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陆笑的心刹那陷入无尽荒原,凄凉惨淡,悲怆难忍,却迷茫四顾,寻不到源头和出路。
她转开目光,触目所及的却是贺乐弦温润微笑却满含悲伤落寞的眼睛。
陆笑的心一惊,透过他的视线瞧过去,看到的依旧是相拥的两个人。
她心里的酸涩越发汹涌,涨势迅猛,似要将她淹没。
包厢里放着音乐,声音不算太大,却刚巧能把几近耳语的声音淹没。
没人知道,当卢晓扑进沈毓的怀里后,沈毓低沉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放开。”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卢晓紧紧地抱着他,安心地闭上眼睛,陶醉地闻着他身上略带汗味的柠檬清香,这是属于沈毓的味道,清新阳光却又冰冷。
沈毓下意识地在屋里搜索陆笑的身影,正巧看到她一脸温柔地注视着贺乐弦,心里很不是滋味,越发冰冷地对着卢晓说:“你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卢晓嘟囔:“我巴不得你不客气呢。开房or公寓,it’s up to you。我绝不反抗。”
沈毓推她,她却依旧赖在他的怀里。
卢晓闷闷地说:“毓,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在加拿大,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你的独有的味道,想你是不是也在像我想你一样地想我。”
沈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着已经把目光调转到电视屏幕上的陆笑,轻轻地嗤笑,“我们早就分手了,在两年前。”
“我知道,你不愿意出国,你怨我忽视你的感受出国,可我不是回来了吗?在国外,我好孤单,我会让我爸爸帮我转学到D大,陪在你身边,一直一直。好不好?”她蹭了蹭他的胸膛,眼角滴落的泪悉数蹭到了衬衫上。
沈毓看着陆笑在电视的五彩光线笼罩下越发显得温和沉静的脸,温柔了眉眼,根本不曾在意刚刚卢晓说了什么。
孟固在角落里实在看不下去这些人的假情假意,重重的“哼”了一声,挪到陆笑的身边,指着点歌屏问她:“要不要唱歌?”
陆笑向来不喜欢出风头,不喜欢显山露水,从来没在KTV唱过歌,哪怕跟着他们这帮人来过好多次。
可这次,她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压抑,想立马从这里逃出去,避开她好久没有触及到的问题,避开她一直逃避的感情,避开她故意忽略的距离……可她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只是自欺欺人地看着MV里男男女女演绎着他们的爱情,逃避着她该面对的这一切。她太压抑,太憋闷,她想找个宣泄口释放一下自己。
于是,她点点头,笑着说:“好。”
“唱什么?”
“老歌可以吗?”
“老歌最有味道了。”
“那就陈慧琳的《记事本》吧。”
久违的音乐响起,时隔两年半,陆笑已经忘记当初唱这首歌时那种暗恋的苦楚和酸甜。她没有再写日记,却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要再重温这首歌中那种爱而不得的苦闷酸痛。
“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
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
你讨厌被冷漠,习惯被守候,寂寞才找我。”
唱到这里,贺乐弦和沈毓的脸色齐齐变化,目光都是看着陆笑,一个是莫测,一个是黯然。
“我看见自己写下的心情,
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后头,
等你等太久,想你泪会流,而幸福快乐是什么。”
没人发现,贺乐弦听着这几句歌词,目光突然转向卢晓,深沉喷薄却又深深被抑制的爱,伤痛得无以复加却只能自己藏着掖着,在夜深人静无人注意的时候独自舔舐伤口。
“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得累了,
日记本里页页执着,记载着你的好,
像上瘾的毒药,它反复骗着我。”
卢晓的心头一震,越发死死地抱紧沈毓,任他怎么推,都不放开。
“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得累了,
矛盾心里都是强求,劝自己要放手,
闭上眼让你走,烧掉日记重新来过。”
沈毓、贺乐弦和卢晓的目光都是波澜壮阔,沈毓深深地看着陆笑,目光带着浓浓的后悔却又坚定无比;贺乐弦看看依旧窝在沈毓怀里的卢晓纤瘦曼妙的背影,又瞧瞧陆笑已经胖瘦合度的背脊,目光矛盾复杂;卢晓却下意识地摇摇头,死也不想松手。
几个回合,《记事本》的乐曲还在播放,孟固拍拍陆笑的肩膀,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略显粗狂却英俊的脸上满是兴奋,“小样,你唱的不赖嘛,真人不露相,藏得够深啊。”
陆笑把麦克风的开关关上,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憨憨地笑:“哪有你和黎微唱得好啊,每每配合,都是绝世神曲。”
孟固听出她这是调侃他们俩是针尖对麦芒,一个比一个刺,凑一块就是一对加了钢刺的刺猬。却是在年初某次意外后,意外地成了一对,但依旧是欢喜冤家,打闹不断。
孟固不好意思地搔搔小平头,“笑笑,不厚道啊,黎微那娘们好不容易滚回家去,让我清静几天,你就提她来堵我。真是跟贺某人在一块变坏了,腹黑,真腹黑。”
陆笑冤枉,她哪儿腹黑了,哪腹黑了,她这不明着夸他俩鹣鲽情深夫妻同舟共济嘛。
“笑笑这么老实一丫头怎么会跟我学坏,孟固你可真抬举她了。”贺乐弦收敛起自己的悲伤,走到他们俩身边,轻轻拍开孟固,示意他让地方。
孟固嗤笑一声,心道,吆喝,你可终于有空注意你媳妇这边了?我还以为来了卢晓你就忘了陆笑了呢。一年半前你比阿毓早了一步把陆笑打上你的LOGO,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人小姑娘呢,结果,这卢晓刚在你面前晃了不到一天,你的魂魄就又黏在她身上了。无耻,太无耻。
面上,孟固却笑嘻嘻地给了贺乐弦的肩头一拳,不轻不重,也能让他疼一阵子,算是给陆笑出出气,“这可是你说的啊,人笑笑这么憨厚的一孩子,你可悠着点儿,别真的把小孩子给教坏了。”
贺乐弦嘴角噙着笑,没吭声。他知道孟固这是在警告他不要让陆笑伤心。他不是神,有些事情做不到,他不会应允。
“唱的不错。”贺乐弦对陆笑向来不吝夸奖。
以前第一次在沈毓的公寓吃到陆笑做的泡面时,他就小小地夸过她。
后来,她搬到他的公寓,周末,他会去那边跟她过二人世界。他坐在沙发上看书,她就在厨房做饭,有时候他会给她打打下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或者干脆静静地忙着自己的事,平和温馨。
他每每吃到她做的新菜就会多夹几次,再赞叹两句,陆笑就会呵呵笑,一脸满足。
他打篮球不小心被人把衣服扯破了,站在球场边看球的陆笑就会羞答答地跟他说,她可以给他补好。
然后,就真的补得看不出原有的破损,宛如最初。
他亦会夸她手巧。
还有好多好多……
这一年半,他们相处的平淡宁静却又暖到了骨子里,其实……也挺好。
陆笑不好意思地对着贺乐弦笑了笑,把话筒递给他。
他摇摇头,“再给你点一首吧。其实,你应该挺爱唱歌的吧?”
陆笑一愣,心里暖了些,没有说话。
“给我点一首吧。”如黄鹂出谷的清脆嗓音突然出现在贺乐弦的耳边,他转头瞧着声音的主人,满眼满眼的宠溺,“哪一首?”
“《You Belong With Me》。”话是对着贺乐弦说的,卢晓的眼睛却是看着沈毓。
贺乐弦见了,却依旧笑着说:“好。”只是霎时眉眼淡了温暖,被浅淡的冰雪覆盖。
陆笑也发现了他们两人说话时表情的变化,忍不住微微摇头,浅浅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贺乐弦。
这是首轻快却又有些小忧伤的歌。
MV讲的是一个恋爱的小故事。男女主角是同学也是邻居,女主角每天都带着大黑框眼镜,穿得也很随意,她一直暗恋着男主角,却不敢表白。某天,发现男主角和别的漂亮女生KISS,她心里很难过。男主角在一次比赛中失利,他的女朋友骂他,她在一旁看到了却为他伤心。一场舞会,男主角正在跟他那穿着红色妖艳性感长裙的女朋友跳舞,女主角穿着银白色的礼服去了。金色柔顺的头发垂散,黑框眼镜去掉,淡妆素裹,分外迷人。男主发现了她,立马甩开他的女友,走到女主身边,两人深情拥吻。
唱这首歌的时候,卢晓始终都看着沈毓,眼里充满暗示和期待。沈毓却一直暖暖地注视着陆笑,心里一遍一遍地对陆笑说,you belong with me。
卢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嘴角挂着傻笑眼睛看着MV的陆笑,酸楚的滋味瞬间上涌,蔓延了整颗心整张嘴。
但她的眼睛却越发亮若星辰,她是个赌徒,已经赌了十年,不在乎再继续赌下去。
她愿意相信,十年相伴五年相恋可以挽回沈毓对她的爱。
☆、PART 24
一行人闹腾到九点,沈毓说,他和陆笑还得去电台,得先走了。
卢晓立马抱住沈毓的胳膊,撒娇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反正晚上我要住在你那里。”
沈毓皱眉,清俊的眉眼带了严厉,“不行。”他使劲把卢晓的手往下扒,嫌她烦。
贺乐弦握着酒杯的手指晶莹泛白,骨节凌厉,唇角的笑意却依旧温润,只是眼睛却在暗淡的影子中冰冷一片。
“为什么不行?陆笑都在你那边住过。”卢晓嘟着嘴,明显地不高兴了。
沈毓下意识地看向陆笑。
她微微垂着头,刘海的阴影遮盖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沈毓说:“她不同。”起初是她很单纯,不会想歪,后来是他习惯她的存在,喜欢她的陪伴,不愿意她离开。
陆笑的身形一震,抓住包带的手颤了颤。
孟固和贺乐弦却是立马看向沈毓。
贺乐弦眉头微蹙,深潭似的眸子里却微起波澜,任人看不透彻。
孟固有些疑惑,略粗的眉毛纠结成了川字。阿毓不会对笑笑没死心吧?这可咋办呀。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和乐弦要真为笑笑打起来,他该帮谁涅?
卢晓不说话了,半敛起眼眸,遮掩住其中的失落哀伤,转而又明媚了开来,走到陆笑面前,晃动着她的胳膊,“那,笑笑,我今天去你那儿住吧?”声音有了那么点儿可怜。
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贺乐弦。房子是他的,他说了算。
贺乐弦嘴角的笑容慢慢漾开,对着陆笑微微点头。
主人都同意了,她这个暂住者自然没有意见。何况,那是个三室两厅的房子,随便卢晓选哪一间都可以。
贺乐弦和孟固打车回D大,临走之前先去了趟贺乐弦的公寓,把卢晓放在“绯”的行李搬了过去。
卢晓还是跟着沈毓他们去了电台,路上买了一大堆水果零食,陆笑以为她要拿回去自己吃,到了电台才知道这是给他们同事的。
有免费的东西吃,谁不高兴?
电台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看卢晓粘沈毓粘得紧,就猜测这大方漂亮的小姑娘喜欢沈毓。可向来和颜悦色的沈毓明显对卢晓冷冰冰的,大家也就都明白其中的三四五了。只夸卢晓人长得美有灵气,八卦的就问她家是哪儿的在哪儿读书什么的。
只有老嫌陆笑土气的那个女同事,见今天虽然陆笑和卢晓都穿了一条白裙子,陆笑的却明显廉价,而卢晓的……
“你这裙子是香奈儿的吧?”
卢晓笑得含蓄:“是啊。”
那女同事说:“看着就和陆笑穿的不一样。这白裙子能穿出精致灵巧的极少,一般人穿了也只是装清纯罢了。”
卢晓也知道她影射陆笑呢,也不多话,亲昵地挽住那女同事的胳膊,“哪能呀,我看吴姐要穿这白裙子定能穿出高雅大气。”
吴姓女同事就笑开了。
两个人热络地天南海北瞎侃,其他同事装作啥都没听见,该吃吃该喝喝该干活干活该插科打诨就插科打诨。
陆笑自然不在意。
那女同事说的也没啥错。虽然不知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