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的那件事情被她看去了多少,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齐子琪将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唇边竖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陶诗序注意外面的情景。
果然过了片刻,储物间的门后面就响起了一个急切的脚步声,陶诗序透过那一丝小小的门缝朝外面看去,看见那个中年狱警手里提着一根警棍,四处地看了看,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又朝着前面走去了。
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陶诗序刚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没想到身后的齐子琪像是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立刻伸出手来用力地捂住了她的鼻子嘴巴。
过了没多久,她看见那个狱警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边出来,神色警惕,看样子刚才的离开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四处打量了一下,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那扇小小的储物室的门的最下面,那里,有着陶诗序和齐子琪无法掩藏的两双脚。
陶诗序的瞳仁猛力地往后面一缩,她的心在那个狱警朝这边看过来的那一刻立刻就提到了嗓子尖上,要不是此刻身后的齐子琪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恐怕她早就受不了,要大叫起来了。齐子琪用另一只手将她的身体往后面拨弄了一下,可是她们两个的那双脚无论是站在哪里都不可能完全地藏住,就那样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那个狱警的眼皮子底下。
那个狱警看了那个储物室几眼,又走近来,恶狠狠地对她们两个说道,“快出来,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赶快给我出来。”
齐子琪的身体就在陶诗序的背后,她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全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像是一块冰一样的寒冷。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背上手心上,全都是冷汗,根本就给不了齐子琪任何的温暖。
那个狱警见她们两个人没有说话,用脚踢了烦。门早已经被齐子琪从后面反锁了,他从外面不用钥匙根本就打不开。踢了几脚,发现那扇门还是纹丝不动地关着,那个狱警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更加浓重,他冲着储藏室里面的两个人喊道,“你们有本事就别走,等我把钥匙拿了回来,有你们好看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过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听到那个人的脚步渐行渐远,齐子琪终于放开捂住陶诗序口鼻的那只手,伸手就要去开门,没想到却被陶诗序给制止住了。
她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担忧,可是齐子琪却朝她安抚性地一笑,低声说道,“我肯定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趁着他去找钥匙,我们赶快走,要不然等他回来了就来不及了。”她这样说着,手上却不停歇,飞快地开了门,拉着陶诗序就朝着楼上奔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严实了。
为了避免有人逃跑和节约看守人手,这里来来去去就只有一条楼梯,往下面去肯定碰得到那个狱警,她们只能往上面走。陶诗序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齐子琪的脚步一起朝上面跑去。
她们两个人在上面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就看见那个狱警拿着一大推的钥匙朝着储物室的方向走去,几乎是连想也没想的,她们两个人趁着那个狱警朝着储物室奔去的空隙,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朝着下面飞快地奔去。
她们到操场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跑步,陶诗序和齐子琪站在一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陶诗序转过头来对身边的人问道,“你怎么会来?”
齐子琪眼睛依然盯着操场上,连头都没有朝她这边偏一下,顺着答道,“你许久没有回来,教官让我过来看看。”
刚好大部队跑过她们跟前,齐子琪见缝插针地插了进去,陶诗序见她已经走了,她要是再站在这里,反而会惹人注目,于是也跟着她一起,进了大部队。反正她们人已经回来了,教官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个狱警只看见了她们的脚,没有看见她们两个的背影,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在人群当中认出她们两个来,这里都是女孩子,年纪差不多,身材也大都差不多,不会有什么问题。怕只怕那个狱警会跑过来找,到时候,只要一问今天跑步的时候谁离开了,到时候她们也就都现形了。
如果一旦被那个狱警察觉到是她看见了,齐子琪可能还不会动,因为据她这些日子来的观察,齐子琪哪怕是在少管所,她背后的势力好像也挺大的,大到这里的人对她都有着一种疏离式的敬畏。因为不敢惹,所以才那样对待她。齐子琪撞破了或许没什么,而她就不一样了。她是个没人理会的孤女,连自己的爸爸都忙不迭地要将她送进监狱里来,更何况是别人。如果等到查起来,第一个出事情的就是她。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赶快地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否则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她自己了。退一步来讲,就算那个狱警这一次放过她,或者没有查到,但是说不定哪天她也会被像王红那样对待的,一旦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在不住地跳动,胃里也忍不住翻动起来。
她正想找个地方休息,没想到齐子琪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和她并排在一起,小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说完便跑开了,只留给陶诗序一个暗色的背影。她话里有话,只说了这样浅浅一句便点到即止,立刻跑开了,只留下陶诗序一个人还留在原地慢慢地跑着,一边跑一边思索着她方才的话。
见她低着头在原地慢慢跑着,本来在她后面的白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来,同她并肩,一边跑一边问道,“嘿,看你这样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小心等下被教官看见,罚你。”
陶诗序抬起头来,本想笑着安慰她几句,却没想到刚刚看见她的脸,却又突然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来。
那天她问白萱为什么王红在这里这么肆无忌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后台一样,当时白萱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儿,那个时候她没有去细想,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其实当时白萱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了吧。
她警觉地朝四周看了一看,发现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于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对白萱说道,“你那天说王红是有背景的人,究竟指的是什么?她又有什么背景?”
被她冷不防地问到此事,白萱脸上的神情立刻便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避开陶诗序的目光,过了片刻才转过脸来,低着头打着哈哈说道,“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陶诗序自然有些不甘心,还想再问,却见白萱一副明显的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匆匆地跟她说道,“教官在看我们呢,我先走了。”说完,便埋着头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陶诗序微微皱了皱眉,白萱摆明了不想多说这件事情,她要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结果来,与其这么冒进地打草惊蛇,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地合计一下。
白萱的这幅样子,虽然没有明说她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但是陶诗序终究不是笨蛋,一眼也能够看出来。她是知道王红和那个狱警之间的关系的,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陶诗序就管不着,不知道了,但想来她能够在厕所里遇见正在jiaohuan的两个人,其他人也应该可以的。
知道这件事情的不止她一个,齐子琪白萱都知道。齐子琪不用说,她来历不明,后台也硬,至于白萱,她握着这个秘密不出声,是为了将来要挟王红和那个狱警还是有其他什么打算,陶诗序不知道。但光看现在的样子,白萱并不想让她也参与进来,是为了不让她趟这淌浑水还是不愿意让她分了自己的好处,陶诗序懒得去细想。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自保。其他的人,还轮不到她来操心,她也操不了那份心。
心中一旦有了事情,做起事情来便不那么专心了。一整天陶诗序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晚饭过后就是放风的时间,她不知道牢里是怎么样的,大概因为她们年纪都还不大的原因,加上身份都很普通,所以看管得并不算严。
陶诗序一个人从食堂里出来,经过回廊朝着屋里走去,这里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些风景,外面的世界暂时还不属于她,看了除了徒增羡慕,也没有其他的用处。
外面清而冷的月光淡淡地洒了下来,给原本森冷幽谧的走廊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她想起走之前在牢房里的那一本小小的台历上面看见的今天的日期,正是7月8号,如果还是往常,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考完了英语,回到了家里。
家里有凉爽的空调,有父亲的爱护,还有母亲亲手做的刨冰,上面放着冰镇好的西瓜,下面是葡萄干炒花生各种美味,还有冰镇的汤圆,一口咬在嘴里,冰冰凉凉的,一下子还化不掉,十分的熨帖。可是眼下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云烟,统统散去了。
陶诗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正打算继续往回走,却不防后面响起轻巧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一看,没想到居然会是齐子琪。
见她脸上似乎有惊讶的神情,齐子琪淡淡地笑了笑,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怎么,没有想到么?”
陶诗序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等着她上来,齐子琪走到她身边,顺着她刚才的目光向外面看去,外面星河漫天,犹如一道匹练在天空中铺展开来,下面是璀璨的霓虹,与上面的星光交相辉映,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一个寂寞,一个热闹。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看向陶诗序,说道,“今天好像是高考的日子吧。”
陶诗序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此刻有一个年龄同她相当的人和她讲话,心情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抑郁了,她也淡淡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今天考的是理综和英语,今天考完了,高考也就结束了。”她低下头来,嘴角边上还有着一丝黯然,“本来说好的,要高考过后再去照毕业照,可惜,没有我的位置了。”
似乎对她的伤感有些不理解,陶诗序看向齐子琪眼中出现几许疑惑的神色,身边的女孩子旷朗地笑了笑,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摆了摆短短的头发,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上过几天高中,不理解你们的那种感情也是正常的。不过,”她转过头来,伸手摸了摸陶诗序的头发,笑道,“你还真是单纯呢。”为了这样一些毫无关系的人在这里伤感。她突然想到另外的一件事情,一向淡然的眼中带上了几许趣味,“你这么舍不得你的那些高中同学,这里面,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
陶诗序的瞳孔猛地朝后面一缩,像是被针刺到了一般,齐子琪看见她的这幅神情,便知道是触到了她的心事,于是笑了笑,转过头去,还不等陶诗序说话,就装作无意般地将这个话题给转移开去了,“你也不要太伤感了。听说你的刑期只有两年零六个月,没事的,到时候出去了还年轻,再考大学也来得及的。”
陶诗序点了点头,可是眼睛里终究带了几分难以释然的伤感,“可是,身边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一些人了。”不会再有那么单纯的一群孩子一起生活了;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坐在她身边给她讲解她做不来的习题;不会再也那么一个人会和她一起为了逃避老师的视线,跟她在纸上聊天;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成天没事就跑来打击她,惹得她用书去砸人;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吃东西的时候给她带回来一份儿;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会因为一道题和她争得面红耳赤了。
更加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明明自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对自己,对同学,却像是对他的孩子一样。每天下午六点半准时响起的鼓励,成为每一个孩子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号角。操场上打篮球的少年,跑道上和她一起并肩走过的少女,考场上面问她借笔的那个男孩子,办公室里低头改卷的老师......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她的生命里永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无论那个人是谁,无论他们之间感情究竟有多深,单是这三年来在一起朝夕相处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是以后的岁月当中旁人难以比拟的。更何况,这中间,并不仅仅只有他们的感情,还有他们无比宝贵的青春。
那些日子,那些和汗水交织在一起的青春岁月,终究伴随着那本书的合上,永远地被关在了里面。下次再翻开,也不过都是些泛黄的图片罢了,再也不复当初的鲜活。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齐子琪也不愿意再在这样的事情上面继续纠缠,于是又将话题给转了,问她,“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改变不了,不如不去想。倒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王红的那件事情。”她转过头来,看向陶诗序,眼睛里带着几分她不能看懂的意味,“你打算怎么办?”
陶诗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