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才激斗的那个酒馆外,两个人疾奔而至。其中一人约摸有四十岁上下,另一个却是个十七八的少男。
中年人俯身细看老者的尸体,过了片刻,对旁边的少年说道:庄林,你去把这酒馆中的伙计叫一个出来。进门时需得小心,防着有人偷袭。
庄林点头,走到酒馆门旁,向内查探一番,几个闪身进了酒馆后堂。不一会儿,一手一个,拎着两个人出来。
庄林走到中年人身前,把二人往地上一掷,喝道:我师叔问你们话,详细说来,省得受罪。
这二人一胖一瘦,正是酒馆掌柜与伙计,见庄林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随手将两人拎起,这臂力实是骇人,心中恐慌,生怕是刚才死去的老者那一伙人,掌柜心想,这下要糟,老头死在我的酒馆门前,怕是同伙来寻我的麻烦,万一找不到凶手,难道便叫我偿命了?越想越怕,突然大腿一凉,连裤档都湿了。
中年人瞪了庄林一眼,又转头向小二问道:小伙计,方才是怎么回事?这老者是如何死的?你详细说与我听。小伙计此刻正伏在地上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听中年人问话,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回道:小人只是在酒馆打杂,糊口饭吃,饿不死也就罢了,酒馆可不是小人开的,求大爷高抬贵手,放了小的罢。
中年人呵呵一笑,说道:你二人莫怕,我不要你偿命,只是问你经过,你只需详实说来,我们听完便走。
掌柜与伙计见中年人似乎并无怒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得不详之处,伙计在一旁加油添醋的补充。这伙计本就在酒馆跑堂,酒馆来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时间长了这伙计也练得一番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嘴皮子的功夫更是不下说书艺人。
直说赵红儿如何英雄侠义,若阳如何聪慧过人,熙媛如何美貌等等。中年人老成持重,看不出表情变化,那少年却听得神采飞扬,时尔紧张,时尔大叫。
中年人听完,点了点头,不住的问小二,黑衣女子受伤如何,若阳又是怎样一剑击杀老者,三人往何处去了等等。言下之意对赵红儿甚是关心。
小二说到最后三人的去处时,却多了个心眼,毕竟面前这二人不知什么来头,说不好万一真是老头的帮手,去把熙媛这美貌的小娘子捉了去,可也教人心疼。况且那赵红儿侠义过人,也确实令他佩服之至,想到此处,就说道:闹出人命,小的哪敢伸头出来看?只是躲在后堂,从门缝中远远瞧着,也不知道他们三人去了哪里。掌柜在一边附声道:对对,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中年人挥了挥手,让二人回到酒馆去了,然后转头问庄林:你看这控尸人死于什么兵刃之下?
庄林看了看老者尸体上的那道伤口,不以为然的说:这伤口很小,血流得不太多,应该是寻常刀剑吧?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说得不对,这伤口虽然很小,但是伤口周围血迹不多,这说明是被真元力所杀,血管破裂时,就被真元力给封了起来,以至于血刚刚流了一点,血管就被封了起来。
庄林惊讶不已,问道:真元力还能割破人体?那该是什么境界了?
中年人说:普通的真元力能把人体打成碎块,但是,高手的真元却可以化无形为有形,变虚为实,甚至可以把真元祭成兵刃,我看杀死这老者的少年,恐怕已是剑圣境界了。
庄林听了,神色似乎有些不信,倒并不是不信真元化剑,而是不信一个少年就可以做到。
中年人又说道:不管这少年是谁,至少他杀了尸魔的人,说明他并不是三魔一伙的,红儿跟他在一起,倒也无需担心,这控尸人死得不久,红儿应该走不太远,况且他们还带着四具行尸,肯定不会在城内,我们向城外追,应该能追得上。
庄林说道:是,听师叔吩咐。说完,二人便向城外追去。
庄林二人刚走并未多久,又是五个人由城内的方向跑来,衣着装束一模一样,走到老者尸体旁停下。其中一人俯身将尸体抱起,复又向城内走去。
掌柜和伙计听到脚步声,慌忙躲在后堂,见这几人面色不善,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口中念佛,只盼着这几人赶紧走。见这几人抬了尸体离去,方才重重跌坐在地上,擦去满身的冷汗。
在镇阳城的王城内,有一座雄伟的镇阳宫,这是历任城主处理事务之所在。平时,这儿总是有许多文武官员,而今天,镇阳宫中却只有几个人。
一个中年人坐在镇阳宫的宝座上,手双扶膝,眉头紧锁,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躺着的那具老者尸体。在他身旁站了四人,也都是面色凝重。
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尸魔老祖派青尸香主替我夺位,却横出意外,真不知该如何向老祖交代。此人在尸魔教中虽然不算长老,却也是一名香主,这下,可实在是难以交代了。说罢,看了看周围的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主意?这中年人,就是夺了上一任镇阳城主龙岳之位的林融。
身边一人抱拳回话:城主,此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青尸来我镇城阳,我们好生款带,礼数上毫无欠缺,只是,只是遭遇强敌,而且随身新带了四具行尸,定是修炼时日尚短,这才遭难。依属下之见,先将这青尸厚葬,随后派人向尸魔老祖送去丰厚赔金,想必老祖也不会为难我们。
话音刚落,旁边一人怒道:涂焦,你这话可真是混蛋至极,你当尸魔老祖是乡下的土财主么?死了个管家,送几个钱,就没事了?
涂焦心中恼怒不已,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笑道:愿闻洪罡将军有何良策?
洪罡转身向林融说道:城主,属下觉得,尸魔老祖向咱们要人,人是必定还不了的,但老祖也必定知道,今天我杀人,明天人杀我,死伤是在所难免的,毕竟谁也没跟阎王爷有什么交情,能包谁不死,我看,咱们先派人将青尸送回千坟岭,看尸魔怎么说,同时,派人速去试刀山通知小主人,万一尸魔借机向我镇阳城发难,有小主人与风魔斡旋,想必也不至于吃了多大的亏,风魔与月魔尸魔同称三魔,恐怕尸魔多少也得卖点儿风魔与小主人的面子。
林融微微点头,说道:就这么办罢。洪罡,此事还是你跑一趟。明日一早出发。
洪罡朗声说道:遵城主之命。
正在这时,宫门外急勿勿跑进一个侍卫,进来跪下说道:禀城主,千坟岭尸魔教主座下左长老求见,说是来要人的。
林融几人听了均是心头一震,暗想,这么快就来了?
现在人家已来到宫门,就算是飞,也来不及通知风魔了,林融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快请长老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女人笑声,说道:哪敢烦劳城主请我?几人向门口齐齐看去,见一名女子站在门口,一袭青纱长裙,薄薄的纱下隐约透着丰腴的体态,年纪约有三十来岁上下,容貌极其妖艳,眉宇间风情万种,在头上斜斜插了一只簪,簪的顶部,却是个骷髅头,显得诡谲妖异。
几人本想着左长老必是跟这老者差不多,可能更为凶神恶煞,气势凌人,却突见这么一样美貌的少妇站在宫门口,都不禁楞住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女人见几人楞神,玉手轻掩红唇,吃吃而笑,说道:城主,您可让人家等得好久,我站在门外,你的侍卫色眯眯的瞧着我好不自在,人家害怕,便自己先进来了。城主不会怪罪罢?
林融心中明镜一般,知道手下侍卫绝不敢对尸魔手下的长老无礼,却也不敢得罪这女人,况且见这少妇模样娇美,最重要的是见了这老者的尸体,毫无责怪之意,不禁心中大喜,急忙说道:姑娘美艳无双,侍卫不懂规矩,亵渎姑娘,回头我必重重责罚。还请长老海涵。林融这话是尽拣好听的说。
那少妇听了,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直笑得弯下腰去,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林融面色有些尴尬,心想,这姑娘如此年轻,便能做得了尸魔的左长老,恐怕也没什么惊人的艺业,只是凭着相貌妖艳罢了。心中虽然有些不屑,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
少妇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一双媚眼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林融侧眼的余光看到,身边的涂焦早已魂不守舍,微张着嘴巴,再看下去,口水似乎也要滑落下来。
少妇笑着问道:城主,你称我为姑娘,可是怕吃了亏么?我的年纪只怕做你祖母也够了。那几个侍卫我已替你略微责罚,不必城主费心了。
林融仔细看去,这少妇青丝如瀑,皮肤白晰,胸口皮肤吹弹可破,*高耸,说有三十岁也显得大了些,又怎能做自己的祖母?不禁面露疑色。
少妇瞧出林融心中不信,也不在意,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死尸,问道:城主,我手下这香主……说到这儿停住了,笑吟吟的看着林融。
林融面露难过之情,说道:唉,贵派香主舍生取义,却横遭大难,教人好生敬仰,更况且是在我镇阳城地界发生的事,本主自然难辞其咎,现下,我已派人加紧追凶,给尊香主报仇雪恨,另外,我已择好风水宝地,厚葬尊香主,另备薄礼,给老祖及长老,聊表心意。
少妇听了,仍是笑容不减,往前袅袅婷婷迈了两步,说道:城主,这世道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艺业不精,被人杀了,只是迟早的事。即使要怪,也怪这凶手,顶多我尸魔教找这凶手报仇罢了,又怎能扯到城主你的身上?
林融闻言大喜,急忙站起身来,对少妇说:长老果真气度非凡,深识大义,本主心中好生佩服。话虽如此,但是给老祖与长老的薄礼,还望长老千万收下,这样才好使本主不致失了礼数。说完,对身边的洪罡使了个眼色。洪罡心领神会,转身迈步走入镇阳宫的佩殿。
少妇说道:城主太过客气了。还想烦问城主,击杀我这香主的,是什么人?一共几个?哪个门下?往哪儿去了?一边说,一边缓缓靠近林融,直绕到林融身后。
林融只觉得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好闻,少妇的声音如勾魂铃般在耳边回荡,难抑心神激荡,只想回身抱住这少妇。但知这少妇身为尸魔左长老,却不敢有任何越礼行为。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缓缓答道: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报我,杀死尊香主的,是一名少年男子,还有一名少女被尊香主打成重伤,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少女在旁观战,并未出手。
少妇此时已站到林融正面,凑近林融的脸庞,娇笑不已,轻轻吹气,不断挑逗林融,毫不顾忌旁边的涂焦等人。林融动也不敢动,只得闭上眼睛。
这时,洪罡已由佩殿出来,身后四人捧了四只大盘子,上面金光耀眼,尽是黄白之物。洪罡自己还捧了个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洪罡躬身对少妇说道:这些黄金白银都是俗物,恐怕难入老祖与长老的法眼,但镇阳城地小物薄,实在找不出什么配得上老祖与长老的仙宝,还请长老回去禀明老祖。另外,这盒子是小人专为长老您筹备的薄礼一份,希望能为长老增色一二。说完,将盒子打开,双手捧过。
少妇低眉一看,尽是些名贵花草调制成的姻脂水粉,唇粉眉笔。不禁莞尔一笑,轻轻说道:这倒是些好东西,若是九十年前,我恐怕是喜欢之极。可如今,也用不到这些了。我用的养颜品,可比这些贵重了些。不过,你心思慎密,办事周详,恭喜城主身边有这么一位贴心大管家。
林融陪着笑,说道:薄礼不周,还请长老收下。
少妇笑道:那你派人给老祖送去罢。他收不收,我可不好说。
林融忙说:是。老祖能领我的情,也就足够了。另外本主已备好上等棺木,即将尊香主的尸首盛殓起来。
少妇咯咯一笑,说道:却也不用这样麻烦。说完,俯下身去,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入尸体的头顶,片刻后,拔出簪子,插回头顶,然后轻轻伸出左手,在老者尸体的面上拂了拂。林融隐约见到少妇的掌心中渗出一股黑气,向下压去,直透过老者的面庞,消失不见了,当少妇手掌移开时,老者的面庞已然成了黑色。两眼瞪得大大的,黑眼珠越来越少,白眼球越来越多。
等白眼球完全消失之后,尸体猛的坐了起来,喉头荷荷作响,接着,又爬起身来,站到少妇身后。
林融几人看得手心皆湿,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心中暗暗说道:难怪这女人做得了左长老,看来,绝非靠相貌博取尸魔欢心。
少妇见几人目瞪口呆,笑着说道:厚葬就不必了罢。这等修为埋在土中可真是暴殄天物,与其让它腐烂了,不如做成一具行尸。这叫物有其用。
林融心中暗想:这尸魔教果然丧心病狂,连自己教众都能下得了这手。
少妇又说:城主,必是在心中暗骂人家狠心了,是也不是?林融忙摆手说:哪有哪有,贵派……贵派神功,真是教人佩服。嘿嘿,嘿嘿。
少妇突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你在心中骂不骂我,那可是你的事。只是你别忘了,抓紧派人查探这三人线索才好。
林融忙说道:是,是,这是一定的。
少妇转身,缓缓离去,身后那具已成了行尸的老者,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妇身后。
林融率洪罡涂焦等人恭送少妇出去。刚刚走出宫门,少妇像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林融这才松了一口气。旁边的涂焦突然惊声说道:城主,这,这……说到这里,话竟然再也说不下去。
林融心中奇怪,顺着涂焦的目光瞧去,这一瞧之下,直张大了嘴,再也合拢不上。
只见宫门两边所站的十二名健硕侍卫,此时却个个皮如松树,骨瘦如柴,两眼深陷眼窝,牙齿几乎全部脱落。有两个已经靠着墙,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去。另外几个目光呆滞,魂不守舍,三魂失了两魂,不人不鬼。
林融看了这些,连牙齿也有些打颤,喃喃说道:难怪她看不上洪罡的养颜品,原来,她这般年纪却如此年轻貌美,竟然是用活人的灵气。这老妖怪方才在我颈后吹气……想到这里,身上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想下去。
再说若阳与熙媛带着赵红儿,跑出城外,路上行人见这若阳臂上架了四具女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若阳心知,这样迟早会露出行踪,让尸魔手下找到自己,不禁心中有些焦急,脚下越来越快,等出了城,进入效外,见一座农舍,大门紧闭,便把萧仪等人的尸体轻轻放下,轻轻一跃,翻了进去。熙媛与赵红儿不知若阳要做什么,只是站在农舍大门处静候。
若阳翻进农舍的小院,打开门,让熙媛赵红儿进来,看看四下无人,再又抱起四具尸体,进了院子,将门关上。
熙媛问道:师弟,你要做什么?方才有不少行人看到了我们,咱们躲在这儿,不怕别人追来么?
若阳也不答话,只是推开农舍的房门,见这座农舍已是相当破败,满地灰尘,必是久无人住,房内的床上,地上,有三具人骨,却都没有头颅。点点头,说道:这家人都被害了。咱们找找看,可有什么衣服能穿,如能化了妆,再出去,定是安全得多。
熙媛扶着赵红儿靠墙坐下,见赵红儿面色苍白,甚是担心。
若阳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叫了一声:有了!言语之中,似有高兴之意。
只见若阳拿出两件女人衣衫,虽是粗布衣服,却也干干净净。敦促熙媛赵红儿赶紧换上。
熙媛拿着衣服,皱眉说道:这衣衫,穿上了只怕不好看。我可不穿。赵红儿喘息着说:你这丫头,这时候还挑三捡四,你先穿上,等远离这儿,你再换回来罢。
熙媛心中不乐意,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拿着衣服,对若阳叫道:喂,师弟,我们二人要换衣服,你还打算盯着瞧么?
若阳一楞,对,二女子换衣服,自己当然得出屋等待了。便退出小屋,反手关上房门,坐在院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