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尖无意识地抽了一下。
“记得大一新生报到时,我们几个先到的闲着没事在校门口扯皮聊天,看到你从中巴车里下来,打扮得非常简朴,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绝冷的气息,在九月秋老虎的烈日中非常引人注目。”
原来我给他人的感觉,是“冷”,我从不知道……
“从你一出现,吕进辉的视线就没有从你身上挪开过,我们打趣说,他的冷血质跟你正好配对。后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你,还经常拉我们去食堂吃夜宵,可惜,你根本就当他是透明的,直到那次火锅事件……”石运男突然打住,大概是觉得现在回忆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太……像,怎么说呢……性子都‘冷’,仿佛千万年都擦不出一星火花。”石运男笑了笑,眼中貌似闪过一抹凄凉,大概……是我的错觉。
“如果能修成正果,平平淡淡的倒也好,分了……那就分了吧,各自找更合适的有缘人。”
运男的安慰很直接,没有做作的客套矫情,没有呱噪的刨根问底,我握着她的手,心中暖流涌动,“运男,你觉得对于婚姻而言,门当户对重要吗?”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嘴角轻轻地勾起,“如果没有契合的爱,再门当户对的婚姻都会很悲哀。”她做了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每个人都有烦恼,我……离婚了。”
“离婚?”我没她那么镇定,当带有这两字的事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身边时,心还是抖了一抖,但我学着她的样子,未傻傻追问缘由。
“嗯,两个月前离的,同学中我只告诉了你……”她笑了,眼角出现两道干巴巴的鱼尾纹,曾经扎着马尾辫的青春女生已然远去,等待我们的,终将是耄耋垂暮的夕阳。
我扪心自问,当我有幸活到白发之年,回首现在这段岁月,会发出怎样的感慨嗟叹?
命,一生,是煎熬,还是福乐?是流沙,还是愉垒?
我体内的纠结正被慢慢漂散,可最后一个死结却怎样都疏解不开……
“叮咚!”
门铃毫无征兆地响起,我被吓了一跳,运男紧张地问我:“谁啊?”“大概是这屋子的主人……”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劲,苏麓有钥匙,从不按门铃,是钟点工?不会,她也有钥匙,且自从我住在这里之后,她只过来打扫了一次,消怠得很,连玻璃窗都偷懒不擦,于是,我跟她说,不用定期来,有需要我会打电话给她,替苏大少爷省了点小钱。
“我去开门。”我起身朝玄关,按下可视门铃,屏幕上赫然出现的人物又让我惊了一回,竟是苏麓的父亲!苏董事长!
“您……好……苏董……”我有种做坏事被撞破的心虚感,他是来找苏麓的?还是,知道我住在这里,特意来找我的?
“是小简吧?我方便上来吗?”我用不着去揣度苏董是如何知道我跟苏麓在“同居”,对他而言,即使要将我的生平履历翻个底朝天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背脊发冷,浑身没来由地轻颤,当我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不再无惧无畏,我怕失去,怕得……要死!
石运男凑到我身边,“咦?这大叔好面善……”她的话戳醒了我,我急忙按下开门键,对着屏幕说:“苏董,可以的。”“那我上去了。”
“苏董?……雅天集团的苏英鹏?!”运男不淡定地看向我,“招西,你不会是……他……儿子都很大了啊!”
我惨然一笑:“运男,你想歪了,这套房……是他儿子的。”
运男露出个“原来如此”的神情,她没有多问,拿起自己的背包,“招西,我想我还是回避比较好,你有事就打我电话,一个人……ok?”
“ok……运男谢谢你。”
她捏捏我的肩头,换鞋离开。
不一会,苏董独自一人出现在门外。
他个头不高,五官跟苏麓也没有过多的相似之处,服务区的匆匆一瞥,只感觉他神态严肃不苟言笑,然此时近距离相见,才发现他身上还透着一份清雅的书卷气,眼神虽犀利却不咄咄逼人,不经意地轻微一眯,眼角上扬似在浅笑。
“苏董您好。”忽然之间,我口干舌燥。
他看出了我的紧张,打趣道:“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我如梦初醒,“不好意思,请进!”
“突然造访,失礼了。”他竟然弯腰脱下皮鞋。
我羞愧,脸红了起来,这是您儿子的家,失礼的应该是我,我手忙脚乱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放在他脚边,他似乎笑了笑,穿上拖鞋径直走入室内。
“苏董,您坐……茶……还是果汁?”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刚才是在问一位正襟危坐的集团董事长要不要喝果汁吗?感冒病毒实在厉害,侵蚀得我神经错乱!
看着我红透的脸颊。苏董彻底乐了,他法令纹很深,笑起来别具魅力,眉眼弯弯甚是亲切,让我紧张的情绪得到稍许疏解。
“不用麻烦,你坐吧。”他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我总觉得同他说普通话没有跟苏麓讲话那么自然,我们,是不是应该用方言?
他摸出烟盒,很绅士地询问我:“可以吗?”
我当然不能对他说我正在感冒,或者吸烟有害健康之类的屁话,哝着鼻子虚伪地客气:“您请随意。”
他瞄瞄我,顿了顿,将烟盒同火机一块搁在茶几上,“小简跟壮……苏麓认识多久了?”
“不是很久……”
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相识的呢?富贵街……两年前……敬老院……该怎么算?
苏董没有在这个时间长短问题上纠缠,他微微朝前倾身,拿起茶几上一盒没有盖的名片,只瞟了眼,便又重新放回去。那是苏麓在广告公司的名片,上印头衔为:总经理助理兼特级设计策划师,我曾经在打扫时看到,还叹服了一下那位老板添冠的伟大水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来见你么?”
为什么?接连几天,苏麓的重量级长辈们一一在我面前粉墨登场,谁扮白脸,谁又是黑脸,我不懂戏,如何去揣猜个精细?
“上午苏麓来找过我,说想结婚。”他突然皱眉,“跟你。”
我的心紧了紧,苏麓,他是认真的,但看他父亲的神色,似乎……
“他终于想定下,是好事,可他说,要去澳洲结婚定居,接管雅天那边的分公司。”
“啊?”我未经大脑思考,张口。
我未加任何修饰的神情迅速反馈至苏董的观察信息库,“他没有给你提过?”
我茫然摇头,难道苏董以为那是我的意思?苏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为什么要跟父亲说去澳洲?他指的那个结婚对象真是我吗?
-待续-
苏 de 第49节
当我以为老爸会将他办公桌上的台签、纸镇、文件统统招呼到我身上时,他,却没有。
“为什么想出去?”老爸按捺怒意。
我把玩着火机,心烦意乱,“您之前不是一直想我出去吗?”
“那是叫你去学习!不是定居!”老爸狠狠拍了下桌面,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觉得我们的性格适合在澳洲生活。”我编造了一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我们……是指我同简招西,刚才我已向老爸阐明了想结婚的意愿,随后告诉他,我们要去澳洲结婚、定居,老爸的脸色霎时晴转多云,慢慢形成雷暴前夕,只等一触即发的滂沱。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当然!”我顿了顿,“这事简招西还不知道……”
“不知道?那么,你认为她就肯定会接受你的‘一厢情愿’?”老爸的语气略带讥讽,我也确实明白自己此番决策十分轻率,但……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也知道,自己是老爸唯一的儿子,但老爸除了我,还有黄颖、采俐、公司、财富,以及众多的老友、无数的员工,而她,单薄、孤独,确是苏家欠她的……
“爸,这边的公司有舅舅帮你,足够了。”
“你舅舅?”老爸嗤鼻,“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别说是副总,他连车间主任的位置都不够格!”
我讶异抬眼,老爸脸上怒气腾腾,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舅舅发出怨言,怎么回事!?
老爸下颌紧绷,浓眉深锁,“上周他去澳门,输得精光!连人都被押在了那里!”
舅舅好赌,这我是知道的,他从年轻时就那样,外婆骂也骂过揍也揍过,消停一阵子后,他的手总会再度发痒,每每输了钱之后便喝得醉醺醺,在家里发酒疯,舅妈为此忍无可忍,毅然跟他离婚,舅舅没有子嗣,也无心再娶,于是便从福利院收养了吴筱。最近几年,偶然有朋友跟我提到舅舅的那辆S600输给谁谁了,没几天又赢回来了云云,我听后总是一笑而过,“小赌怡情”,是舅舅的口头禅,但今天能让老爸提到嘴面上来讲这件事,看来已经不只怡情那么简单了!
“我恬着老脸刚把他捞回来,他居然又把批给他买样品机器的十万尽数赌了个干净!”对老爸来说,十万本是不值一提,但据老爸此时此刻的神态分析,恐怕舅舅已经不止一次挪用公款去赌博,我汗然,同时自省,是我太不关心老爸,太不关心公司,可视的荣华或许只是粉饰的太平,原来,老爸一直对我很宽厚,而我,一直不懂,什么是该肩负的责任!
“壮壮……”老爸叫着我的小名,因为儿时的体弱,老爸特地去五台山拜请高人赐名,于是,那会全家包括管家、保姆,都被老爸勒令唤我“壮壮”,只有黄颖,她从来我家开始,我就不准她叫我的小名……
“公司总经理这个位置,我为我儿子而留,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代!”老爸似乎有些疲倦,驰骋商界多年,其中的艰辛波澜,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尽,而且,雅天是外来企业,犹如一个生涩的外地人要在一堆不甘示弱的本地人当中拔得头筹,谈何容易!老爸做到了,他千辛万苦地为子女搭建起一个实力雄厚的稳固王国,只等我将它的灿烂辉煌延续,我……怎么可以继续任性妄为,顾自闲云野鹤呢?!
告别老爸出来,我在街上胡乱地转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我摸出电话,才发现不知何时手机居然定在了飞行模式,难怪这一下午出奇的清净,我想起今天并没有向催命财主请假,估计现在他正处于极度抓狂的状态之中,还是不要主动惹他为妙。
我熟稔地按下一串数字,那首悲戚的彩铃奏响,“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才唱了两句,那头便接起。
“苏麓,”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声线如一杯热茶暖我心扉,“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我露齿笑了笑,仿佛听筒那头的她能看见一般,“想我了?”
“要加班吗?我做了饭……”她轻轻说,生怕得到失望的答复。
“我这就回来,等我!”我换挡,加大油门。
她大概是听到了引擎的鸣声,急忙说:“悠着点踩!”
知我者,简招西也……
“哇唔!神奇煎蛋!”
我欢快地吹了记口哨,夺过简招西手中的瓷碗,“我来盛饭!”
“哎!”西西慌忙喊道,“你别又把碗打碎了!”
“什么叫‘又’?!”我佯怒,“不就一次嘛!你这记仇的猪女人!”
她抿嘴轻笑,“碗是你的,哪来我记仇这一说。”
我捧着两只饭碗,贴近她,下巴恬不知耻地扣向她的肩胛,“我的,不就是你的?我连人都是你的了……”闻着她发丝间萦绕的芬芳,我将吻印在她耳际,微凉的触感令我身体某个部位砰然而动,唇渐渐下滑……
手中的碗突然被抽走,怀中随之一空,她讪笑着移到餐桌边打饭,“我好饿,快吃饭吧。”“……”
饭后,我抢着洗碗,赶她去客厅看电视,这次还算成功,只把两只菜盘子各敲了两三个小缺口,我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将它们彻底毁尸灭迹,以免被简招西数落,最终,还是决定将它们擦干,端正地藏进消毒柜的最低端。
虽然它们有小缺陷,但质地、工艺及釉面的精良仍然显亮,瑕不掩瑜,只有懂的人才能体会它们的好,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被锁定,愿用一生珍藏与呵护……
吓!我又矫情了!多日未见糯米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