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非真地藏着情深,朴素的话语也蕴含了不少关切,正在端着杯子喝饮料的简白珂手指捏着冰凉的杯壁,暗暗收紧,明明心里凉得发慌,却是朝他绽出来个灿烂笑容来。
“我刚刚想,要是我将来赖在家里,你养不养我?”
她放下杯子,微凉的手去抓他的手,沈澈习惯性地如当年一样,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捂着,捏着她细细软软的指头,听她说这话,浓眉自然地挑起一边,低笑道:“养,好吃好喝供着,怎么样?”
简白珂撅嘴,指甲轻搔着他掌心的纹路,轻声撒娇道:“哼,你说的好听,南方这边物价这么高,你刚到医院工作,就算是青年才俊,又能有多少钱?不是我贪心,只是柴米油盐,想想真是头疼呢。”
那微痒的触感从敏感的手心传遍全身,沈澈全身犹如被一阵细小的电流穿过,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抿唇道:“别想太多,我们又不是非在国内不可。或者,等你稳妥下来,我们直接出国也好……”
笑意不减,精致的眉眼轻跳了一下,本来简白珂对范墨元的消息还是半信半疑的,此刻她试探了一下沈澈,看来关于他在美国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了。她看向他的眼,温存道:“那等我这部戏拍完,我就告诉他们不要给我接戏了。”
比料想得简单了太多,沈澈反而怔了一下,眼里似有小簇火花“噼啪”闪烁了一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起身离开饭店。
这次见面,因为绯闻的余威尚在,两个人都刻意掩饰了身份,全都将帽子压低,步履匆匆,直奔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回影视城。简白珂等沈澈开了车锁,自己拉开车门,刚要坐进去,手臂被他拉住,她回头,对上沈澈的眼,疑惑道:“怎么了?”
他手心渗出汗来,微微垂下眼,轻声询问道:“白珂,今晚别回去了,我在楼上订了一间房……”
简白珂没出声,只是轻轻要抽回自己手腕,拽了一下,沈澈更用力地握紧了她,不许她走。她也倔强起来,非要挣脱开,手腕上立即传来胀痛感。
“沈澈,你松手,我要回去了,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再叫人看见……”
腰后一股力传过来,不等简白珂说完,唇上一麻,整个人被他拥在了怀中。原来,她的逃离令沈澈浮起怒气,他见四周无人在场,一把将毫无戒备心的简白珂死死抱住,一张脸就放低了下来!
简白珂小声尖叫,眼睛瞬间瞪圆,两只手拼命拍打着沈澈肩头,她挣了几下,想抬起腿踢打沈澈的小腿,但他早有准备,腿一勾,将她穿着牛仔裤的两条腿紧紧并合抵着,她伸不开腿,没法动。
沈澈带着怀里的人往前压,将她整个人抵向车门,简白珂的后背贴向冰凉的车窗玻璃,她一哆嗦,嘴唇微张,沈澈那吸吮在她唇瓣上的舌就趁机滑了进去,用力绞住她的舌尖。
简白珂头上的帽子被刮蹭下来,跌在脚边,头上盘好的头发也松散了,披了一头一脸,她咬牙,尽量叫自己镇定下来,既不叫喊也不再乱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时机。沈澈却没意识到她的隐忍意味着什么,只是更加温存地爱/抚着她,一手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渐渐袭向了她丰盈的胸/乳。
“拉拉扯扯怎么了?我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唔!”
他一声闷哼,话语噎在喉咙里,身子痛苦地弯下去,手捂着左腿的迎面骨,剧烈而尖锐的痛感传来,女人鞋尖的重重一踢威力着实不容小觑,他立即倒退几步,几乎跌坐到地上。
“你要是还能动,就起来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简白珂哈腰捡起帽子,掸了掸灰尘,迅速把头发挽起来,重又戴上帽子,谨慎地朝四下望了望,确定应该没人看见,这才闪到一边,拉开与沈澈的距离,冷冷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白珂,我、我不是……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简白珂飞快地截断他的话,将脸扭到另一边去,摆明了态度。
他张了张嘴,知道自己是吓坏了她,这往日里最普通的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如今做起来只有难堪和侵犯的意味,难怪简白珂无法接受,他有些愁苦地低头叹了一口气,拉开门上了车,很快发动起车子离开。
“行百里者半九十,只差一点点儿。”
简白珂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不出喜悲地摇了摇头,沈澈刚才的冒犯举动显然是因为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明方才她的试探果然起到了一定效果,不然,他一定还会和自己再绕上半天圈子。
伸手抚上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简白珂迈步正准备离开,忽地察觉到一股凛冽的视线黏在了自己身上,四周都是停放的车子,她匆忙扫视,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儿,但那股潜在的胁迫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她的张望更重了。
她一辆辆车望过去,恨不得在车身上瞪出个窟窿来,终于在左手边隔着六七辆车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儿,轻微地颤动。简白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慌忙奔过去,俯身看向车里,果然,驾驶位上的男人正在抽烟,那小红点就是香烟的那一丁点儿火星在闪动。
即使隔了那么远,她都能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夹着一丝秋天里不该有的寒意。
他车窗全都关着,里面的烟雾聚集了不少,灰蒙蒙一片,简白珂脸几乎都贴上了窗玻璃,她确认无疑是他,“砰砰”地用力砸了起来。
“你要呛死自己吗?窗户开开!”
她见他丝毫不动,狠狠又砸了一拳,方向没掌握好,小手指的中间指骨处不知怎么就钻心地疼了一下,简白珂赶紧收手,捂着小手指停下了动作,五官立即皱到一起。
“咔”一声轻响,车门打开,一股烟率先冒出来,范墨存掐灭了烟,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儿,眯着眼看着因为疼而略显狼狈的简白珂。
“上车。”
她抬眼,看了眼他,刚才没看清楚,此刻他的脸却清晰了,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不知道是故意没刮,还是忘了,看上去比平日里的他像老了几岁似的,眼睛也不若平时那么黑亮有神。
简白珂也不知怎么,第一反应是想问问他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觉得有些明知故问的矫情,他之前在电话里就暴跳如雷,如今看到自己在停车场和沈澈“忘情拥吻”,更是怒不可遏了。想到刚才那一幕,范墨存坐在车里,肯定是都看见了,简白珂吞咽了一下口水,可嗓子还是异常干涩,撞到的手指似乎更疼了。
“那个,不是你……我……”
她张口结舌,往日的伶牙俐齿全不见,她也恼怒自己这样的心虚来得毫无缘由,瞄了他几眼,顿了顿,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对,忽然吼道:“我就不上!”
“不上车是吧?”范墨存似乎早有所料,轻笑一声,可脸上一丝笑模样儿都没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一个电话,我保证,你妈妈会睡得很安详,一觉不起。”
简白珂刷地白了脸,她猛抬头,死盯着他,看清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咬紧牙,大力拉开自己这一侧车门,几乎是将自己摔进了车里,将怒气全都发泄到安全带上,狠狠撕扯着,扣紧。
范墨存看了她一眼,沉着脸上了车,缓缓发动起车子,车身颤动一下,飞快地弹了出去,简白珂猛地伸手拉住扶手,侧过脸看他。
“你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她头发被呼呼的风吹得一团乱,糊在脸上,好不容易拨开看清仪表盘,看到那不断上升的数字,简白珂慌了,大声冲范墨存喊道。虽说是宽敞的公路,这个时段车也很少,但这车速也实在太吓人了,她甚至感觉到臀下的车底盘在轻晃,车子飞离地面一般。
双手按在方向盘上,范墨存好像没听见简白珂的呼喊一般,他头上的硬而短的发丝被阵阵呼啸而过的疾风吹得斜着立起来,侧脸望过去有些骇人,加上泛着红血丝的眼,胡子拉碴的下颌,看上去很是沧桑。但从他紧抿的唇和骨节泛青的手不难看出,他在生气,简白珂缩着脖子,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她一边捂着嘴,生怕呛到风,一边在默默等待他何时伸出只手来拧断自己的脖子。
简白珂和沈澈吃饭的地方离剧组并不很远,照范墨存这速度更是快,眼看还有三四分钟就要到了,范墨存一脚刹车,车胎和地面急速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响。简白珂一直侧着脸看他的表情,没注意到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就停了车,受惯性作用整个人斜着就往前面的挡风玻璃冲过去,幸好她上车就系上了安全带,要不然这么大的劲儿不知道会不会撞破额头。
“小心!”
范墨存眼疾手快,伸手扯住简白珂的肩头,用力一按,算是叫她稳住了。然而,他面色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缓和,而是勾着嘴角,叮嘱道:“顾好自己的小命儿,不然,你就是继孟丹婷之后第二个出车祸死的女演员了!”
惊魂未定的简白珂猛地看向他,耳边似有雷鸣,震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范墨存主动在自己面前提起孟丹婷,还将她对外宣称的死因一道说出来,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孟、孟丹婷?哦,那个演员……”
她低低重复几声,偷眼看向范墨存,他脸上倒没再有特殊的表情,但凭空冒出这样一句,简白珂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他是在心血来潮,一颗心更加七上八下了。她和范墨元的私下约定,是最最见不得光的,若是被他知道……
她甚至不敢去想“万一”,单是令他不悦,自己就陷入了绯闻缠身和戏份缩水的双重危机,哪还敢再揣测更可怕的下场。坐直身体,简白珂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平静一下,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道:“那些都是你做的?”
范墨存正在从烟盒里往外抽一根烟,闻言一顿,反问道:“什么?”
简白珂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受伤的手,没再出声。
他却被她问得烦了,烟盒随手一扔,拧开了音响,刚巧是某电台的娱乐新闻,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正兴致高昂地聊着最近娱乐圈的几件大事儿,其中,自然有关于简白珂、佟薇以及某传言是佟薇男友的神秘男子的三角恋情。
听了一会儿这东拉西扯的娱乐八卦,简白珂怒极反笑,轻声开口:“这天底下,肯心平气和听着自己老婆婚外情的老公,可真就是你范先生一个了吧?真淡定,这回满意了,解气了?”
她转过脸来,早已将纷乱的发拢好,随意扎起来,几缕碎发落在腮边,一双眼被风吹得微微发红,却丝毫不减水润动人,照旧是清澈晶莹的一双漂亮眸子。不等范墨存回答,她飞快伸手,将音量调大,刚巧新闻播报到一段落,一首曲子飘出来,是首九十年代初期的老歌,《追梦人》。
简繁曾是名动京城的交际花,唱歌跳舞样样擅长,她不是邓丽君那种甜嗓儿,却是有些低哑的女中音,最喜欢就是这首罗大佑为纪念三毛而创作的曲子,即便是在家中闲来无事也要轻哼几句,那时简白珂还小,却一个音一个音早早就学会了这歌儿。
想到刚才范墨存为了逼自己就范,竟不惜用母亲的命来威胁,她便生出一股深重的悲哀来,那样骄傲美艳的母亲,她竟不能时时刻刻保她周全,这比自己被人侮辱还要来得难受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