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答道:“叶博良,有钱真是了不起。我是非常喜欢钱,可却也轮不到你。”
直到乔夜雪的背影完全消失了,叶博良才敲了敲桌子:“结账。”
“呀,叶先生,杯子怎么碎了,您的手被扎伤了,流了好多血呢!”
14、扣子
乔夜雪并不怪叶博良,这种从未担心过医生会不会因为自己没钱交费,停止给危在旦夕的亲人治疗的大少爷;这种完全不用考虑明年的学费在哪儿,听到班长说又要交这费那费时不用算身上的现金还能用几天的富家子弟;这种生活在云端之上,以为恋爱受点挫折、被父母骂几句就算孤独痛苦的公子哥儿怎么可能会理解自己的无助。
就像当初的她,永远不觉得钱有什么,以为这和尊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当然可以指责她,可以看不起她,因为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只是如果退回到一个月前她还是会这样选择,因为实在没有办法。
陈越东是很混蛋,可他至少没把她看成是为了钱才出卖自己的那种人,如今听了叶博良的话她才明白,之前认为的陈越东对她的羞辱其实并不算真正的羞辱。
“他给你多少我可以比他给的更多”多么趾高气昂的一句话,在叶博良的眼里自己简直就成了一件价高者得的商品。若是真的喜欢,怎么可能让自己这样的无地自容。
乔夜雪回到家便倒头就睡,被陈越东叫起来时已是下午五点。
“你不会是午觉睡到了现在吧?快点起来换个衣服陪我出去吃晚饭去。”
陈越东带着她来到了一家相当出名的素菜馆,他一向不喜欢浪费食物,只点了四样。陈越东从未绅士地将菜单推到乔夜雪的面前让她点过菜,可他要的菜中却总有她爱吃的。
“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越东不解的问道。
乔夜雪只笑笑没有说话。
“我吃饱了。”叶博良放下筷子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叶夫人诧异地说:“你就吃了一口菜,饭和汤一口都没动怎么就吃好了?早饭和午饭也是几乎什么都没吃,这晚饭可是我看你胃口不好,特意亲自下厨给你做的,没有一样是你不爱吃的。你怎么了,从昨天回来就不对劲儿。”
叶博良还没回答,叶博蕙就抢先说道:“我知道哥哥怎么了,他是失恋了。他前几天在追一个漂亮的姐姐,还让我帮忙,人家肯定是没理他!”
他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地对一直宠爱的妹妹说:“你知道什么,就会多嘴!”
叶博蕙甚少见过他发火,虽然委屈,却没敢说话。
“怎么跟蕙蕙说话呢,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叶夫人笑道“终于有我儿子能看上眼的了?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好女孩儿有的是,前天你王阿姨又跟我说起她的侄女漂亮聪明、性格又好什么的了。想和咱家攀亲的多呢,你明天就相亲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和你差不多大的大半都有结婚对象了,李慕江不也和文家的女儿订婚了吗,他妈妈前些天还跟我炫耀文竹西孝顺她,经常给她打电话、买东西呢。再这样拖,好女孩儿都要被别人抢光了。这次再推妈妈可不饶你!”
陈越东和乔夜雪所乘的航班到达苏黎世机场时已近黄昏。
会议第二天才开,在酒店放下了东西,他便带着夜雪出门了。两人都还不饿,就只随意地在街上逛着,没有急于去找吃晚饭的地方。
难怪这座拥有足足350家银行的瑞士第一大都市号称是整个欧洲最富裕的城市,夜晚的苏黎世实在是令人着迷。
人人都知晓金钱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可是唯有财富能打造出如此令人目眩的纸醉金迷。
这不仅是世界上最适于居住的地方,更是一个购物的天堂。
长长的大街两侧汇聚了各类世界顶级品牌的专卖店。珠宝手表、香水化妆品、皮草时装、古董工艺品……一件件昂贵到极致的奢侈品在灯光的映衬下静静地陈列在玻璃橱柜中,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想要什么?”陈越东轻笑着问她,没有一个女人来了这种地方不爱购物。
见乔夜雪没有回答,他便拉着她的手走进了一家珠宝店。
陈越东从来都没有这样十指紧扣地牵过她,他的手掌是这样的温暖而干燥,让她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也许是因为价格昂贵,这家店的客人与这条街上的其它名品店相比少了很多,陈越东的德语并不好,幸而店里除了精通英语的店员,更有能将中文说得还算流利的华裔店长。
“先生,很乐意为您服务,您想给这位美丽的小姐挑点什么呢?”这种店里的店员都极懂得分寸,绝不会冒然地给顾客身边的女伴加上譬如太太、女朋友之类的称呼。
“拿些适合她的让她慢慢挑吧。”陈越东喝了一口店员送过来的红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六个戴着白手套的店员每人端着一个托盘依次站到了乔夜雪的面前,深蓝色的丝绒上一款款或华贵或别致的首饰璀璨夺目。
华裔店长既殷勤又不失礼貌地帮她一件件的试戴。
在一旁看英文报纸的陈越东不经意间瞟到了那条将她的小腿衬托得极美的紫色脚链,忍不住插言道:“就要这个吧,很配你。”
是很漂亮,乔夜雪当然不是不爱这些的另类女人。她刚要说好,却蓦然间想起了叶博良的话,转而摇了摇头,对着陈越东笑道:“可我不想要这些呢,你给我买巧克力吧,瑞士的巧克力不是最最出名吗。”
陈越东一愣,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忍俊不禁地说:“真是还没长大呢。”
他绅士地向店长致了歉,付给忙碌了半天的店员们一大笔小费就带着乔夜雪离开了。
她买了很多巧克力,准备带回去送给熊小乐和小梦她们。
也许是吃巧克力真的能让人的心情变好,也许是暂时远离了让她心碎的城市,也许是来自陈越东手中的温度让她觉得格外安心,这些年来,乔夜雪的心情第一次这样的好。
她主动地说了很多话,大都是学校里的琐事,陈越东饶有兴致地听着,在心中暗想,这小丫头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地不高兴时钻石都哄不好,现在却因为一堆巧克力那么兴奋。
他们有些饿了,想去找吃的,却误入了一个小公园,刚要离去时,陈越东看到了一架秋千。
“雪雪,坐不坐秋千,我帮你推。”
“我才不呢”她一脸笑意地抬起了下巴,撅着嘴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这块伤疤是怎么落下的?”
怎么会不记得。
那一年暑假,陈越东被迫带着五岁的乔夜雪去公园,已经十二岁的他当然不想和这个还没上学的难缠丫头一起玩。为了能甩掉她和李易江他们去踢足球,他对傻乎乎的乔夜雪说:“雪雪,坐不坐秋千,我帮你推。”
最喜欢秋千的她高兴地点了点头。
他憋着劲儿地将她越推越高,直到秋千飞到了树上,才完全不理早已吓哭了的乔夜雪转身跑掉了。
小小的她见越东哥哥就这样丢下了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股勇气,直接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下巴却正巧摔在了地上的石块上,足足缝了四针。
“那一次我爸可是真的下了死手,我被揍得除了脸,全身连一块好地方都没有,我妈妈都心疼哭了,还在一边说‘揍得好!让你欺负雪雪’。要不是你外公及时赶来把我带到你们家,我估计就那么英年早逝了。”
“切,你还说呢,幸好是下巴,不然在脸上的其它地方缝上四针我就成丑八怪了。”
“你就是真成丑八怪了我还不一样得娶你!”他刚说完就看到乔夜雪变了脸色,便自觉失言地闭上了嘴。
气氛尴尬,乔夜雪主动打破了僵局:“我总算明白你那时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我总是连累你挨揍。可是我却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你喜欢我,是真的想和我订婚。你高中毕业的时候不肯给我你的扣子我还伤心了很久呢。”
陈越东高中毕业的时候,乔夜雪上小学六年级,那时班里流行看日本漫画,日本的男生在高中毕业典礼的时候会将自己校服上衣的第二颗扣子送给自己中意的那个人。乔夜雪想要陈越东的扣子,便在他拍毕业照的时候特地跑到了他们学校去要。
已经十八岁了的陈越东当然对这种小女生的梦幻想法嗤之以鼻,怎么都不肯给她,被缠得不行了,他拉来正巧从旁边飘过的李易江,强行拽下了他的校服扣子,扔到了乔夜雪的手里,不耐烦地说:“这下你满意了吧,赶紧回家吧。”
“那时我不是处于叛逆期吗”他将自己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轻轻扯下,放在了乔夜雪的手心里,温柔而深情地对她说“给,你那么想要的扣子。虽然晚了八年,雪雪,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你知道第二颗扣子是什么意思吗?”金属扣子的冰凉触感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了吗,这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所以只能给最中意的那个女孩。我高中时的校服已经找不到了,我可没给过别人扣子呢。”
看着他那张比八年前成熟了许多,却依然英俊非凡的脸,乔夜雪的心中涌起了一阵说不清的感觉。
她呆呆地站在灯光辉煌的苏黎世街头,苦涩着想,自己真是傻,陈越东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忘了理智忘了现实,一头栽进去。
飞蛾扑火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15、苏黎世之夜
第二天陈越东便开始了忙碌,怕乔夜雪一个人在异国的酒店里无聊害怕,因此这几天不论是开会还是谈判他都将她带在了身边。
为了不给人留下沉迷于女色的坏印象,他特地让她化装成了自己的随行秘书。
乔夜雪平日里接触到的男生都和她一样还是学生,当然不可能像已经26岁的陈越东这样沉着冷静,谈吐从容。
她一脸崇拜地看着穿着西装的陈越东时而用中文和随行的翻译交流,时而用地道的美式英语和身边的洋人对话。
那句俗话果然说得没错,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尤其对乔夜雪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来说。
陈越东也偶尔会忙里偷闲地看看身边的她,乔夜雪穿上正装后,身上的稚气立刻就不见了,俨然是一位清新脱俗的职场丽人。
眼下的她正一本正经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他好奇地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在画小兔子。
想起那天她非要把乔小雪托付给熊小乐才肯上飞机,他一脸好笑地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什么都听不懂很无聊是不是?再忍忍,今天的会开完,公事就彻底结束了,呆会儿有个晚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当乔夜雪看到了陈越东给她准备的要在晚宴上穿的礼服和饰品时,果然惊喜地叫了出来:“哇!这件礼服和赫本在《罗马假日》一开场的宴会上穿的那件除了颜色以外,其它地方简直一模一样,头饰也是呢!”
“是啊,我特地让当地的手工裁缝赶制的,四天的时间就做出来,差点儿要了人家的命。颜色是我选的,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浅紫色”他笑盈盈地转而对身边已经等候了多时的化妆师说“就照电影中的那个发型帮她梳头发。”
待化妆师将乔夜雪打扮好时,便轮到陈越东惊喜了。除了浪漫,紫色更容易给人雍容华贵的感觉,因此很少能有人将这个颜色穿出这样既不老气又高贵大方的美。
乔夜雪也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画过妆,眼前的她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笑道:“这样繁复的古典欧式风的礼服现在穿会不会太另类?”
“不会,这次晚宴的主题是复古。放心吧,大家都会这么打扮的。”
“恐怕会被看过这部电影的人笑话东施效颦了,幸好我不懂这儿的语言,他们说什么都没关系。”
陈越东轻轻地拥过了她,柔声说:“谁爱说谁说去,反正在我眼里你比她美。”
乔夜雪看了眼仍站在他们旁边的化妆师,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人家还在这儿呢,多不好意思。”
陈越东这才想起还没给人家结账,赶紧拿过了钱包:“谢谢了,你的技术真好。”
那人极会说话:“哪里是我技术好,是乔小姐生得好。我都怕把她化丑了呢!”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