿意扔。有点矛盾是吧?以前我也总说他怪癖多。他以前心脏不好,我总把他气的要死要活的,我后来想想自己真的特坏。他不喜欢我骂脏话没礼貌,不喜欢我总犟嘴不听话,也不喜欢我撒野无理取闹,总爱教育人,跟人民教师似的,三句话不来就道理一大堆的,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他总在我最倒霉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出现,来救我,护着我,就好像是我的护身符。我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他,而他,从来没有说不要我。”
“马苏杭,那天,在酒店听见他的声音,我一下就认出是他,竟然还想起了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与他之间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情,我竟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我以为我差不多都忘干净了,可是,一眨眼,一眨眼又全部想起来了,什么都没忘,一点都没有,全记得。很奇怪,对吧?”
见苏酒跑进赌场,马苏杭才掉头,从刚才,一直沉默,甚至连呼吸都觉多余。
其实,从昨晚躲在另一边巷子里见到她贴在穆衍森胸口上,马苏杭就知道,自己是输了。
不对!从未入局,何来输赢?没有那个人,她便死死将自己困住不接受任何外界的她所不能适应的温度。而他一出现,她便活了。从那第一面瞧出她眼中流露的害怕,马苏杭就深刻体会,那个男人,才是能让苏酒变真实。变回最本真,有情绪,肯流露真情实感,开心会笑疼了会哭,肯把最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出来的苏酒。只有他,才可以做得到。
可是,可是就是很不甘心,他就不相信的有那么坚不可摧的感情,听说过,还没见过。在马苏杭看来,真爱,比UFO还要罕见。
日子过得很平静,就好像穆衍森没有出现时那样,平平常常。
他们会相约一起吃饭,有空,他会来接她下班,没空也就算了,通电话也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不谈任何敏感话题,都很自觉似的,谁也不去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气氛。
苏酒想通了,若要自己好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费什么劳什子的脑筋,顺其自然,是怎么样,自然就会发展成什么样。她做人本来就没那么多计划,善变,也是人的天性。
况且,平静与自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是不复存在。
这天晚上,还没到下班时间,便有人通知她,说有人找,似乎是很急的事情,苏酒忙跑出去。
小昭一见她露脸,就马上冲过去,脸上很急很急的样子,嘴上却说得很不以为然,“我是好心才来提醒你,穆衍森他今天晚上去相亲了,跟姓赵的,你应该听说过,本地势力很大的家族,一句话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正好他在这有几个项目都在运作,你死活不待见,拖拖拉拉的,搞不好他一来气就整个什么联姻什么的,你看着办吧,我就来通知你一下。”
见她转身要走,苏酒有点急了,立马叫住她,“等等!我没车,你带我去。”
连制服都没有换,小昭一路飙车,开上大桥,苏酒突然叫住她,“停一下。”
站在大桥边,苏酒扶着栏杆,用力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得不承认,她紧张,紧张的要命。不知道去了要怎么豁出去,好在她此刻还尚算清醒,先酝酿一下。
“你干嘛呀!”小昭完全不能理解,站在一旁使劲儿盯着她不放。
“我害怕……我不知道去了说什么怎么说……”
苏酒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个不太熟悉的人承认自己胆小了,且还是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姑娘,把早去世多年的爷爷的老脸都丢了一大半。
夜里风大,呼呼的迎面吹来,小昭头发都给弄乱了,用手压住,大声说:“有什么说什么呗!怕什么呀,我可听说你胆儿挺大的呀。”
“我老了,承受不起那些惊抓抓的了。”
苏酒根本没心思知道她是听谁说的,踮起脚,姿势看上去很危险,“你说我跳下去,要是没死游上来了,我就跟他把什么心里话都摊开说清楚,你觉得怎么样?”
小昭见她真有要跳得架势,吓了一跳,紧忙死死拉住苏酒胳膊,“别介啊!姐姐,别这么闹成不!这是友谊大桥,不是自杀大桥。回头你真整出个好歹的,我可就完了。”
“你完什么?”
“没什么。算你狠。别闹别闹!亲姐姐,真不能这么来啊,您胆儿大,您胆子最大,别这么证明自己,我可承受不起,咱赶紧回吧。”
“我会游泳!还得过区冠军呢。”苏酒推开她,“真的,跳水我也会,我需要冷静一下。”
“别啊!求你了!”
小昭仿佛已经想到要是她真敢跳下去自己会有多么悲惨,一个戒指尚且稀罕成那样,这大活人要是哪儿让她弄出毛病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啊!都怪自己嘴贱人更是欠到姥姥家去了。
“大姐,你饶命啊!”小昭就差想给她跪下了。
苏酒见她真信了以为自己会跳,“咯咯”笑起来,“我不傻,这么高跳下去不便宜了那姓赵的!搞不好还死不见尸。”
跳下来,捏捏小昭惊魂未定的脸,苏酒摸自己口袋,“姐姐我打一电话。”
“喂?”
“怎么,这么好,不会是忽然之间很想我之类的吧!”
一听李子明就是在外面消遣,闹哄哄的,苏酒没心情跟他贫嘴。
“哥,问你一事。”
都叫哥了,看来事情不小,李子明咳了几下,“说。”
“你说我去了先说什么好?”
“什么什么啊?就说什么了?我知道你要跟谁说什么啊!”李子明简直一头雾水,东南西北分不清。
“哦。”苏酒才发现自己短暂性短路,“我要去争取幸福,就是——穆衍森。”
李子明一听,哈哈大笑,“我是听说他去找你了,怎么,老鼠终于让猫逮住了吧!”
“恩。”她无言以对。
“回心转意了?芳心暗许了?”
“恩。”颜面何存!
“不当修女了。”
“恩。”无地自容!
“出息!”李子明又是好一阵大笑。
“我本来就没出息,你爱别人的时候要脸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一向如此,能屈能伸。
“那还不赶紧去!跟我这儿废什么话呀!”
“我这不是问问娘家人意见么。”临了还不忘跟他贫嘴。
“没意见,哥一点意见没有,赶紧,快马加鞭,等你好消息。”
“好的。”
挂了电话,苏酒站在大桥上咆哮:“穆衍森你这混蛋!让我多矜持一下会死啊!你能不能死!你要是敢联姻,我就杀了她全家!”
小昭一边开着一边回头瞟苏酒,真不是一般人,太牛了,霸气。终于逮着个比她还不靠谱的了。
壮够了胆,苏酒安静了很久,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也很确定此刻的心境,与其为了未来不能确定的是烦恼到死,不如先来个痛快的!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自由,若要自由,便会失去更多,她愿意为了穆衍森,放弃自由!过的不好,也应该不会糟到那里去,大不了,互相折磨,是早怕了,但她也不是折腾不起的人。
下车前,她对小昭说:“喂!我跟你说,我要嫁人,就嫁个永远不跟我离婚的,哪怕他厌恶我厌恶到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