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花长雪双眼呆滞的托着手,漫无目的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没有目的地地走着,往前走着,只是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不知道入口在何处,更不知道出口在何处,只是这样走着,走着。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马蹄声,只是仅一会儿就没有了,花长雪转过身去,迷茫的眼里,映入了一个身着黑色龙袍的年轻男子,他骑在高大的棕色马背上,朝着自己跑过来,雪愈来愈深,马蹄声就消失在了雪地里,男子的身后,留下了一道走过的痕迹。
眼角的余光闯入一个身影,一个红、白、黑三色相融的身影,仔细看去,竟是一名被大雪覆盖的年轻男子,他满身是伤,身上还在泊泊地流着血,流出的血将雪染成扉红,脚步不由得走过去,看着这个他的面容,不知缘何,竟痛彻心扉。
花长雪顿下脚步,因为她看到,受伤的男子身边,有一名垂首的红衣女子,她趴到年轻男子的身上,似感受到花长雪视线,抬起头,那是一张很美的脸,美得倾城倾国,娇豔惊人,只是脸色苍白得很,有泪水滑落,戚凄悲毅,却又是惊人的美,无人可拟。
女子的唇畔一开一合,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花长雪听不到,她只觉得自己被漫天的大雪给包围了起来,强劲的寒风,几乎将她撕裂,却没有任何的楚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似乎不属于她的梦。
白雪茫茫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落下,遮天迷地,铺天盖地而来。
花长雪静静地站着,寒风袭在脸上,衣裙被大风掀得猛裂飞舞,她却巍然不动,静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时间仿佛有所停顿,女子的手重重地砸在了雪上,闭上双眼,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化作了淡淡的云雾,随风而散。
远处白雪蔼蔼从山环绕处,满身风霜的男子骑一匹快马纷踏而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声后,男子跳下马,飞奔到女子身前,握住了女子无力垂下的手,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放声戚戚,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此时的他,像个失去亲人的孩子。
男子犹自哭得悲切,却突地喉中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睁大着双眼,拥着女子倒在了一旁。
风雪愈来愈重,盖住了三人。
而这时,仿佛从天际传来一道不明的声音,似乎,是那个女子说的话:“前尘往世,俱已消弭,爱太深则心之切,至身所不能承也,来生,最好不见……”
花长雪按着跳得剧烈的心脏,朝着前面走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她看到女子手上的铃铛微微地晃动,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声音之后,一个美到极致的黑色锦袍男子从铃铛里出来,从透明逐渐变得清晰,他取下女子腕上的铃铛,将铃铛紧握在拳内,复而展开,被寒风一吹,铜黄色的铜尘散落一地。
停留片刻,复而,极美的男子转身离去,然而在离去之前,他望向花长雪的方向,朝着她微微盈起笑意。
时光似是在此时停住,夜色缓缓降临,细腻冷然的月色驱使着流动的光,缓缓的,似乎可以接住雪花。
刹那间,黑夜之中光芒大盛,花长雪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再睁开一看,哪里还有雪夜,哪里还有美到极致的男子,哪里还有美艳的女子和两个被厚雪盖住的男子。
微微颤动的纱幔,就在眼前飘荡,花长雪坐了起来,靠在墙上,歪斜着脑袋,透过窗棱望向挂在天上的弯月,明媚动人。
几只麻雀在梅枝上跳来跳去,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互相蹭了蹭,啄了一下绽放的海棠,跳到尖梢处,树梢弹了一下,露珠啪地一声落到麻雀的身上,麻雀受惊,展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宫廊上,走在前头的两个女官,一个着了一身的湖蓝色的裙袄,脚上一双黑底红面的高邦鞋,鞋头还点缀着两只蝴蝶,摇摇欲坠,晃动得厉害,这是太子东宫的一等女官南生,在她的右边,是二等女官宋儿。
两个人的身后,跟随着两排六名宫女,手中端着热水,手巾,海棠,宫装,饰品等物,低着头紧紧地跟着南生和宋儿。
南生和宋儿看到惊走的麻雀都笑了起来,直走到了太子东宫门口才止住了笑,守了一夜的婄婄了隗轻看到南生和宋儿走过来,行了半礼:“两位姐姐好,太子妃还没醒呢。”
南生皱了皱眉头,瞧了瞧淡青色的天色:“都辰时初了,还没醒?你们两个是怎么当差的,小心我扒了你们两个的皮。”
两个丫头吓得立马跪下求饶,宋儿拉了下南生的衣袖,南生不耐烦的挥手道:“都起来,我和宋儿进去请太子妃起来,你们两个都给我进来。”
两个丫头不敢耽搁,跟在宋儿的身后走了进去,南生一摆手,让婄婄和隗轻在屏风后面等着,她则是和宋儿一块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站在榻前,伸手将帷纱挂到挂钩上。
花长雪正绻缩着小身子,紧紧地抱着被子,小脑袋整个儿地埋在胸口,轻得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南生轻轻地拍了花长雪的手臂两下,小声唤道:“太子妃,已是辰时初,该起了,咱们还得去景甠宫朝太后和皇后请安。”
花长雪动了动身子,发出一阵阵嗯咽呜呃的声音,南生又唤了一声,花长雪才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太子妃,该起了,洗漱之后,就该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了。”
花长雪坐了起来,一句话不说,看着满面笑容的南生,又探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宋儿和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宫女,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指宋儿和屏风后面的宫女:“她叫什么?后面是什么人?你们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