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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老宅老爷子寿宴当晚没有梁卓昀倒也没有鸡飞狗跳,只是多数冲着梁家当家来的人失望而归,等梁卓昀回去的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可他进门就被老管家拦着。
“出什么事了?”梁卓昀收起了平日里一凛煞四方的寒气,眉间带着疲态,倒是让人觉得温和了许多。不过老管家丝毫也没觉着轻松丁点,他抬眼瞟了瞟梁卓昀低声地回,“今儿跟给您说亲的有四个,其中一个是二夫人娘家那边的侄女,被老爷子留下来了。”
老管家口中的二夫人是梁卓昀的二叔母,一直以来都热衷给梁卓昀挑对象,坚持着男人再怎么也要成家的理论乐此不疲。梁卓昀这回意外地没发脾气,只是大逆不道地回了一句,“他要留着就让他留着,别扯到我这儿来!”
说完这句梁卓昀就转身打算回屋,老管家回味了片刻才理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来,顿时腹诽这是什么混账话!但那头等着他的回话,他可不敢这么直接给老爷子回过去,于是硬着头皮追着梁卓昀上去。
“还有什么事?”梁卓昀回了头盯着老管家。
“对方是您上学那会儿常一起的玩伴,是个知事的人,理解您,您和庭少爷——”
“你去告诉她!”梁卓昀直接打断了老管家,“那不是轮得到她理不理解的。”
说完了这句梁卓昀再也不步停留,这些事他一年也总能遇上个一两次,无论他的名声如何总有人那么不厌其烦,就算顶着个空头梁夫人的名头也愿意,他活了这几十年作天作地还真就没想过要让个女人掺和进来。他一身心被剐过的疲惫,回了屋就一头倒在床上,管他外面的是谁此刻他都不想理会。
床单上仿佛还残留着夏庭的味道,他抱着夏庭睡的那个枕头把脸埋进去,满脑子都是夏庭跟他说着此生不见的样子,他却自虐般地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小混蛋,你倒是说得容易!说不见就不见,不问问我受不受得了,就你能折腾我!”
梁卓昀一个人梦呓般地自言自语,像是他抱的枕头就是他说的那人一般,撒娇似的来回地蹭着。实际上夏庭那些决绝的话戳着他的心他却一句也没放在心里,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也不是一个听得进别人话的人,尤其是对待夏庭的事上。当初他答应了夏庭走,可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夏遥遥,像是留着一个让夏庭回来的借口。可回个头他就反悔了,那个小混蛋说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可没跟他说要去那种连水都没口干净的喝的地方,还一去就是一年,一不注意人就不知丢在了哪个角落。于是他把夏遥遥送到了夏庭的身边,反正他也容不得那人身边有别人,男的女的都容不下,正好给他个孩子,好让他有所牵挂,让他回来,也让他不至于枕边空落。
“我错了吗?”
梁卓昀为所欲为的一生头一回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没想出结果,他先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错不错,错了又怎么样?他现在还能回头吗?恐怕耗尽他的有生之年即使错得再离谱也收不了手,那问对错又有什么意义?他管天管地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就算碎成了灰也还是不怕灰飞烟灭地要往那个人身边去,他是真的没办法,他只能认了。
于是,他起身去收拾了几件夏遥遥的衣服和小女孩的陪床娃娃,拎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在内厅遇到了老管家说的那个他读书时的玩伴,脑子没有半点的印象,对方上前来找他搭话,他干脆地视而不见地径直走过去,也算是他的仁慈。断了一个执迷不悟,明知他对女人没有兴趣还企图嫁进来的女人的念头,不就是仁慈么?总比他三叔娶了个女人在家继续在外浪荡的强。
梁卓昀一路谁也不理,如同披荆斩棘的骑士冲出了梁家老宅,飙车到了夏庭楼下,他却忽地停下了脚步。他把车靠在路边迟迟没有上楼,抬眼盯着楼上亮着的灯的窗子,像是给自己畜了半天的勇气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下车三步并两步地冲上了楼,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里面不只没有回应,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不禁地抬手看了眼手表,还不到十二点,想着是不是陪着夏遥遥睡了,于是掏出钥匙轻轻开了门。
但在他打开门的瞬间就察觉了不对。
门厅的鞋是乱的,客厅茶几的位置不对,地上还倒着一个雕塑摆件。
梁卓昀手里的袋子刷地掉到地上,慌忙地冲进了卧室,被子是乱的,明显有人睡过,可是此时并没有人。他立即又转向了衣帽间刷地把门扒开,依然也没有人。
“小庭!”
梁卓昀蓦地心被抓紧,慌慌张张地把卧室,书房,浴室都找了个遍,到处都没有夏庭的影子,心立即被悬了起来,脑子却如机械般瞬间冷静下来,比起夏遥遥不见时的火冒三丈,此刻他显得像是另一个人,一没动怒二没发火,还波澜不惊地立即给安排暗中保护夏庭的人打电话。
“梁总,庭少爷上楼之后一直没出来过,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入!”
“马上去查附近路段的监控,排查所有他回来前后出入的人,小李带人上来,联系保安部待命。”
梁卓昀吩咐完后又打了几个电话,简明扼要地表达了他的意思,等他要的人上楼时他已经大致地检查了一圈,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明显不是入室抢劫。只有玄关的鞋乱了,门没有任何问题,极可能是夏庭放人进屋的。那地上的雕塑呢?是夏庭攻击用的吗?受伤了吗?想着他的心突突地抖了两下,牙齿被他咬得吱吱作响,脑子还在继续分析。
如果是熟人,对方的目标又是冲着人来的,梁卓昀立即立即想到了夏家,随即就拨通了夏楚思的电话。
“夏庭呢?”
“梁卓昀?小庭他,被冯雷绑架了!”
“你说什么!”梁卓昀一声怒吼,脚下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梁卓昀,你冷静点!”
梁卓昀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冷静了一点,思路还算清晰,沉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冯雷是谁?冯曼那个神精病哥哥?”
“对,十分钟前,接到了他的电话,说夏庭和遥遥在他那里。”
“他要多少!”梁卓昀的冷静霎时被烧没了影,“我都给!”
“你以为就你钱多嘛!”夏楚思终于也吼起来,“他不要钱,要你和我爸自尽谢罪!”
“有病!”梁卓昀骂了一句,差点把手机也扔了出去。
“他确实有病,两年前还在精神病院。”
“你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我刚打电话问了那边,说他两年前出的院。现在你在哪里?我们当面说。”
梁卓昀和夏楚思说完地址挂了电话,这回真的冷静下来,对于冯曼那个哥哥他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隐约记得对冯曼护过了头,每当只要遇到他就会对他满怀的敌意。后来在夏行远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更没有打听过后来的冯家人怎么样了。此刻他揪着一颗心,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把本来屋里就沉重紧张的气氛压得更低,但仍然平静不下他慌乱的心,如同烈火焚城般的哀鸿遍野,齐声嚎叫着同一句。
小庭,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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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庭微微地睁开眼,感觉头重得厉害,浑身都是不舒服的感觉,然后意识到自己的不适来在哪里倏地瞪开了双眼,果不其然,他浑身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把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但是他却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他记得他睡觉了,之前有个叫冯雷的人自称是他舅舅。
想到那个陌生的男人他立即警觉起来,不由打量起四周,像是栋待拆的废弃楼房里,四处都透着摇摇欲坠的陈旧。
“你醒了?饿不饿?”
夏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可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他连颤都没有了。果不其然是冯雷,看起来和第一眼时一脸沧桑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差别,夏庭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人会绑架他,也不知道冯雷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他弄到这里来的。他狠狠地怒沉着双眼盯着面前的男人,悔不该识人不清,轻信他人。
遥遥!
夏庭脑子里闪过他和女儿入睡时的画面,浑身的神经都立即绷紧起来,余光下意识地游移在四周,想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夏遥遥是不是也被绑来了。
“你在找什么?那个小丫头吗?是谁?你女儿吗?”
夏庭立即双眼圆瞪,心里的脏话骂了无数遍,冯雷却干涩地笑了笑,“别吵,她在隔壁睡觉,你要是吵醒她看到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冯雷那无关紧要的语气顿时令夏庭把他这一生所有地脏话都一起在意识起骂出来,不由得剧烈地挣扎起来,抬起下巴意思冯雷把胶布给他撕了。
“你要说话吗?”
夏庭立即点头。
冯雷倒是没有犹豫地就把胶布撕了,夏庭深吸了口气对着冯雷过一会儿才开口。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你舅舅,你以为我骗你?”
“那你为什么要绑着我?”
“你别担心,这只是为了你不捣乱,我这是为了你好,让你看清楚姓夏家的那一家是什么人!”
“遥遥呢!我女儿在哪儿?”
冯雷却是突然一笑,自说自话,“原来叫遥遥啊?小曼的孙女,怪不得那么可爱。”一脸欣慰满意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好一样。
夏庭觉得一阵怪异,认真地打量起冯雷,回忆着他之前的举动,发现他的情绪变化极其突然,不由潜意识地想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如果是正常人或许还能有迂回的余地,若真是他舅舅的话。可如果精神不正常那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舅舅?”
夏庭试探地叫了一声,冯雷立即对他换了一副笑脸。
“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我女儿?”
冯雷理解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抡起他被绑的椅子转了一个圈,夏庭发现在他背后是个小房间,老旧的门还堪堪地挂上门框上,透过去里面是个脏兮兮的的小床,亮着盏小灯,夏遥遥果真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怎么样?放心了吧?”冯雷又把夏庭转回来,夏庭继续套近乎,“舅舅,你能不能放开我?”
“放开你,你要干什么?”
“我手疼了。”
冯雷认真地看着夏庭,像是在分辨他话的真假,手伸到了夏庭身后又突然停住,“还是先委屈你一下,等我们替小曼报了分再放开你!”
“你要做什么?”夏庭不禁地紧张起来。
“害死小曼的人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你不恨他们吗?不想报仇吗?还是你心里只有那个梁卓昀?他害死了你妈,还想搞你爸!你居然还想着他?是不是这些年他把你操得忘了自己谁?”
“你闭嘴!”夏庭低着头,轻声地开口。
“被我说中了?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小曼的儿子!不知羞耻地和害死小曼的仇人搞屁|眼!你恶不恶心!”
“你闭嘴!”夏庭终于大喊出口,拧起双眼瞪着着冯雷,“配不配轮不到你说!”
啪!
冯雷一巴掌甩在夏庭脸上,顿时打出了两行鼻血,他烧着腥红的眼拧起夏庭的头,“小曼被活活被烧死,你知道那有痛吗?我听到小曼在哭,每天晚上她都在哭,告诉我说她好痛!要我给她报仇!都是梁卓昀的错!是梁卓昀害死了小曼!”
他说得激动,有些喘不上气,于是松了夏庭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梁卓昀吗?”
“他为什么这么恨我?”梁卓昀的视线转向夏楚思,心里想你问我我问谁?他从杂乱的记忆里找出那一年的事,像是也想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那是夏行远结婚的第六年,夏庭5岁。那天,夏行远学校有事,冯曼就带着夏庭去学校给夏行远送晚饭,本来路程并不远,十多分钟就走到了,可是夏行远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人,再往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他不放心地便匆忙跑回去,可发现冯曼早已经出门,他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地找了数遍都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