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向来觉得母妃偏心,只疼宠七哥一人,原来竟也不过如此。”
楚昭安快意的接着道,“倒可怜了我那惊才绝艳的七哥,无辜受累。就这么被夺了皇姓,发配到醉春楼去做那千人骑、万人枕的花魁!”
啪的一声,贤妃手上的白玉佛珠线陡然断裂,珠子四散,滚落一地。
白玉珠子触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不及贤妃声音惊怒尖锐。
贤妃涂着大红丹寇的纤指,颤抖着直指楚昭安的鼻间,“你、你说什么?!”
楚昭安这才满意的嗤笑出声,“原来母妃竟还不知,你那宝贝儿子如今已经沦为娼妓了吗?怜生,怜生……儿子亲自给七哥起的花名,母妃觉得如何?”
“孽障!你这孽障!他是你亲`哥哥、是从小就疼你宠你的兄长!”贤妃气的语无伦次,红着眼眶咬着牙扑上前,扼住楚昭安的脖子,脸色狰狞的可怕,“本宫就该在生你之时亲手将你扼死……也就不会有今日,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要来祸害我们母子!”
楚昭安平静的,甚至有些开心的接受着贤妃的指责,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贤妃用力到颤抖的手扼住自己的脖子。
终于,等贤妃哭骂的发泄一通过后,楚昭安怜悯而又嘲讽的眼神这才施舍一般的落到了瘫倒在地上的贤妃身上。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眼前这个看起来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报复一般的说出了让贤妃更加崩溃的话。
“朕总觉得,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总太单调乏味了些,届时不如召来醉春楼的伶人娼妓,与王公大臣们,一同宴饮玩乐一番。母妃觉得如何?”
“你!”贤妃正待再骂,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下来,不再理会楚昭安,转而满目疲惫的又跪在了蒲团上,对着观音像,双手合十,又诵起了经。
楚昭安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也就不再去管贤妃如何,径直出了景仁宫。
直到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碧荷一脸担忧的站到了贤妃身边,贤妃挺直的脊梁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陡然弯了下来。
“娘娘,你没事儿吧?”碧荷刚刚一直都在殿内,自然知道贤妃此刻为什么忧心,“可要奴婢立即派人?毕竟七殿下那边……”
贤妃此刻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她紧紧揪住胸口前的衣服,紧抿着唇。
碧荷见她不开口,顿时更加担忧,“娘娘?”
贤妃颦着眉,喉头腥甜愈发浓烈,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昏,然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尽管她已经再也撑不住,但还是钳住身旁碧荷的小臂,指甲几乎嵌进碧荷的肉里。
“去!快去!”
说完,哇的一下,嘴中呕出一口黑血,然后便人事不知的昏死过去。
碧荷骇然,顿时花容失色,暂时顾不得其他,连忙唤来人,又去焦急的派人去请召太医,整个景仁宫自然又是一通忙乱。
直到夜间,景仁宫中快速的闪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熟稔的避过巡逻的侍卫,出了宫。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新帝楚昭安登基的日子。
今日的太阳出来的早,晴空碧洗,万里无云。
苏乐一早醒来,从床`上坐起身时,听·魏元溪·雨便敛着眸,半跪着将盛着温水的铜盆碰到了他的床边。
苏乐顿时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魏元溪。
在他未被清除的记忆中,曾经有个男人也曾如此殷勤而又卑微的,将铜盆犹如一颗毫无保留的爱他的心捧到了他面前。
只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乐收敛了自己心中的微澜的情绪,面无表情的麻利的洗过手脸,接过魏元溪递过来的手巾擦净了水渍。
似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披着“听雨”的伪装的魏元溪,不同于“听竹”,性格显得尤为沉默安静。
他总是安静的站在苏乐的身侧,适时地递上苏乐需要的东西。
轻柔又熟练地为苏乐绾了头发,又簪上一只雕刻着华丽繁复的花纹的白玉发簪之后,魏元溪又迅速的抖开了早就为苏乐准备好的衣衫,仔细的侍候苏乐穿上。
苏乐皱眉看了一眼那艳红底,整件衣服上绣了大朵大朵的艳`丽牡丹的清透外袍,动了动唇,终归还是没有说什么,沉默的将这件艳袍穿到了身上。
虽然时日还早,但是变`态缺爱少年楚昭安昨日便派了太监来传旨,要他们醉春楼的花魁今日晌午之前便悉数进宫,为晚上的晚宴助兴。
而今天再早些的时候,三娘便派了人来通知他们快些准备。
☆、第59章 花魁怜生(三)
层层衣服次第加身,最后罩上那件桃红绣富贵牡丹外袍。
苏乐挺身站在妆台微微仰斜的铜镜前,面无表情的盯着里面模糊的人影,表情看不出喜怒好恶。
只是,那紧抿的淡粉色的薄唇,以及微微颦起峦眉还是透露出其主人内心的不喜。
然而,这只是表面。
事实上,不论是信息终端,还是苏乐都对这套红艳艳的衣服很满意。
“两人”一同品评着信息终端投射在苏乐视网膜上的,“楚昭诩”穿着这件衣服高清3d立体大图,分别指挥着“楚昭诩”做出各种表情动作。
紧接着,在操纵立体小人更换动作表情的时候,苏乐就与信息终端在苏乐更喜欢的“邪魅狂狷杀人魔头”和信息终端更偏爱的“屈辱囚禁捆绑正直受”上产生了巨大的意见分歧。
然后信息终端的意见惨遭苏乐乐的无视,顿时恼羞成怒,单方面屏蔽了专断的苏乐乐。
苏乐:“……”
就在苏乐逗弄信息终端的时候,在苏乐看不见的地方,伪装成听雨的魏元溪不动声色的藏起眼中的惊艳,和浓烈到可怕的占有欲。
即使他从来都知道他的昭诩姿容不俗,却从不知对方穿上这样艳`丽的衣服会是这样的……
魏元溪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默许了楚昭安,矫诏将楚昭诩夺了皇姓,赐名怜生,成了这醉春楼的花魁之一。
原本,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可以毫无阻碍的完全拥有对方的理由。
他只需要让楚昭安将人送到青楼,然后他在给人赎身,到那时,哪怕对方不喜欢他,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对方永远的属于他。
只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他想将人藏起来,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昭诩,这样美!却因为楚昭安那个蠢货,今天还要穿着这样的衣服,被许多人肆意的打量!
思及此,魏元溪再度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像是下意识的,他上前一脸显而易见的不爽,隔着衣服紧紧握住了苏乐纤细的手腕。
“怎么?”
苏乐有些不耐的偏头,他方才正操纵着那个三维立体小人邪魅狂狷的大杀四方,正过瘾,就被魏元溪突兀的动作瞬间惊醒。
听到苏乐的声音,魏元溪疑惑茫然一瞬,直到顺着苏乐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紧握在对方手腕上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没有丝毫慌乱,魏元溪自然地看了苏乐一眼,道:“公子,请让听雨帮您画眉。”
苏乐沉吟一瞬,不置可否的坐了下来,闭上眼,微微仰着脸方便对方施为。
魏元溪看着苏乐如此,眉睫颤了颤,急急`喘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身上热流四处涌动。
勉力按捺住身体中的欲念,魏元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才走到妆台之前,打开妆奁(lian)。
从中挑出一根黛笔,转过身,捏住青年的下巴,上身微微前倾与青年无限贴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青年的脸上,晕出淡淡的水汽。
魏元溪的手腕紧紧贴着对方的侧脸,手上的黛笔浓淡适宜的一笔一笔描摹着青年的眉形,凌厉的眉峰,斜斜上挑的眉尾。
漂亮的眉形在他的手下一点一点的成型。
苏乐仰着脸,闭着眼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在对方每一笔落下的时候,长而弯的睫毛犹如蝴蝶振翅,微微颤动。
——曾经他深爱的那个人,如今虽然变了一个人,但还在认真的为自己画眉。
这个念头一出来,不期然,苏乐就想到一首歌的歌词。
“让他一生为你画眉,先明白痛再明白爱,享受爱痛之间的愉快……”
紧接着,苏乐又想到一个成语。
举案齐眉。
苏乐有点高兴。
虽然对方现在似乎连个屁都不知道,但似乎就这样……也不错?
描完了眉,魏元溪捧着苏乐的脸又仔细的看了看,歪头想了想,又从旁取了一根朱笔点了朱砂,两边又各细细的勾了一条朱红的眼线,又为苏乐平添了几分妖冶。
当魏元溪画完,看着眼前的青年,就是他自己都不由得愣住了。
他又后悔了。=l=
“公子稍待,听雨有一笔画偏了,请容听雨重新画过。”说完,魏元溪沉着脸毫不犹豫的起身,浸`湿`了一条干毛巾,准备为青年拭去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