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神王爷之放杯盏

06 旧忆往昔独于一纸回文璇玑的乞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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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下与鱼秀距离的她扇开青丝,缚手入脊,待露出指尖摸着己椎骨到尾时,又弯腰如弓提膝上撩,其裾流纹如水滑落下来,露出晕白的腿肚,不知何时她把衣袖捋起,赤了膊膀,竹畔那边满地的叶片,清风徐来,卷腾滚杨,待吹拂过来又绕的她满身满是。

    房脊背上的人挟风背襟,似乎颇为倦懒,不经意间瞧着檐下她那般纤实紊乱的身影,不禁思绪万千。曾记得初见她时是在寿阳。借卫戍之便,常出入寿阳尹府,那时也是如此,远远隔着窗寮,她捧着一瓷瓶颈,走过疏落的庭院。

    门径高坎,横枕着一磴磨棱、找平的踏石搁在那里,踏石清裸,拙朴如实。寿阳尹髭须稀薄,面容姣好,缚着袍袖与一位青衣人缓步行走,闲散跨入庑廊里。当过及半途,那青衣人突然长身伫立,淡漠停下。庑廊陈旧朴实,疏见萧涂,延曲的廊道仿佛有种西楼望月几何的沉寂,他闲暇放任昂首去注目远处,淡然笃定。

    寿阳尹弥足止步,见他如此,深意一笑道:“徐主簿兄当的我这陋庭,奈何若此。”

    青衣人道:“堂堂的寿阳尹府若是陋庭,那这世间纵有棚甍稍遮,怕也不过如。”

    寿阳尹捋拈他稀疏几根的须,踌躇的道:“徐主簿兄忧虑些什么,莫不是那荻奴又来相迫。”

    青衣人落寞乏沉,久抑难以,续又添堵的道:“侯景也命人传来求贤诏,揽我为司马,若不应···穷其毕生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寿阳主簿···颓废如初。”

    “颓废如初”寿阳尹喃喃的咀嚼这四个字,叹道,“恐怕你答应了,休也在想那逸逐尘俗、啸野清林的日子。”

    整座寿阳尹府宅延驻承格,规有府院,内立偏居屋舍,沿途嶙峋岔石、诡绝枯槎,幽径出一条卵石铺就的路。

    廊道里青衣人清逸随性,移步护栏,看着远处的院落,似有所指问道:“邢廷兄那是···”

    寿阳尹道:“荨儿。”

    原来对面院落里,用院墙隔的窗寮下走过一个颇为清廖的身影,她偷偷的用手藏掩着一瓷白色的瓶颈,到的院落里苍郁的桑榆树时,忽又捧着停下。

    青衣人倦懒的了靠着廊柱,淡漠的道:“女儿么。”

    寿阳尹道:“你见过的,那是和北齐交战,所遗留下来的一户农家的女儿。”

    青衣人道:“那她在做什么?”

    白瓷瓶颈应那双挽袖碰镯的手,衬的瓶身蕴晕吐秽,均卜匀腻,待得放下,浅草止趾才能没及瓶脊,地上偏处的桑葚,早也熟透,这位寿阳尹的女儿名曰“荨儿”她顾虑不得,并把身骨盈动弯脊,如孩提般曲膝跪坐在那里,顿时把膝盖和垫褶的裤臀浸染的殷红。

    青衣人仰起腭,迎背挟襟,那份清玄而淡化般的风骨,如名如士。他浓重呼吸,平和而道:“有酒么,”这一问趣意横生,顿时将这枯燥乏沉的地方增添一点,油然可为的兴致。

    寿阳尹——陈邢廷蓦然转身,宽袖袍带儒而刁雅,其调侃而道:“酒肉之徒···呜呼哉。”

    “哦”青衣人似乎是被提起了兴致,回道:“杯中之物且是可以免俗的。”

    走过廊道,陈邢廷停在将要步入庭院的小径,睹着瓦檐之上那诡谲的兽吻,神若游丝,其道:“徐主簿兄是否要去寿春。”

    青衣人跟随其后,听得一怔,许久以来,都没有谁能够如此细心问及,几番在这寿阳之地,看遍了世态炎凉,尔虞我诈,甚为感怀,道:“陈公如蒙不弃‘思玉’愿与···约为昆仲。”

    陈邢廷道:“思玉啊何必拘礼于这些俗套,你我相互已为兄弟,并已足以。”他这时也把‘主簿’二字去掉,直接称呼,听来那一份秉性的真诚绝无虚假勾勒。

    徐思玉跨及庭院,荨儿她污沾桑泽的身子,雾縠轻绔,蹁跹舞动在那里,及不远处就是她不昔弄脏衣裾而装满桑葚的瓶颈。

    侧立的房舍托避于树枝桠支下,将这满庭的苍古幽凉显现的如适实在,逢动时轻盈柔韧,灵韵若水,契合她时曲时仰的腰身,是纤细合度,蕴韵夺存,这般翩然举止怎不叫人欲饮若渴。当她环绕几匝时已忘,脚不慎兜转回来将瓶颈搁倒,满尽的桑葚浓着汁液倾斜了出来,沿着地缝,流到她的鞋下。她并没有瞧见,恰好旋转鞋的边缘,把它飘扬了起来,溅的院落里满是洒过后的迹痕。

    从径道入院落有一步台阶,那阶上的地面是石铺的,因年长日久,许多早也磨去往昔的痕迹,每一块石缝之间杂草盈寸,如嚼过一般,只剩下半截矮桩。

    徐思玉瞧得有些倦了,就低下身来坐到了阶上,这一坐随即平实,如酽茶过后的悠然,如清衫薄纶般的洒脱,原来他可以就那么一坐,就将秉性使然。

    边缘最末的地方连着漫腰回廊,陈邢廷缓慢从那里走来,他的服袖覆遮,隐藏着一件事物,本来他不必要这么着,却如故弄玄虚这般。

    徐思玉也无忘在端看荨儿的步伐,时而踮足,时而转拨,轻灵盈动,逸雅清隽,不禁瞧得有些难以抑止的绮念,把忆昔的过往偷偷勾起。

    回廊离的陈荨仅有几步之遥,其实她早也知道徐思玉也来,却不应理会,这时陈邢廷从那里的廊道一走进,她并捋起袖口,露出了胳膊,恰如戏水弄鱼般俯下身去,将倾倒于地的瓶颈捧起。

    阶上找平的地沿现出陈荨她那般稚楚无邪,较为清趣颇醒的身影,徐思玉不禁暗耐下也将逾越的神思,心中嘀咕道:“我怎么会有这么荒薄诽耻的念头。”

    陈邢廷道:“徐兄尝过桑葚酒么,”隔着远地他缚起了袖,露出了藏着的事物,原来是壶酒。

    荨儿乐幽幽的捧着满瓶的桑葚,到陈邢廷走进,她并如孩提般淘气,揭开了酒壶的帽盖,又摇了摇咕噜咕噜的瓶颈,将几颗桑葚子倒了进去。

    陈邢廷未至可否,依然提着酒壶,那兴致势必要那碰杯不绝,豪兴如醺的惬意不可。

    徐思玉接过陈邢廷手中的酒壶,仰起脖颈,一股清水如泉般泻下,流入他喉咙里,那饮如壮士出征前一去无阻的快慰激扬,如名士奋笔疾书时读罢的抑扬顿挫,陈邢廷痴了,徐思玉这喝酒的摸样更把他那因酒水滑过脖颈而湿襟贴衣如伊般俏媚入骨给随即一仰并显现了出来,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即便是随意动辄,也把那份出尘的逸朗,充沛于轮廓简。

    陈荨揉揉弄弄的把膀膊测襟束紧,挟瓶于腋下,蹙眉思量,待睹的徐思玉恰似撩拨弄人的一着,眼眸不禁阖成一线,竟然笑了出来。

    徐思玉执壶道:“这酒恐怕也没什么特别,勉强喝的。”

    陈邢廷接过酒壶,说道:“这世间勉勉强强的事物怕也不乏如此,你且喝的,兴许时刑犯、是贫民、是发配边疆的罪人,有酒如此,喝出的味儿时过境迁,然而兴致到了什么都是凡品···走,去酒窖再尝一尝。”

    徐思玉听罢缄默不语,这般混迹于官场能够为喝一壶普通的酒联想到可贵的,可值得的,由此可见堂堂的寿阳尹他是个怎样的人,此时他离去时,缁衣裹勃下的腰杆竟是那么的直挺而拔,背影看来也不那么厌憎,想来他的性情必是耿率的吧。陈邢廷说道要去院落后面的酒窖,陈荨就缓缓盯着他的身影,抿着唇,自顾嘀咕道:“一定是不醉不休吧,管着又太费事,我看还是让小女懒懒惰,闲一闲姑且的好。”

    从街巷往里深入是比较长的青石甬道,在转过剥卜的墙角就是一簇葳荏丛生的竹林,鱼秀她那女儿般的身躯,恰弯伛如蚓在那旁里,正悄悄扯着那个仰闻暮夜的女人——不及隐现的袖角。

    陈荨即道:“得到我···并不难,为何勾结侯景那荻奴来谋害我爹。”

    檐上涂净在夜色的浓荫下,渐渐被裹遮着去了一半,而那一袭青衣罩勃下的人挟襟而立,居高临下紧握住拳头,从檐上冷冷对着陈荨望下来,似乎要把她看透、读透,随着他的瞳孔收缩,那种慑怯人心魄的厉芒,磅礴更盛,而那遮掩房檐的翳阴仿佛有了灵性般满爬到他脚下时,竟然都避退开流窜到他履下的瓦缝里去,其怒道:“陈荨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我徐思玉纵然不是名士风骨、君子之括,也不耻那卑鄙之事,那日我向邢廷兄提亲被他拒绝,也深感厚颜,离去后我并去了江北,不想邢廷兄怎会亡故。”

    陈荨恍惚觉得那轻扯她的人儿似乎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不禁让她觅得一丝灵警,想起忆初时徐思玉在小径将要与她碰触及错身过去,突他的腭尖轻扑,竟然凑过来挨到了她瓷白的耳缘,谈道:“荨儿么,若要讨娶你,你可愿的。”

    这一句你可愿的,如闻暮鼓晨钟,如似读罢那久别于归的鸿雁所带来的——一纸‘回文璇玑’的乞盼,而独予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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