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雯开始抱头痛哭,如果说刘美雯是个演技派,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前一秒还喜笑颜开,后一秒就要死要活哭给你看。
但是搁到谁家母亲遇到这种事情,心里都会不好受。
内心一时间招架不住,大哭一场也很正常。
刘默的父亲戴笠倒是显得很淡定。
“几个月前,我去过你们学校。”戴笠一根烟抽完,随即又点燃了一根。
“你舍友说你找了个对象,我当时还挺高兴。一打听是个怎么样的女孩,他们告诉我不是女孩,是个男孩。”戴笠慢慢地说道,“我当时还不信,觉得他们瞎说,直到有一次见到你和一个男孩在学校附近又是亲又是搂又是抱。我才真的信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戴笠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到给人感觉他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刘默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常归啊……”戴笠轻轻唤了一下刘默,“我和你妈对你感到很失望。”
“失望”这两个字,刘默的父亲在自己儿子面前居然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似乎事不关己,一身轻松。
刘默感觉心中有些许刺痛。
是难过,是愧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如今却是如此让人觉得陌生。
“……对不起。”刘默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没什么对不起的,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父母没管教好自己的子女。你自己选的路,就随你自己去吧,只是我们做父母的,丢不起这个人。”
刘美雯还在一旁哭泣,刘默试图去安慰母亲。“妈……”
当“妈”这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刘美雯说:“你不是我儿子。”随即又说道,“我儿子不是个同|性|恋,我没你这个儿子。”
言语里句句带刺,深深扎进刘默的心里。
难受。疼。
刘默缄默不语。
戴笠叹了口气,冲刘默摆了摆手,“你走吧,这里不再是你的家。作为你的父母,我们感到羞愧。”
听到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刘默眼眶都湿了。
他吸了吸鼻子,颤抖地说道:“我知道了……爸……妈。”
而屋外的雨依旧在下。
淅淅沥沥的。
哗啦——哗啦——
我们往往不愿向父母出柜,是因为,我们都无法去伤害和我们最亲的人。
这是人性。
但是我们却总是习惯用各种恶毒的语音去伤害和我们最亲近的人。
这亦是人性。
☆、五
刘默离开家的那天,他拿着户口簿去了派出所,改了名字。
“警察先生,麻烦您帮我办理一下改名手续。”说着说着,刘默便把户口簿和照片递给工作人员。“谢谢了。”
随即工作人员递给刘默一纸申请书。“喏,把这个填了。”
“好的。”
“填好了到当地部门盖章。”工作人员说。
“嗯,行。”刘默点了点头。“谢谢警察先生。”
“不客气。”
不久后,刘默的新户口簿便到了。从此他再也不叫戴常归,也违背了父母的寓意。
因为改名的原因,刘默也没能成功考研。
后来的后来,很多事情都和当初的预判不一样。那天他难过到快要哭出来,但是却一直在硬撑。直到见到齐磊,他也只是淡淡地说:“齐磊,我改名了。”
齐磊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点头,轻声回了一句:“嗯。”
空气中一片静谧,静谧到几乎压抑。
他知道刘默很难过,他能做的,唯有倾听与陪伴。
“齐磊,我不再叫戴常归了。”刘默的言语有些颤抖,“我现在叫刘默。”他说。
“嗯。”
“我的名字里……再也没有常常归家的寓意了。”
“嗯。”齐磊摸了摸刘默的头。
“对不起……”刘默一头栽进齐磊的肩头,他嘴里一直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齐磊张开双手,抱住刘默,轻轻拍打他的背。“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对不起……”刘默的眼眶渐渐湿润,他不敢哭,也不想在齐磊面前哭。
刘默这个人,性子从来都是很要强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把这件事给扛下来。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不顺,也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每天一副“我的生活里没有丝毫压力”的样子。
忽然间,齐磊感到肩膀有些湿润,他抬手揉了揉刘默的小脑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没事,我还在呢。”
——刘默,还有我在呢。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
后来的后来,很多事情都和当初的预判不一样。刘默没有读研,取而代之的是步入社会,进入职场。而正在读研的齐磊,跟开窍了似的,比平时更加认真学习。
不得不说,生活真的会改变我们很多很多。
有时候,刘默也会坚持不下去,偶尔无理取闹一下。
“齐磊,我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齐磊也会理解。
“撑不下去的时候,靠在我的肩膀上就好,相信我,我们不会分手。”他知道,刘默并不是想真的分手。
毕竟,他为这段感情牺牲了太多太多,偶尔也允许他发泄一下。
日子久了,齐磊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在齐磊毕业之后,他拉着刘默,去见了自己的父母。
“爸,妈。这是你们未来的儿媳妇。”齐磊见到自己爸妈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
当时齐磊的父母,包括刘默在内,他们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但是齐磊心里有数,他觉得刘默为自己牺牲了这么多,舍弃了这么多,自己什么都不做,似乎对不起刘默。
所以总该点表示些什么。
记得当时齐磊的爸爸说过这么一句话:“你们这样的人,就算谈一辈子恋爱也好,千万不要结婚。就算结婚,作为家长的我们也是不会祝福的。”
而齐磊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父亲的,他说:“谈一辈子恋爱也好,结婚也好,这都只是形式,只要最后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就好。我并不觉得我给我的父母丢人,因为我和谁交往,和谁生活,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齐磊父亲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没有气背过气去。
刘默曾说过他怎么能这样和自己父母说话,齐磊只是傻笑,“有些事。我们终究不能瞒一辈子。”
前几天,齐磊和刘默正在筹划结婚的事情,刘默父母并不打算出席,齐磊的父母当时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即是:不同意。
于是,在寒冷的冬天里,刘默郁闷得一个人在大排档喝啤酒。一排排路灯都泛着暖暖的橘黄色,可是即使这样,冬天依旧很冷。
刘默没穿袜子的脚被冻得有些麻木。
齐磊把喝醉的刘默背回了家。
回到家后,齐磊便帮刘默更换衣服。
迷迷糊糊中,刘默嘴里一直念叨着齐磊的名字。
齐磊看到刘默这顿模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随后,便是一夜春光。
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身边的人会不会离自己而去,不知道爱人还会不会继续陪伴自己,我们活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里。所以,当我们对爱的人不确定不肯定的时候,我们就不顾一切大胆地去爱吧。
那晚后的早晨,刘默晕晕乎乎的,而齐磊,已经早早地起床,为刘默备好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