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准备大考和论文答辩也不会如此了,收拾屋子的时候,他还在嘲笑自己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最开始答应老幺的追求无非是想过渡一下出国前这几个月的空窗,当时和徐安远在一起虽然是喜欢但更多也是一时冲动,他没想到一桩桩一件件发展到这个地步,让他居然会惶恐又期待的见徐安远的家长。
结果显然,是他太乐观了。
徐安远进屋的时候情绪非常不好,他低着头,换鞋的时候说了一句,“他没来,回T市了。”然后就要往屋里走。
没来也好,反正他准备得也不充分。程迢问他,“那你要不要吃水果,我买了……”
徐安远有点燥,“程哥你别烦我,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客厅的灯比玄关的亮,程迢立马看清了他的脸。
震惊地拉住他,“你被打了?!”
徐安远见藏不住也就不藏了,抬头直接朝他吼,“我说了让我安静一会儿,你就不能别烦我吗!”
第三十五章
徐安远真的不是故意跟程迢发脾气的,他只是觉得好烦。
他很少谈论自己父亲,更多都是谈论自己母亲,所以程迢对他爸所知不多,只是知道是国企某实权部门的老大。徐安远和他父亲关系也不好,就在刚刚,他和他爸饭后在车上说了几句话,他爸问他这都放假了你住哪,徐安远说住男朋友那。
他知道他爸接受不了这个,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刚才他爸还在饭桌上当着校领导的面说都是传谣,只是小孩子两个朋友感情好。徐大部长有自己的体面,就是连“同性恋”这三个字都是不会提的,害怕脏了自己的口。
果然,徐安远说完他就直接说,“你没事瞎搞什么?赶紧跟那个男生断了,你不知道有人会说闲话吗!”他顶嘴,“断不了,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是正经谈恋爱。”
然后他爸就扇了他一巴掌。
徐安远真的委屈。
这么多天,他爸不会问问他是怎么过来的,不会觉得有人造谣、猎奇他的生活有什么错,就只会觉得是他自己折腾,才被人抓到把柄,他不心疼他遭的罪,不心疼他承受的压力,能想到的就只有指责。他在学校为自己班级同学证名,让打学生污蔑学生的老师道歉,他不会觉得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就只会觉得他每一小步都不值一提,觉得他每一分努力都在胡闹。
徐安远吼完程迢自己也有点后悔。
他那么喜欢他,从来都不敢给他脸子看的,可是他真的没有情绪纠缠这个,他抱着分水器上球,掉头就要出去。
程迢喊他,“你去哪?”
“打球!”
“你下午不是打过了?”
徐安远低头穿鞋,“我爸不是来了吗,根本没打多久!”
“你要去找冯然?”
徐安远一边系鞋带一边说,“不找他找你吗?”
徐安远说这话真的没别的意思,他想说的是你这么忙,能陪我玩吗?可是程迢一个天生gay直接就想偏了,他一下子火了,拽着他的胳膊,指着徐安远脚上的鞋,“你就穿着它跟他去玩?”
那是程迢送他的鞋。
徐安远被他扯得一踉跄,以为他在指责他,“不许吗?”
他赌气,“那我不穿这个了。”
说着就挺暴力地把脚从鞋里退出来,他没掌握好力道,直接把鞋踢出去五步远。
看起来就像是觉得麻烦,嫌弃了一样。
程迢也急眼了,眼神很凶,“你要是对我有意见,想跟我分,你就直说。你用不着这样。”
程迢的性格不该说这样的话的。
这段感情里,他是年长的那一个,是进退自如的那一个,他知道徐安远情绪不好,就应该想的到踢了AJ一脚的他不是有心的,大概是真的只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人才会这样敏感,纠结他说的每一句话,计较他每一个行为动作,嫉妒别人知道但是他不知道的小事,总觉得对方每一句话都有隐喻,对方一点情绪的起伏都要视作不详的预兆。
然后就不自信了,患得患失了,担心他要离开了。
可这话戳了徐安远的心。
他憋气,感觉这日子怎么被他过得一团糟?走投无路了一样,恨声骂了句“操”,不堪重负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他就像个最普通的二十岁男孩,没有什么程迢初见的光环,没有什么万众瞩目,他那么可怜,那么失意,那么颓唐,那么消沉,被这世界逼到无路可走,只能懊丧地抱住自己的头。
程迢哪里见过这样的徐安远啊,他心里一疼,比刚才他吼他还让他难受。
他也蹲下来,缓缓地抱住他,说,“小远你别这样,有什么跟我说啊,你宁可跟那个管院的说,都不肯跟我说吗?”
第三十六章
他们的卧室没有开空调。
十七楼的高度,两个卧室的门大开,吹的是夏天夜晚的过堂风,两个人纠缠在床上,没开灯的屋子里只闻高高低低的喘息。
他们很久没做了,因为徐安远兴致不高,程迢配合着他,就这么硬是素了俩星期,也可能就是因为素了久了,程迢的动作有些粗鲁,刚进去没多久就开始横冲直撞,好在徐安远容易进入状态,挨过最开始滞涩,程迢的撞击擦过一点,徐安远不受控制地叫喊了一声,浑身都开始战抖。
“不行……!”
炙热的风,滚烫的性爱,因为刺激太大,他的腿都直接从程迢的肩头滑了下来,腿根痉挛一样地哆嗦,程迢却不管,不由分说地又把他的腿扛上肩头,蛮横地俯身冲了下去,毫不犹豫地向那个地方深深捅入。
徐安远浑身着了火一样,脚尖都在蜷缩,直白激烈的顶送他扛不住,他抱紧了程迢的脖子,讨饶一般地要亲他,程迢来者不拒,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忘乎所以地低下头,占据他的口腔。
徐安远没有放肆的喊,表情隐忍着情欲,却有一种异样的性感,程迢动了一会儿却觉得不痛快了,他们的床太软,弹力太好总觉得不尽兴,他扫视了屋子一圈,猛地把徐安远的腿拉缠在他腰上,就着插入的姿势抱起他,走下床,一把把徐安远顶在墙上……
等两个人折腾完,徐安远摊在床上不想动,程迢身材贼好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拿毛巾给他擦下身。
贤者状态徐安远那个脑子也不放空,被程迢伺候着,忽然来了一句,“我有点后悔了其实。”
男人在餍足状态和欲求不满的状态,那就是不一样。
程迢这个时候不惦记警觉了,低哑着一把嗓子,悠悠问他,“什么?”
徐安远:“当时监考那个事儿,我可能就不应该插手。”
如果他当时不插手,可能就没有这么多后来多米诺骨牌一样的事了,他可能也不会被人在网上扒,不必要这么早的面对父母,可能……
“没有不应该。”
程迢忽然俯身吻了他一下。
柔和的小夜风里,他蹲在床边和他说话,喁喁温柔,“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不理智还是太冲动,我都觉得你那个时候最帅。”
徐安远笑了一下,他喜欢两个人事后这段时间的悠闲,不自觉的也低声,“真的假的?”
“真的。”
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程迢伸手捋着他汗湿的鬓边,声音就在他耳边,“你那时候给我感觉就是特别震撼,特别骄傲……你真的比同龄人厉害太多了,混乱中理得出次序,抓得住重点,周全得了他人,有决断,有担当,有勇有谋。”
公德和个性并存,理智和勇猛俱在,那真的是程迢最心动地方,像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已经消磨殆尽的那类人,敢“磨刀入谷追穷寇”,也能“泣涕巡城觅弃孩”。
程迢忽然跟他吊书袋,徐安远有点没听明白,但是他听出他在夸他。
那么多指责非议在前,徐安远眼都不眨,但是程迢这样熨帖的一句话,他却眼眶忽然一热,感觉自己瞬间被击碎了。
程迢看着他的眼睛,靡丽的光闪过窗子,映得彼此的对视五彩斑斓,“并且当时我就在想,你这人真的有情有义,值得托付,哪怕将来我们分手,只要我出了意外,不管我人在哪出了什么事,曾经的朋友可能都会避之不及,但你绝不会——我当时真的有摸黑捡到宝的感觉,所以小远,你记得我不是毫无条件的喜欢你的,我对你是有所求的,所以你也要对我有所求——压力不要一个人扛,我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就应当陪你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赴汤蹈火都是理所当然,你不肯跟我分担,就是在遗弃我,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徐安远静静的听,过了许久才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潮,带着哽咽的腔调,“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程迢跟他在一起之后话都是他说的,他很久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了,明明不讲道理,比他那句月亮的告白还要打动他。
程迢上床,跟他抱在一起,肌肤相亲。
“我一直都喜欢你啊。你当时在KTV包厢外面哭,哭得我心都碎了,我就想着我一定要赶紧跟你在一起,你性格这么强,要是自己自愈完了,我就打死没机会了。”
徐安远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程迢还这么严谨地研究过他。
然后程迢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还觉得老幺也喜欢你呢。”
徐安远吓得抬了一下头。
“他也喝醉过,也跟我撒娇,指着一排街让我给他买东西,我不肯,他就说我还不如你——他应该真的对你有过意思,可能是你没注意。”
程迢其实不是不能理解,徐安远是个太耀眼也太帅气的男孩,是个人就会想把他拿下。
徐安远心里却乱糟糟地想:我当初好像也对老幺动过心思呢,只不过最后没酝酿出来罢了。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人,和谁在一起有千千万万种偶然性,本没有谁是谁的唯一,错过的,那就从一开始便错过了,而所谓对的人,无非是你为那个人所付出的时间、所花费的经历,才让他变得与众不同。
不过这事儿,徐安远打死也不可能跟程迢说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