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楼清羽站在城主府里的九层龙塔之上，目光满是忧虑，看向遥远的南方，灰暗颓败的天空，将南方遮掩成一片漆黑。
“你说我这般做，是对还是错？”
所有天澜城的居民在这如同末日地狱的岁月里，无一不在诅咒昔日里英明神武的城主。而他们的城主大人，此刻在矛盾与自责之中难安。
“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也许只有天知道，或者说，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本就不存在对错。”
楼清羽身后的藤椅上，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一边饮着小酒，一边晃动着藤椅。他觉得楼清羽什么都好，可是在某些方面太过的在意，无法释怀，这也是桎梏他现有境界的一大原因。
“是啊！若是举城南行的话，那些老弱病残，终究是要死在路上的，天邺城同我们一般，也许到了倾霞山，才会有一线生机，漫漫长路，若是没有足够的补给，谁也走不到那里。”
楼清羽的目光之中满是悲伤，这满城都是他的子民，他却不得不舍弃其中一大部分，这里边的鲜血龌蹉，至少有一般的因果需落到他的手中。悲伤之中，却只能够坚定。这世界，没有舍，哪里会有得，功过留由后人来说，只求问心无愧。
“边陲小国，谁又来理会他的生死。”
竹青似在自叹自怜，可是楼清羽却明显感受到了从竹青身上荡漾开来的杀意。自己这位门客，颓废了十余年了，平日里不修边幅，从不与人冲突，可他却十分清楚，这位门客的实力何等骇人，若是他愿意的话，恐怕就是倾霞山上的宗门，都会奉为上宾。
“那又能如何，高高在上的宗门，都只能够默不作声，我们又能如何？”
楼清羽的情绪有些失控，或者是因为这九龙塔上只有他们两人，更多的是胸中的那股愤怒杀机，无处可以宣泄。这天澜城中，他是主宰，他必须沉心静气，他必须运筹帷幄，却只能在他面前，流露出愤怒、无奈。
“到了倾霞山之后，我准备北行。”
竹青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来年的清明，我不会忘记给你的衣冠冢多上一些香的。”
楼清羽似调侃的话语里，却满是悲哀。
“好。”
竹青抿嘴，用力点了点头。
这北行，恐怕将是生命的终结。他们能够一手遮天，将整个南陵国圈入阵中，以通天之法，将恶雪落于南陵，自有通天之能。
可是竹青不忿，明知是死，他也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明白，这南陵国虽远不如他们，但也不是随意任人宰割的牛羊，就算是牛羊，红了眼，也不是没有办法伤人的。
九龙塔，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城墙之上。
灵兽从四面八方朝着天澜城聚拢而来，他们集聚在天澜城外，并没有仓促的发起攻击。
南面的城墙上，柯斗及罗家四兄弟，每人的左手手臂上，都缠绕着一条白布。
柳氏走了，在柯斗端着稀粥，准备喂食的时候，才发现柳氏走的，柳氏走得很安详，脸上依稀挂着淡淡的笑容。
柯斗感觉自己的胸膛之中，有无穷无尽的杀意在切割他的心脏，若是没有这场诡异的雪，他的娘亲不会离开自己，他恨这场雪，恨这片天，他想要撕碎这片苍穹，却无能为力。
“节哀。”
童山拍了拍柯斗的肩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段日子里，他见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谢谢。”
柯斗的声音低沉。
相对沉默。
城墙外，不少地方的积雪都快要同城墙平行了，从城里强扫出来的大量积雪，都堆积在这里。
“能守住吗？”
罗龙同童山问了一句，一路而来，童山不断的帮衬于他们，彼此之间也少了几分戒备疏离。
“自然是能，这些灵兽虽然不弱，可单城卫军，就足够剿灭他们了。”
童山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这些灵兽数量不少，可是他自己心中清楚，城卫军的实力何等惊人，况且城主府中的家将、门客之中，更是有高手，他们若是出手，须臾之间，这些灵兽都将灰飞烟灭。
“那为什么，城卫军一开始不外出捕杀灵兽，若是如此的话，也不至于死去这么多人。”
罗龙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语气却充满了质问之意。
“这，我也不知，哎！”
童山不知如何作答，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是却不全面，想要说，却不敢说，唯有一声叹息。
“罗大哥，别问了。”
罗龙还想继续开口，却被柯斗打断。
“嗷呜。”
“嗷呜。”
……
青灵狼的头狼发出长啸之声，随之其余的青灵狼纷纷发出长啸之声，青灵狼动了，踩着满地的积雪，朝着城门冲杀而来。
青灵狼天生能够驾驭风流，青灵狼所过之处，满地的积雪随风飘扬，青灵狼的速度越来越快，积雪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麻烦。
“准备战斗。”
城墙上城卫军同平民的比例约莫在五比一之间，五个平民之中夹杂一个城卫军，城卫军至少是淬体境的武者，他们才是抵挡灵兽的真正主力。
柯斗摸了摸身后的包裹，包裹里是一个石盒，是他娘亲致死都看重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所以带上了他，若是不幸战死了，九泉之下也算是有个交代。
“杀。”
长剑出鞘，柯斗却是比身边的童山还要凶猛一些，一个跃身至墙垛之上，再纵身而下，手中的长剑，带着诛灭一切之势，朝着跃身而起，准备跳跃至城墙上的青灵狼斩去。
借势而下，柯斗手中的长剑携万钧之力，斩在最前边的青灵狼身上，青灵狼尚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应，就被一剑斩成了两半，猩红的鲜血洒落一地。
下一刻，柯斗整个人沉入积雪之中，刚才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劲了，积雪本就不算夯实。
“嗷呜。”
一只准备跳跃上城墙的青灵狼，被一柄冷冽的长剑从腹部洞穿。积雪破开，浑身是雪的柯斗，将长剑上的青灵狼抛至一旁，冲入狼群之中，疯狂厮杀。
狼爪落到柯斗的后背，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狼爪落到他的手臂，巴掌大的肌肉，被撕走。
普通青灵狼的实力，在众灵兽之中确实不算强大，可是他们身手敏捷，况且还以多对一。
“城卫军随我冲。”
胡冬的双眸一片通红，他从未想过，他们所辖的这一段城墙，第一个冲出城墙厮杀的，会是一个普通的民众。纵然他知道柯斗的实力不弱，也知道柯斗是一名术士，可是城卫军的骄傲，依然让他对此表示出了愤怒。
“杀。”
童山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刀将对面的青灵狼斩为两半，纵跃出城墙，展开了对青灵狼的屠戮。
罗龙等人没有冲动，他们心中虽然焦急，却克制住，保持冷静，紧随在童山的身后。
“都给我死！”
身上的疼痛没有让柯斗退缩，他手中的剑，越来越快。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回想起这段日子里，自己所亲眼看到的种种惨剧，心中的杀意越来越盛。
剑如残影，柯斗的身形越来越快，他瞳孔之中，青灵狼的速度开始缓缓变慢，然后看着青灵狼奔起跃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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