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不能跟你吃了,今天要画好多图纸呢,你随便找个漂亮美眉陪你吧!”她将手中大团的纸巾塞进上衣口袋,拉开车门跳出去,回头,看我,照例一句:“开车小心!”说完,便转身走向公司。
随便找个……
阴冷的疾风夹带着密集的雨丝透过开启的车窗打进车内,我呆呆地看着简招西消失在那两扇玻璃门内,怅然若失,心似空城……
“鹿!”
从落在右肩上的这只“熊掌”的力度及触感判断,定是李诺言无疑。
“少见!这大中午的,你会喝这么多酒!”李诺言扫了一眼小圆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啧啧称奇,“你不会是……恋爱了吧?”他一屁股在我身边落座,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横在他下巴上那条水蛭般的小胡子。
“笑话!老弟我!哪天没在恋爱!?”我心中憋气,借着酒意大放厥词。
李诺言笑了笑,随手打开桌上的一瓶啤酒喝了口,“你自己看不见,你现在,满脸忧伤。”“恳请哥哥您,别来文艺腔!恶寒!”我伸手去摸酒瓶,却被李诺言一把扣住手腕,我挣了挣,他的力道牢不可破,“糯米大哥!您这是干嘛!人人知道您除了挣钱外的唯一爱好就是练拳击!我不是您切磋的对手!”
“鹿,你这个表情……两年没出现过了。”李诺言静静松手。
我惶然一惊,抬手狠狠将两个空酒瓶扫落在地,无辜受牵连的可怜瓶子摔到地毯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犹如此时,我那正往无底黑渊直线下坠的心脏。
“鹿!允晴的死,不是你的错!”李诺言眉头深锁,斩钉截铁地说,“那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不对!”我感觉自己的双眼在充血,“要不是我许诺带她离开,要不是我!……她怎么会被撞死?!”我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用指甲发狠般地去抠膝盖上的肉。
李诺言猛然捏住我的手臂,用力将我的身体晃了晃,肌肉的酸痛让昏沉的头脑有所醒转,“人的命由天定!是,假如她没遇到你,她也许还活着,但她会活得快乐吗?难道你忘了她那时遭受过的屈辱吗?她曾经对我说,爱上你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相信,她是带着幸福离开的!”
我眼角发酸,无言以对。
李诺言放开我,闲闲地往后靠,“我知道,你不爱允晴。”
我讶异,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
李诺言直视我的眼睛:“这几年,你专搭身材火辣的女人,是为了找允晴的影子吧?其实你并不钟意那类型的女孩子,当初,你为什么执意要娶允晴?是为了黄颖的事想气你老爸,还是……”李诺言顿了顿,“你想做便宜爸爸?”
“糯米!你!……是怎么知道的!?”
“允晴告诉我的。”
“……”
“其实那天,允晴不打算跟你走。孩子不是你的,如果让你来背负,她会一辈子不安,她等在你们约定的地点,只是为了跟你说分手。可惜……”
我倏地站起,太阳穴跳个不停,“为什么?你今天才告诉我?”
李诺言悠然地呷了口啤酒,这时的他,才显露出久经商界的大将之风,从容不迫,淡定自如,任何人间喜怒,世事悲乐,流转于他眉眼之间都能轻松化作参破红尘的禅静。
“两年前,你发了那次疯之后,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他摆手示意我坐下,摸出烟扔给我,又拿过火机替我点上,我静静抽着,打心底冷冷嘲笑自己的幼稚。
“我以为自己是爱允晴的……”我叹口气,摁住胀痛的额头。
李诺言笑笑,“你现在应该明白了,那不是爱。因为她怀着孩子被男人甩了,因为她生活所迫出来做啤酒妹,因为如果她流产就不能再怀孕,因为她从小被父母抛弃身世可怜……但我还是不明白她具体哪点让你有跟她私奔的决心?”
我舔舔苦涩的嘴唇,藏匿起悲伤的往事,半真半假地说:“当时年轻,热血质。”
“现在呢?”李诺言架起二郎腿,得了帕金森似的轻抖,“你今天……这是为哪般?”
“我……”
“糯米叔叔!”一记耳熟能详的甜糯女声打断了我准备向糯米讨教解决纠结心事的话语。
我闷声:“你怎么成天往这里跑!”
吴筱邪媚的丹凤眼肆无忌惮地飞扬,“我来看糯米叔叔,碍着你啦!”
“那我走了。”我拍下酒钱,起身往外。
“喂!苏麓!你喝了酒怎么开车?”吴筱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背后。
我头也不回:“打的。”
“我送你咯!”吴筱小跑几步,上前挽住我的胳膊。
我突然有些厌恶她这亲密的举动,但又想不出理由拒绝她,“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我不停地在心中默念,让自己渐渐坦然。
“诶!你做什么!”
我在酒意中打了个盹,睁眼时,发现吴筱将车停在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半裸着上身伏在我胸前。我急急推开她,刚想训斥几句,却发现她上臂、前胸一片淤紫,与她白皙柔滑的胴体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去轻拭那些淤痕,她倒吸口气,缩了缩身子,“怎么回事!?”我低声咆哮,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一个女孩子伤成这样,任谁都会忿然作色!
吴筱却吃吃笑起来,“你心疼吗?”她抓起我的手覆在胸口,我犹豫了下,没有挣开。“谁弄的!?”我掩不住的怒意。
“这……是因为爱你,而受到的惩罚。”
吴筱半真半假地幽幽笑着,仰头亲吻我的颈项。
“所以,苏麓,别不要我,好吗?”
-待续-
简 de 第20节
“白总监!”
石运男满脸堆笑地靠在白子亦的办公桌边,“招西重感冒了,您就让她早点回家吧!”
我捧着一叠木地板的样品回到位置,吸吸鼻子,尽量让嗓音听起来轻松:“我没事的,这套图马上就画完了。”
白子亦冲运男皱眉:“你怎么把我说得跟周扒皮似的,我早就叫小简回去休息,是她不给我面子噢!”我的脸红了一块,舌头打结:“不,不是的。”白子亦瞄瞄我尴尬的脸色,轻轻勾起嘴角:“开玩笑呢,瞧你紧张的。”说完,他捞起水杯起身去倒水。
“诶!招西!你跟吕进辉什么时候结婚啊?”石运男移到我的桌边,她做一套结构怪异的复式公寓方案卡了壳,干脆泡杯咖啡找我聊天。
我的眼皮一抖,低声说:“还没定……”
“诶哟!大学同学差不多都结婚了,你们还在拖什么呀!前几天小群还问我来着,你们是不是偷偷办了酒席没通知她!”
鼻子塞得我头晕脑胀,喉咙深处仿若有烈火在灼烧,我感受着无边的苦涩与无奈,哑嗓低语:“怎么会瞒着你们偷偷结婚呢。”石运男喝了口咖啡,砸吧嘴:“我们大家可都盼着班里的金童玉女早成好事早生贵子呢!”
金童玉女……我的笑容僵硬而又讽刺,极度排斥将这个话题继续,但石运男好像还不打算停止。
“招西,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你还记得那个冬天的晚上吗?我们一帮人在校食堂吃火锅,而你,却在那里勤工俭学。”也许是阴雨的天气容易勾起愁思,运男回忆的眼神中透出淡淡的忧伤,仿佛经历那些艰辛的,是她。
“你那么瘦,不间断地将一个个沉沉的火锅端到座位上,我记得那时候坐在我对面的吕进辉说了句:她的手臂会不会折断啊?”石运男轻轻笑了笑,我也配合地勾勾嘴角。
“端到你们那桌时,我确实没力气了,结果手一抖把整个火锅倒在吕进辉腿上。”当时众人群呼的惊悚场面记忆犹新,吕进辉被烫得从座位上弹跳起来,面红耳赤咬牙切齿,我终于生出几分开心,捂着嘴偷笑。
石运男笑得更开心,颤得咖啡都差点从杯中抖出来,“你二话不说立马拿起桌上的雪碧泼在吕进辉腿上,我们全部被震住了!”我叹口气:“可惜那火锅,是青蟹的呢。”“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也对,因为那之后吕进辉就缠上你了嘛!”
“是啊,缠着要我对他那条起了泡的大腿负责,我都赔他火锅钱和医药费了,还不肯放过我。”
石运男突然止住笑,认真地看我,“招西,我知道你那时挺讨厌吕进辉的,他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家里有点小钱,大学四年就是在混日子,成绩排名倒数……虽然后来你们在一起,外形真的挺登对,大家称你们是咱班的金童玉女,但我还是挺诧异你会看上他……”
我动了动嘴皮,干涸的嗓子没有发出任何音节,桌上的手机却适时震响,“我回去画图纸了!”运男示意我接电话,自己转身离开。
当看到屏幕上显现的号码时,我觉得,还不如跟石运男讨论吕进辉……
“晚上别加班了!下班就回家吧!”苏麓的声音永远带着横扫阴霾的朝气。
家?……
“啊,哦……我的图还没画完呢……”我下意识地想拖延回去的时间,但这招,在苏麓同志面前恐怕不灵,果然……
“我现在正往城北检察院的方向,目的地:华府美庭装饰公司。”他强势的口气让我没有任何抵制的余地。
我弱弱地垂死挣扎:“真的要赶图纸啊!”
“我有个哥们的房子好像就在那里设计的,听说方案改了好几次都不满意,正考虑要不要换家装修公司!”
这!不是赤卝裸裸的威胁?
我强忍愤怒,咬牙切齿地将话挤出口:“我五点半准时下班在公司门口的站牌等公交车!”
那个可恶的“金主的朋友”快活地吹了记口哨,“我十分钟左右到!你等我两三分钟!”
听筒那边传来疾风呼啸的声音,我感觉又气又好笑,“会等你的,你慢慢来吧!”
厚着脸皮跟老板和白总监打了招呼,告别了运男,我靠在公司门口离公交站牌三步远的宣传栏边等待那辆蓝色X5的到来。
“叫吕进辉多给你补补!看你越来越瘦了!打个电话让他接你吧!”
回想刚才运男同我讲的话,挫败的无力感毫不怜惜地冲我袭来,我和吕进辉……已经回不去了,今后的我必须靠自己,即使孤独,即使艰难,为了老爸我也要撑住……
“小简还没走?”白子亦推门出来,看到我,他将指间的烟摁灭在一旁的垃圾筒里。
我的脸颊被细雨打得有些僵冷,强打起精神对他勾勾嘴角:“还在等车……您去吃饭吗?”他不在公司跟同事一起叫外卖,都是独自出去用餐,听运男说,以前他总招呼大家跟他一块到外面下馆子,因为每次他都抢着买单,大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后来逐渐婉拒了他的邀请,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一个人吃饭。
“没带伞?”他眯起眼睛看我,他有好看的双眼皮,五官深邃身材挺拔,因为经常跑工地的缘故,他的肤色呈出自然健康的浅啡,虽然他没有苏麓那么俊帅耀眼,但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慵懒不羁,也能令很多女孩为之着迷。
他将插在风衣口袋里的伞抽出来,“拿着。”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车一会就到了。”
白子亦伸手拉过我的手臂,把伞拍在我的掌心,转身大步朝公司后方的海鲜美食城走去。我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呲!”
一道凌厉的刹车声席卷着寒意与戾气重重刺醒我的神经,受到惊吓之后,我堵塞的鼻孔倏地通畅了……
将伞收进包包,拉开车门坐进蓝X5,鼻尖捕捉到一丝陌生的香水味,妖冶,迷离,我记起,从青山逃出来躲进这辆车的那晚,也有相似的味道……
他?……她……
心绪不宁的我良久才察觉,苏麓久久没有将车启动。
“呃,怎么不走啊?”我这才注意到苏麓的脸色不太好看,真是……跟美女翻云覆雨后不该很开心吗?要像刚才打电话给我时那般充满活力才对啊……
“我看你恋恋不舍嘛!就多呆一会!”他斜睨我,阴阳怪气地说。
我明白了,他是看到白子亦将雨伞塞给我的那一幕了,什么意思?吃醋?他是我什么人?我是他什么人?……今天好多憋屈的心事,此刻在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