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靠!我又咬牙切齿了!每次我跟老爸吵架后,她都会这样假惺惺地来做和事佬!我真的很烦她,此刻更甚!但鉴于对女性的尊重,我按捺住性子,答道:“再说,我忙,挂了!”
体内的欲卝火生生被黄颖的来电浇灭,我悻悻地对吴筱说:“今晚算了。”吴筱心领神会,她整着头发和衣服,幽幽说:“黄阿姨?你和你爸又闹了?”“别提了,”我心烦意乱,“你自己开车走吧。”吴筱知道我的雷区在哪,她没再多说,拍拍我的肩,下车走了。这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直接、干脆、深明大义……的女人。
今晚不太平,还是老实点回去睡觉吧,我揉了揉印堂,发动车子朝住处而去。
一路上我精神萎靡,心事重重,还差点开错了路。我将车驶入住所小区的地下车库,关闭发动机。
“你好……”
……你好?……哦卖糕!见鬼!今夜,我碰到了一个在旷郊练习短跑的男人,然后,又被一个讨厌的女人搅黄了美好的活塞运动,现在,我竟然还产生了幻听!
“赶紧上楼睡觉……赶紧上楼睡觉……”我默默念着,正欲拉门下车,却突然在后视镜里瞥到身后有一团黑糊糊的动态影子!
“啊!”
“啊。”
第一声啊,是我的。
第二声啊,是那影子的。
“你!……是人是鬼!”我的背脊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虽然,我是个体格强健的成年男人,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夜晚,在这样一个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突然!从我车子后座缓缓升起这么一个……鬼一般的黑影,料谁都会有像我这般魂飞魄散的瞬间吧!
“对不起,吓着你了。”
……是个声音清甜情绪稳定的女鬼。
我迅速抬手打开车顶灯,转身定睛一看,这女鬼挺时髦,短发,还是卷的,圆而白的苹果脸上镶嵌着两颗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黑眼睛,双眼皮的,它们正荡漾着水般清亮的流波可怜兮兮地盯着我,娇俏的嘴唇嘟成一个极其可爱的扁扁o型。
我不得不再次钦佩自己的人品,连跟上我的女鬼都长得如此销魂!
“我不是鬼,是人。”女鬼的声音仍旧是很有派头的波澜不惊。
我再次细看,她穿的是淡青色的类似医院里那种病号服,再看细一点,左胸口偏上的位置印有一行墨绿色的行楷:“青山精神卫生中心”。
青山精神卫生中心,就是我外婆住的那家本城唯一的敬老院不远处的那家本城唯一的……精神病医院。
-待续-
简 de 第2节
在黄澄澄的车顶灯照射下,我看清了前座扭身审视我的这个男人,他与我年龄相仿,理着我个人比较喜欢的干净利落的板寸头,直挺的鼻梁上是带点孩子气的单眼皮,瞳仁晶亮,像两块油润光滑的黑玉石,他的嘴角呈自然上扬状,因此看起来像是一直在微笑,我爸的嘴型也是这种的……
“你、什么时候、怎么、进我车子的!”他声色俱厉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从他刚才盯着我左胸的讶异目光中,我明白,他已经将我当成从青山“越院”的精神病人了,但他这么正儿八经地问我,显然是对我的“病情”深浅程度还抱有希望,所以,我得老老实实回答他,以示我的正常。
“在你和那位漂亮美眉忘情湿吻的时候。”
听了我的回答,他仿佛很激动,我听到他嘀咕了一句:“青山的医生真是厉害,病人陈诉完整、修辞正确,恢复神速啊。”
他清清嗓子,又问:“你……逃出来的?”
我沉吟了下,答非所问:“我没有精神病,我是被人冤枉进去的。”
他冷笑一声,右嘴角轻蔑地扬起,虽然我对男人的外貌有些审美无能,但我认为,眼前这男人不丑,因为他嘲笑我时的表情不讨厌。我诚恳地看着他,原以为他会骂我“你耍我啊?”“你这是在说台词呢?”之类的讥讽语句,然而,他却用同情的口气说:“哎!可怜!现在好了,出来了,你走吧。”
他的和颜悦色让我有了死皮赖脸的勇气,“……我没地方可去,你……能稍微收留一下我吗?”
听了这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无厘头的要求,他的脸色一下子由晴转阴,然后乌云密布,接着雷电交加,渐渐,雨转多云……他几欲开口又将嘴闭上。
终于,他按捺着发问:“你不怕我是坏人?”
我平静地回答:“外面有更多的坏人。”
崩溃的表情再次浮现在他脸上,他是我见过表情最生动的男人,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想哭:“姐姐,虽然你不难看,但也不是我感兴趣的款型。”他用大拇指按按太阳穴,“你赶紧离开吧,我不会收留你的。”
离开……能去哪?我全身上下除了一条内裤和这身青山病服外,什么都没有,就这样晃荡到大街上,不被人当成神经病才怪……我狠了心,厚着脸皮,猛然伸手捏住男人搭在座椅背上的右手。
我没心情细细体会他有力指节传来的温暖触感,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我会做饭,我可以给你做饭。”
“我家里从不开火。”
“我帮你洗衣服。”
“我的衣服从来不手洗。”
“我帮你打扫屋子!”
“我有固定的钟点工。”
“……”
他急急抽出自己的手,“你别再说了啊,我可不想听到以身相许之类的话,赶紧走!不走我报警了!”他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手肘潇洒地搁在门框上,偏偏头,示意我下去。我还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嗓子干涸无力,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了个密不透风,我木然地抹抹红透了的脸颊,跳出男人蓝色的宝马X5。
我在黑色的X5里坐过两年,晚上,在这辆蓝色的X5里躲过黑色X5的主人,此刻,我又要从蓝色的X5出去,带着一无所有的自己,茫然地不知该往何处……
在这么悲情的时刻,绝对应该潸然泪下,我挤挤眼睛,竟干燥得堪比阿塔卡玛沙漠,就连眼屎都没有一颗……哎!我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车玻璃,冲靠在一边的男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我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双肩,一下一下挪着沉重的步伐,从青山逃出来时没有穿鞋,我的脚已经僵了,病号服的袖子有点短,一大段小手臂暴露着晃荡在年关刚过的空气中,从开着暖气的车里出来,我愈觉寒意的强劲,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抬起手抱住自己。
我缓缓前行,一直没有听到那个X5男锁车的声响,难道他还在原地看着我寂寥狼狈的背影吗?我摇头苦笑,简招西呀简招西,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呐?你该考虑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办才对吧……
于是,我苦思冥想起来,去街心公园的石凳上过夜?不行,那里曾发生过好几起凶杀案,我不想给它再添一条“精神病人简招西越院后睡在街心公园的石凳上成了一具冻尸”的新闻报道。去网吧?那更是天方夜谭,一只脚还没站踏实就被人扫出来了……去以前的同事家?他们都不住在附近,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而这个点,小城的末班公交车也结束了,必须搭乘出租车……要么……我再厚着脸皮问X5男讨个二十块吧,他……会不会揍我?哎!被揍一顿总比冻死好……
就在我思海翻波矛盾纠结要不要转身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X5男抑扬顿挫的嗓音:“等……等!”
难道他大发善心主动要施舍钱财予我?!我激动转身,看向X5男,他正眉头深锁盯着我发呆,那个傻乎乎的形象……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能……是我觉得好看的男人都帅得差不多,除了……吕进辉……
想到他,我的心霎时像灌铅般沉重,一股不可言喻的强烈酸楚顺着鼻尖漫延开来,我终于有了哭泣的冲动。
“你……”X5男歪头瞄着我,那眼神似乎在极力搜索记忆深处的某种念想,“你……以前……是不是住……”他支吾半天,又突然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抽抽鼻子,抬头望望点着几粒疏星的煤灰色夜空,强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问他:“什么?”
他撇嘴耸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过了几秒,他说:“我看你真挺可怜的……这短时间内倒是没有发疯打人的迹象……”他又顿了顿,“好吧,跟我走。”
说完,他转身弯腰探进车里,拉出黑色的外套甩搭在右肩头,左手合捏了一包烟和一个手机,右手指勾着钥匙,锁了车后朝我走来。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上身着一件亮骚的宝蓝色深V领毛衣,内里没有穿T恤,一截麦色的胸膛裸卝露着,肌肉微凸结实扎眼,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亮光,我转了转眼珠,低头又注意到他下身是一条黑绿的牛仔裤,俗话说:“蓝配绿,猪狗嫌”,可他这样搭配穿起来,却一点也不碍眼,反而让我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因为吕进辉的衣柜里不是黑就是白,从来不会考虑黑白之外的任何色彩。
X5男绕过我,径直走向电梯,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擦身而过,原先令我万分讨厌的烟味,因为他的大发慈悲也变得好闻起来,我摸摸鼻子,赶紧转身小跑跟在他身后进入电梯。
站在X5男身旁,我又发现,他很高,比我高出一个头还要多,我谄笑,看着他肩上的外套,狗腿般地说:“我帮您拿。”他居高临下地斜睨我一眼,二话不说就把外套噌地扔到我肩上,淡淡的草木香水味和着烟味钻进鼻子,我赶紧抬手抓牢。
他的家……真……乱……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躺在沙发上的横七竖八的衣裤,茶几上的塞满有发霉嫌疑的烟蒂的烟灰缸,无任何生命迹象只有一汪浊水与几丝青绿色浮游植物的硕大鱼缸,以及……快要被各种牌子的泡面盒挤爆的垃圾桶……这就是所谓家里从不开火、衣服从不手洗、有固定钟点工的X5男的家。我在想,晚上那位同X5男在老年公寓门口忘情湿吻的美眉肯定没有来过X5男的家,要是有一天她发现外表光鲜亮丽的帅哥私下的卫生状况是如此邋遢不堪,她会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有种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可是,她有后路,我没有。我咬咬牙,没资格发表任何意见。
X5男对我讶异的神情视若无睹,猛地从我臂弯里抽出自己的外套扔在鞋柜上,我皱脸,心疼了一下那件Armani。他把手里的东西统统丢到茶几,伸手一拨,将沙发腾出一片容坐的面积,便重重摔了进去,“自己找地方坐。”他一边扯掉袜子丢在茶几下的地毯上,一边招呼着我,他还真是个……随和的房主。
我左顾右盼,发现角落里有一张经典设计的白色潘顿椅,走过去把它搬近沙发,坐下。大大敞开的窗户传进来几阵冷风,我被吹得一激灵,X5男随手捏起遥控,打开音响,Sarah or香芋般可口的嗓音响起,Still love……这首歌我也下载过,很喜欢,还拷在了吕进辉车内的音响里听……一想到这个名字,我的情绪再次坠入黑潭,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指尖,狠狠的,深深的。X5男不声不响地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转身打开客厅的空调。然后他再次跌回到沙发,双手张开在靠背上,架起光脚丫的二郎腿,直直看着我。
“说吧。”
“啊?”沉浸于音乐中思绪飞腾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
“名字、年龄、家庭状况、怎么进的青山、怎么出的青山、怎么潜入我的车。”他弯身从茶几捞起一个火机把玩,明明是在盘问我,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身高体重三围就不用汇报了,我的眼睛已经反馈给我,你似乎发育不良。”
我没有为他讥诮的言语而生气,抛开他现在是我的“恩人”不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
“我叫简招西。”
“朝夕相处的朝夕?”
“不是,招魂归西的招西。”
我成功地看到他满脸的黑线,心里有那么点暗爽,原来,我也是存有报复心的,凡人嘛……
“咳!”他干咳一声,我不敢确定他是否仍把我当成精神病人。
“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名字的?”
我不太想和他就我名字的介绍方式而贫嘴,岔开话题:“我没有精神病,我是被人冤枉进去的。”
X5男来了兴趣,他将身体朝我倾了点角度,“谁冤枉你?”
我咬着下嘴唇,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