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李实道:“陛下,老奴不知,但宁王殿下,不是个坏孩子啊。”
“赐封不喜不悲,少时被排挤也从未见过他过激冲动,时常被小商小贩骗个团团转,从无功绩建树……”叶崚道,“可先皇过世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封他为亲王,这样的一个人……”
叶崚目光幽深,李实想了想,道:“陛下,这天还这么凉,正月还没过,越王殿下那边就匆匆带人去南边了,殿下那身体,要是……”
叶崚摇摇头,道:“青月自己有打算,现在担心的事都结束了,那小子心里挂着人,才不舍得瞎折腾呢!你看看,这居然给我递什么‘告老’的折子,这不是瞎折腾吗!竟弄这些没用的,我还能不让他走?我真缺他打仗呢?啊?”
李实笑道:“不缺,不缺的。”
“咦?十皇叔?”
叶峧回过头,看见了皇子叶驰在内侍的簇拥下过来,回礼道:“七殿下。”
叶驰看着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道:“十皇叔刚从父皇那边过来吗?父皇他……”
“陛下心情不错,”叶峧淡淡道,“臣要去看母妃,七殿下多久没去皇后娘娘那里了?一起走吧。”
叶驰一愣:“那就……就去吧……”
叶驰出生不久母妃就过世了,是被皇后养大的。
太子过世后,叶驰就隐约成了继位的热门之一,哪怕他自己性格温厚不喜争斗,和现在的叶崚一点都不像,却也不得不被母家推着,赶鸭子上架似的去“争权夺位”。
叶峧回头看了看偌大的皇宫,有些出神,被寒冬腊月的寒风一吹,垂眸抖了抖袖口,和叶驰一起走了。
多少人在这里来来回回,年复一年,人从少年活到垂垂老矣,两鬓斑白,可江山还是半分未改。
第181章 月霖
月霖
“……说时迟那时快,越王拔出身侧佩剑,一剑斩下了平南王府三公子的人头,顿时鲜血四溅!”说书人拍下醒木,铿锵有力道,“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好!”
一节说完,底下顿时传来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叫好声,说书先生向众看客一拱手,下去中场休息了。
檀州项河边的说书楼一如既往般热闹,只是楼中所讲的内容不再似以往般仅限于仙侠演义。
早在十年前开始,好像是大家默认了一般,全都改成了如正常说书楼的样式,而且它们水平不减,远比别处的说书楼讲的更好。
“还是这边的听起来爽啊,”听书的客人嗑着瓜子,对同伴道,“这边离平南那么近,可平南王的事照讲不误,搁外面谁敢?”
同伴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邻桌一个有些懒散的少年声音传来:“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情报更新缓慢也就罢了,改的也这么慢……”
看客立刻扭过头,道:“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达官贵族们弯弯绕绕的事,能知道都不错了!”
还管它慢不慢呢,听着好得了呗!
“话说回来越王爷真是厉害啊,平北定西,说剿匪就剿匪,说打那些北蛮子立刻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咱们大晋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王爷了。”
“何止,说句实在的,就先帝在位的那些年,忠臣良将还有半个?这对比……”
“嘘,小点声,让人听见了还是不好,唠别的唠别的。”
“我想问好久了,咱们檀州这些天一直紧赶慢赶的布置个什么什么……灯?干嘛的?”
“千灯节啊千灯节!这都记不住,多壮观啊!往后估计就成咱们檀州的名景了!一年一次,那人肯定多得不得了!”
“名景?这么烧钱的节,肯定不是咱们知县办的,也不知道哪里的大人物……”
隔壁桌的红衣道士听到这里摇摇头,喝光了最后一杯酒,数好钱结了账,拿起佩剑转身走了。
他情报倒是知道的多,可惜没人家那样的嘴皮子,说不出书来,他更不想留在这里,等着几天后杵在那里讨人嫌,还会气着自己。
好像好久没回东北那边了,回去看看好了。
云青月紧赶慢赶,成功的以不吃早午饭和差点跑死马的代价,在一月二十九日黄昏赶到了檀州城。
那边交接完成后他把关北城和亲兵他们全甩到了身后,让他们回襄阳。
远远看到了檀州未关的城门和耀眼的灯光,灯火从檀州一路延伸出来,沿着项河伸向了遥远的山峦,火光如同星星一般闪烁在山间。云青月松了口气,让马缓缓顺着河边走向檀州,一路上人声鼎沸,好似附近几个县城的人全聚过来了似的,路上甚至直接就有人在沿路发灯笼,嬉闹的小孩子们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跑来跑去,有人将的河灯顺流而下,祈福未来的气运。
万家灯火暖春风,人间好景,何其风光。
“弄的倒是不错,”云青月想道,“可这人是不是太多了?玄英不喜欢这么吵的地方吧?”
他把马交给了早就等在城门边上的知县的人,然后在来人开始长篇大论之前,脚底抹油,跑进了檀州城。
云青月走在街上,环顾着四周人影,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是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檀州城不算太大,街上只能偶尔看到一两个修仙者,不过看神态气质就知道年龄不大,是跑过来凑热闹的少年人。
满目灰暗中,忽然有一道蓝影闯入了视线。
白发蓝衣的仙人停步在一个摊子前,不少路人都在偷偷看他,只是一眼都让姑娘们羞红了脸颊,摊主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说着什么,晚夜灯火将仙人清冷的容貌轮廓都衬的柔和起来。
云青月看着这场景,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心中半是忐忑半是温暖的快步走上前。
予霖听了摊主的话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我只是看两眼。”
你为什么好像要把摊子都卖给我一样?
“不是看,买这两个好了,”云青月拍下钱,从摊子上拿了两个做工不错的面具,方才回头,迎着予霖略带诧异的目光,笑道,“咦?予霖真人?好巧啊!我能在这里遇见真人,想必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予霖:“……”
“不知道真人有没有空,”云青月活像个路边拦着漂亮姑娘的登徒子,不过他和登徒子最大的差别就是脸,所以这种行为可以说成是风流,“我……”
“来,找您的钱。”摊主把钱递给云青月,完美的打断了刚起了些旖旎暧昧的气氛。
云青月接过钱有点发愣,予霖无奈的摇摇头,道:“分开这些天,你还是成日胡闹。”
云青月道:“真人,道长,好多天呢,你知道我多想你,从长安分开之后,我……”
“不是长安,”予霖看着他,道,“是从此间。”
云青月一怔,予霖拉过他的手:“好久了,我回来了。”
我从五百年前未曾相逢的年岁里走过一个轮回,回来找你了。
云青月不知靠着多大的努力才压住自己最后的理智,没当街把予霖抱进怀里。
街边深巷中此刻空无一人,和外边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云青月一把抱住予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在予霖也反手抱住他的时候浑身一震,如大梦初醒般确认了这个人的存在。
两人在长安再次分开后,云青月去处理平南那边的事,予霖回华山去了,现在才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云青月完全没有抱着这次见面予霖就恢复了的心情,可此时此刻,一种莫大的欣喜席卷过云青月心头,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是他放在骨血中爱着的人,现在终于完完整整的回到了他身边。
云青月抱的更紧,好似要把予霖融入骨血中,那根一直以来都顶天立地的脊梁骨仿佛突然被抽走了,一直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踩到了地。
予霖也并不打算推开他,轻声道:“明明该找你算账的是我,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你了?”
此间的账,祭灵殿的账,之前是紧要关头来不及算,他可没忘了。
“本来就是啊!”这人倒是懂得什么叫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云青月抬起头,道,“我的真人啊,你知道什么叫看得见吃不着吗?而且这都不是重点,我都挨打了,玄英你居然能狠得下心打我,太过分了!”
予霖:“……”他过分?
予霖完全忽略了云青月的上一句话,叹道:“将军,你下属知道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吗?”
晋朝大军的最高统帅,此刻居然在檀州城的小巷子里拉着予霖真人连耍赖带胡闹的偷情,要是被任何一个将士看见了,不知道下巴会不会掉到地上。
云青月随口道:“他们看不见……再让我抱会儿,想死我了。”
一句话忽然击中了予霖心中最深的地方,予霖下意识收紧了双手,两个人静静的抱了许久,云青月微微侧过脸,在予霖脸上亲了一下,一路流连下来,低声道:“玄英哥哥怎么还这么容易红了耳朵呢?”
“云青月,你别胡……唔……”
云青月吻上予霖的嘴唇,舌尖撬开他的唇缝,扶着予霖腰侧的手紧了紧。
直到一个烟花在冬末的天空中炸开,留下一道残烟,云青月缓缓松开予霖,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手,予霖瞪他一眼,云青月笑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予霖转过头,轻咳一声,颈侧爬满了粉色:“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把他喊到这里来,总不见得是干呆着。
云青月叹道:“真人,我不会飞,我赶了好长时间的路赶到檀州,累死了,今天的早中饭都没吃……”
“那你想吃什么?”予霖看向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想了想,道,“外面的店挺多的,先找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