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点醒过来。”
“艾玛洛德!等你醒来我会用文件堆砸死你!”
“kufufufu,你以为你是睡美人呀?”
“小心我偷偷把你私藏的零食吃完!”
……
几天的时间,耳边出现了至少有十种不同的声音。从温柔的到犷的,再到焦急的……艾玛洛德都能很清晰地听出来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
在这期间,她也能感觉到自己从这个地方被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目前躺在哪里,却能嗅到淡淡的咸味,似乎是在海边或者海上。身下的触感是柔软的,所以他们应该不会狠心到把她丢弃在海滩上。
她的身体如同被灌注了几百公斤的铅无法动弹,大概过了几天后也只能动动手指,这期间内她仿佛一直保持着假死状态。然而偶尔传来的痛楚和每日定时换纱布包扎伤口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玩完儿了。
从前段时间受伤未好的左肩,到似乎被重度烧伤的脸部皮肤以及身体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每一个受伤的角落都被小心翼翼地处理过,且呵护有加。每当换药的时候,总能触到对方温暖的体温和一只长着老茧却纤细修长的手抚着她的伤痕。
是……谁呢?
是谁,有着一双钢琴家的手,默默地招呼着也许将要一直沉睡下去或早已变成植物人的她?
尽管心里早就给出了明确的答案,艾玛洛德依旧不敢承认。
又是几天过后,艾玛洛德终于等不及了。她的上半身从麻木状态中恢复过来,于是她尝试睁开眼睛,却发现绕在眼睛上的纱布。
“难道……”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利索地三下两下拆开层层围绕的纱布,迎接自己的只是混沌的世界。模糊了轮廓的景物、颜色与颜色混淆在一起让她无法辨认,这种感觉甚至比陷入黑暗还要令她惊悚战栗。
没有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她抚着自己的不再光滑的脸颊,包括下巴,几乎整张脸都被纱布包着,几近面目全非。
怎么会?
十年后的未来与现在有偏差吗?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好好的?
艾玛洛德不想为这些细小的问题纠结,只是大脑依旧一片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功能。
屋子随着什么东西在摇晃,伴随着淡淡的海水味,艾玛洛德可以确定自己是在船上。
去哪里的船?难道她已经离开西西里了?还有,还有g、giotto他们与riccardo的战斗怎么样了?一瞬间,无数的疑问倾泻而出,双腿无法动弹和视力受阻让她难以接受自己变成‘残疾人’的事实。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身边没有人陪伴的感受更让她遭受双重打击。
果然,是被抛弃了吧。
彭格列怎么会收留一个已经什么都没有的‘残疾人’了呢……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那人的脚步声极轻,似乎是怕吵到了也许还躺在床上沉睡的艾玛洛德。
“……你哭了?”g诧异地看着安静坐在床上泪流满面的她,一时慌了神。
艾玛洛德闻声,连忙抬手用袖子去擦不断冒出的眼泪,明明已经什么都无法看清,泪腺还是变得异常发达。可惜,眼泪似乎越擦越多,到最后浸湿了整片布料。“抱歉……”声音中带着颤抖与哽咽,沙哑地不成样。
“快躺倒床上去——”g发出命令似的语气,将她安置在床上,并搁在旁边的医药箱中拿出绷带和纱布帮她重新包扎。
虽然无法看到,艾玛洛德能感知g正望着她。出于羞愧心,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脸庞,赶紧用被子死死捂住了头。
g哭笑不得地注视她小孩子气的动作,想要将被子扒开。“现在知道害羞了?你昏迷的这几天内都是我帮你换药的,再丑的样子我都见过。”
他这么一说,艾玛洛德的脸更红了,死死捏着被子的一角,有点喘不过气。“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去哪里……”
……
被子外面的世界沉寂一片。
久久以后,g的嗓音才再次响起,掺杂着淡淡的歉意。“抱歉,我们输了。”
“输了?什么意思?”她呼吸一滞,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几乎扭曲。
“giotto放弃首领位置,riccardo变成彭格列二代。”g并不打算在隐瞒下去,而是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giotto、我、你、朝利、纳克尔和蓝宝正在去往日本的路途中。”
这下轮到艾玛洛德沉默了。
她早就料到结局了,不是吗?自从上次莫名其妙穿越到十年后的世界,她就不应该对giotto战胜riccardo抱有任何幻想。
“彭格列没有被毁灭……”她松开了原本握紧的拳,叹息声几不可闻。“只是继primo后由riccardo统治的彭格列,总有会变质的那一天。”
“嗯。”g应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想太多。”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我是怎么被救出来的。”艾玛洛德觉得自己要是再闷着被子肯定会窒息,只好认输般地撩开,用看不见轮廓的双眼紧盯着那抹红。“我记得自己明明被火困住了,怎么现在还活着?”
对于这点,g只字不提。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艾玛洛德的求知心越发强烈。“g,告诉我。”
“……”他深深了呼了口气,依然踌躇着究竟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前几天的那幕不仅对她来说是场噩梦,也是他的噩梦。“当时两方均损失惨重,大火烧起后我们都撤出了巴利安基地。但是后来发现你没有出来,多亏朝利用雨属将部分火焰扑灭才能找到你。可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艾玛洛德早已会意。
好不容易将半条命捡回来了,但那确实是她最后的战斗。怀表失去踪影,双目几近失明,加上身上遍布各处的伤痕,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当术士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无非是大家都很平安地远离了西西里岛这片孕育黑暗的黑手党胜地,没有死亡、没有痛苦。虽然对giotto来说,想要接受失去彭格列的事实恐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可是,primo您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们,还有曾一起欢声笑语并肩坐班的彭格列成员们,他们都是家族的一份子。他真的忍心就此抛弃一切吗?
接下来的时光中艾玛洛德和g不再言语,他从容不迫地给她换药,每一个动作都老练细心,仿佛他曾已经做过很多次重复的事。
“不管怎样……谢谢。”她垂着头低声道谢,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好像从来都是她在麻烦g,也许她在他眼中从来都只是个累赘吧。“又给你添麻烦了。”
g为她缠绕绷带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正常。“没什么,习惯就好。”
“……”习惯你妹,原来g真的一直把她当累赘来着!艾玛洛德撇了撇嘴,语气中透着失落与不甘。“为什么还把我救出来呢?我已经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义了。”
“白痴,这是不需要理由的事。”g略显责怪地道,虽然他并没将真正的原因说出。那种让人面红耳赤又别扭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她说过吧,‘我不仅是在保护家族。也想……保护你。’
所以这次,他们算是真正的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油轮突然产生了轻微的晃动,发出‘嗡嗡’的声响,最后停泊在港口处。旅客们纷纷从长时间坐船的疲倦中恢复过来,走到甲板上呼吸着属于另一个国家的空气。与西西里那整日浑浊的、充满灰尘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到了。”
“嗯,日本……”远渡重洋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她也许……再也没有重新回到西西里岛的机会。甚至连个短暂地告别也没有,就急匆匆地离开。
**
在g的搀扶下艾玛洛德缓慢艰难地走出船舱,远远就听到了giotto惊喜地呼喊声。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差点忘记自己已经无法看清东西的事实。
“艾玛~你终于醒过来了!”giotto跟其他守护者们围绕在她身边,“你没有看见g当时把你救出来后的表情,真是……呜呜!”他还没说完,被g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嘴。
“呐,primo,你真的抛弃彭格列了?”虽然这行为显得很不负责。
“艾玛,不要叫我primo,我已经不是首领了。”giotto以另一种说法回答了她的问题,并揭示了这个事实。“彭格列的各位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艾玛洛德对此半信半疑,至少她可以想象得到利兹现在咬牙切齿地模样。她依然纠缠不休,想跟giotto理论个所以然来,“不会担心他们对你失望吗?像‘primo,竟是一个轻易丢下同伴的首领。’这样的。”还有那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她牺牲了很多,最终却还是无法挽留他首领的职位?
未免,太不甘心了。
“彭格列再也不只是‘我’的,斯佩多的背叛也在我意料之中。我想,我能为彭格列做得,也就这么多了。”giotto平静地阐述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转头朝着他的伙伴们微笑,“呐,我的梦想啊,不是站在万人之上的顶端成为黑手党老大,而是希望将来——就算我们的头发花白,变成了七老八十的样子,也可以坐在一起聊天喝茶,有自己的妻儿子女,过着安宁的生活。”
当初建设彭格列,也只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同伴。
既然彭格列存在的意义已经发生了扭曲,他宁愿丢掉它。
“我们还年轻,仍然有很多时间挥霍,不是吗?”giotto耸肩,用愉悦轻松的语调说出这番话后却足以让他们感动地流泪。
“呜呜……真是究极的感人啊,giotto!”抑制不住感情的纳克尔早已泪流满面。
“纳克尔,别人都在看呢!”四周不断有人向他们行着注目礼,蓝宝小声在他耳边低语,却只让他哭声变得更大。“啊啊,好丢人……”
“真好呢~终于回家了。”朝利雨月悠闲地走下甲板,掩盖不住声音中隐隐露出的思乡之情与激动。
“话说……”艾玛洛德歪着脑袋,突然表露疑惑。“只来了这么多人吗?”
“诶?”众人做不解状。
艾玛洛德百分之百肯定,当她陷入昏睡中的时候听到了一句‘kufufufu’的诡异笑声,那可是小凤梨的专用语癖啊!他怎么可能没跟来?“虽然我看不到东西,但我的听觉还是很灵敏的。我确定自己听到了骸的声音,他真的不在……这船上吗?”
……
“kufufufu,你终于记起我来了啊。”一个怪异的声响了进来,大家集体汗颜。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瞒天过海偷溜上船的啊?
“虽然制造幻术把你们骗过去可是很简单的小把戏~”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骸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头顶那几片永远不会垂下的叶子随着海风飘扬。
最快反应过来的还要数艾玛洛德,她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抬手。“怎么办,我突然想吃凤梨了。最好是冬菇炒凤梨。”
噗,蠢姑娘,你确定冬菇可以跟凤梨放在一起炒吗喂!
第四十五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