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格然退至一边,嘴角含笑,较有兴致的看着挥剑挡箭的宇文邕,他身手灵敏,反应极快,在前后包抄夹击的情况下,竟能挥剑自如,毫发无损,不愧是宇文邕,能有这样的敌人,也不枉费沈格然用尽半生时间。
沈格然摆了摆手,弓箭手退去,随即上来一群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各个武功不凡,齐齐向宇文邕发难。
宇文邕脚踏马背腾空而起,手里佩剑如银蛇一般舞动,跳至敌人中间拼死相搏。
这群黑衣人都是被沈格然重金收买的江湖人士,各个功底不凡,宇文邕一人苦苦相撑,没一会儿功夫,明显体力不支,挥剑的速度亦是慢了下来。
黑衣人们不伤他分毫,像是猫抓老鼠一般逗着他,这远比杀了他更让人难受。
沈格然就是要羞耻他,以男人的方式。他贵为一国之君又怎样?佣兵十万又怎样?依旧有得不到的人,依旧要受制于人下,他沈格然即便是个没落的柔然可汗,亦是不逊色于他。
宇文邕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剑,黑衣人猝不及防,有几人的剑已经刺进了宇文邕的胸膛,伤口颇深,血如泉涌,他眉头不皱一下,背脊笔直,如松柏而立,冲着不远处的沈格然冷声道:“让我见婉瑶,之后随你处置!”
沈格然冷魅一笑,摆了摆手,黑衣人识相的退下。
“你想见婉瑶,怎知婉瑶是否愿意见你?”(未完待续。)
☆、大结局 七
宇文邕一愣,满眼彷徨,微微垂下了头。
是啊,婉瑶若是愿意见他,这一年同在军营,机会无数,又岂会一次都见不到?想必当初跟着宇文宪躲避大本营,也是为了避免遇见他吧?
围剿梁州城之时,他明明知晓,冲在最前面,一身红衣似火,灼烧他眼的女子就是他****夜夜思念的婉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他而去,竟也无能无力。到底,她还是恨着他......
想到此,宇文邕顿觉身子一晃,仿如血脉逆流,寒气自脚下直窜入心脏,久久不曾温热的心好似更冷了。
沈格然见状,滟涟一笑,惊艳四方。他挑了挑眉头,接着又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婉瑶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吧?这次邀你来,不过是想请你喝一杯喜酒罢了,或许迎接的方式有些过头了,沈某这里跟皇上赔个不是。”说罢后侧身对着立在一旁的士兵厉声道:“还不请皇上入府?”
宇文邕两眼发愣,剑尖支在地上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他左右晃了晃,像是还没有消化掉沈格然刚刚道出的那句话一般,眉头一皱,随即一口鲜血自胸腔喷出,在皑皑白雪之上犹如一朵盛开妖艳的牡丹花。他撑着身子想要保持平衡,不想弯腰佝偻着,竟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战场上威风凛凛、铁血方刚的硬汉子,无论流了多少血、多少汗,都能毅然而立,未曾放弃过的北周武皇,竟在听见自己挚爱要另嫁他人之时,不堪重负,昏厥在地。
到底是****最为伤人,杀人无形......
沈格然不急不忙的走过去,冷眉寒立,哼笑了一声,差人将宇文邕扔进了地牢。
婉瑶躲在不远处的街角,垂下了眼眸,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阵阵白雾,一颗晶莹的泪自眼角落下。
宇文邕,何必呢?
沈格然回到府上的时候,婉瑶的屋子依旧关着灯,他默了默,瞧见门前刚刚下过的雪有来回进出的脚印,脚步凌乱,叹了口气,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未等婉瑶回答,竟兀自的进了屋。直至身上的寒气散尽,才转身进了里室。
沈格然将外衫脱下搭在屏风上,脱了鞋子竟直上了床,也不知是说给婉瑶听,还是念给自己听,小声道:“天寒,心也就跟着冷,可否借半张床铺给我?权当做互相取暖吧!”婉瑶对着他而睡,权当没听见。
沈格然轻轻的掀起被子盖在了身上,枕着单手对着婉瑶而卧。
那一夜,他不言,她不语;她无眠,他亦无眠;
清晨一大早,派去通知宇文护的侍卫已经率先赶了回来,道是大部队已经开拔,骑兵营做先锋,步兵营尾随其后,当晚便可抵达司业城。宇文宪点了点头,只盼着宇文护别耍什么心思,又担心沈格然使了小人行径,再伤了他皇兄,左右难熬着!
沈格然端来了早膳,才轻轻推了推婉瑶,唤她起床,婉瑶抿嘴笑笑,却眸色清冷,仿如拒人于千里之外,眼内的红血丝足以证明,她昨夜睡的很是糟糕,沈格然也不道破,笑如春风,拧了条热帕子替婉瑶擦了擦脸,又拉过她坐于梳妆案边,笑着道:“今日我想帮你挽发画眉,可行?”
婉瑶似笑非笑,“不麻烦沈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就欲夺过沈格然手中的牛角梳子。
沈格然偏手躲过,“我今天要给你梳一个我们柔然的发饰,你未必会。”
婉瑶一愣,笑着开口问:“那是为何?”
沈格然扳过婉瑶的身子,一边轻柔的替她梳着发一边道:“以后,你就是我沈格然的妻子了,唯一的妻子。即便我不做柔然可汗,可我还是想要回去。所以......”说到此,沈格然顿了顿,抬起头透过铜镜看了眼婉瑶,继续道:“我们还是回柔然去吧,可好?那里虽然不如中原富庶,但是我还是有些积蓄的,定不会怠慢了你,柔然旧部所剩无几,我们也不与其参合,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若是欢喜,我们就做游牧一族,山高地阔,草原辽广,任由你欢腾,喜欢骑马,那我就天天陪着你骑马,时间久了,说不定你会喜欢上那里。若是哪一日倦了,想要再来繁花似锦的都城,我再随你而来,如何?”
沈格然嘴角上挑,眼里璀璨万千,仿如刚刚说的话已经实现过了一样,他们就是那刚刚骑马而归的夫妇,他妻子的长发被风吹乱,而他正在为她重新挽发......
婉瑶垂眸,嘴角讽刺一笑,随即不见,抬起头上对上沈格然,笑容里多了些柔暖,点点头,道:“好啊,若你欢喜,我便依你。”
瑾瑜适时的敲门进来,将一身大红绚丽的柔然服饰放于桌案边,抬头睨了眼坐于梳妆案前的婉瑶,面无表情的出了门。
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侧身回眸,问道:“我怎么觉得瑾瑜好像很喜欢你呢?”那神情像个没有经历过沧桑的花样少女一样,满身的灵气,说起话来睫毛如蒲扇轻轻颤动,月牙眼弯弯,满脸的八卦。
沈格然抬手轻弹了下婉瑶的额头,宠溺的道:“为夫只是你一人的,别人休要惦记!”
婉瑶挑了挑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待沈格然替她挽好了发髻,又将那一头厚重的发饰戴在她头上之后,才将衣服拿了过来,“为夫帮你穿?”
婉瑶嗔了他一眼,接过衣服后,转到屏风后换好了才出来,她对着铜镜照了照,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身衣服更像是新娘子该穿的,连发饰也像!
沈格然敲了敲门,“娘子,可是换好了。”
婉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只见沈格然一身大红喜袍,欢喜的进了屋子,走至铜镜前,双手至后腰而过,将婉瑶揽进怀中,下巴抵于她的肩胛上,笑的妖艳,“婉瑶,你可知见你为我穿上这身嫁衣,我是有多高兴?”
婉瑶眸内闪过一丝冰冷,随即恢复了常态,笑了笑,声音里带有几分薄凉,问道:“我应允随你一起离开,可有说过要嫁给你了?”(未完待续。)
☆、大结局 八
沈格然的眼中有些失望一闪而过,敛笑正色道:“吼吼,娘子,莫不是不想给为夫一个名分么?那可不行!”
婉瑶挣脱出来,懒得同他废话,坐于桌案前用了早膳。
沈格然也不气,张罗着为她布菜,满心欢喜的看着她将他夹的菜全部吃进嘴里。俩人用过早膳后,沈格然才拉着婉瑶去了地牢。
聪明如婉瑶,怎会不知沈格然的意图,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能让宇文邕死心,她也免了再去假死一回。
地牢里常年腐朽昏暗,气味难耐,在最里侧拐角的一处草垫上,宇文邕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发丝凌乱,头上粘了几根枯黄的杂草,嘴角淤血早已凝固,衣服穿的单薄,白皙修长的手指被冻的通红,骨节处血肉模糊,玄色长袍被剑划破了几个窟窿,里面的白色中衣若隐若现,满是的狼狈。
没了往日的霸气风范,有人近身也毫不在意。
婉瑶任由沈格然牵着她的手,安静的立于他身侧,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换来她此刻的无波无澜。
“皇上?沈某带着娇妻来看你了。”沈格然声音空洞,带着浓浓恨意,却又假装无所谓。他知晓他这么做有些卑鄙,可不这么做,难道别人就会说他善良么?
宇文邕闻声,悠悠抬起头,那一双眼睛满是苍凉,视线触碰到婉瑶的时候,眼内又亮起了火花,一簇簇闪耀。
他猛然站起身子大步跨到牢前,想要伸手摸一摸婉瑶的脸。
沈格然迅速的拉着婉瑶向后退了几步,嘲讽着道:“皇上的手上不干净,还是莫要玷污了我娘子的好。”
宇文邕闻言,连忙将手在衣服上蹭了几蹭,忽而顿住,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沈格然,如果这是你的目的,想要以此来羞辱我,那么恭喜你,你达到了。不过朕一直很奇怪,你我无仇无怨,你潜伏长安这么久,又在战乱之初助力北齐,这是为何?北周的江山你若想要,拿去便是,只求你将婉瑶还我!”
婉瑶闻此一愣,眼角略过宇文邕英俊的脸后,兀自的垂了下来,眸中泪光涌动,又被她生生的逼了回去。
第一次,亦是唯一的一次,他在江山与她之间,做了选择,罢了、罢了,何必纠结于过去,纠结于他的真心假意,离开之前,还能听见这样一番话,这一生,就算没有白白爱过......
沈格然冷哼了一声,悠悠开口道:“若说以前,我倒确实想要了你的江山,不过,现在你都不想要的东西,我又为何执着?”
“那你又是为何?若是单为了婉瑶与我为敌,那么你敢不敢与朕比试比试?咱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朕不信朕会输给你。”
沈格然挑了挑眉头,握着婉瑶的手紧了几分,论武功,他自知比不上宇文邕,也不想与他浪费时间,索性大发慈悲一般,道:“既然如此,死也要你死个明白。你我之间无怨,但是北周与我柔然却有灭族之恨,还用我再多说么?”
宇文邕忽而一愣,恍然大悟,觑目又问:“厍汗沐是你什么人?”
沈格然轻佻一笑,“不愧是宇文邕,立刻想到了小妹。不错,她正是柔然唯一一位公主,厍汗公主,本是要进宫取你狗命的,没想到竟被你迷惑,你还真是卑鄙,要了她,又弃了她,这样的男人,有何资格争霸天下?”沈格然情绪颇有些激动,厍汗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儿时,若不是护着她,他又怎会过的犹如草芥,辛苦为她,不惜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只为给她多些弄些碎银子填饱肚子,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任谁也想不到,乖巧伶俐,只围着他转的小妹,却在进了北周皇宫之后,彻底的变了。
宇文邕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朕一开始便知她是要来杀朕的,问了几次无果,便也不再难为她,她心思纯净,人也玲珑,朕见她并不坏,所以只将她打入了冷宫,对外宣称她身子弱,所以不便与外界多接触。”
婉瑶抬头睨了眼宇文邕,哼,厍汗沐不坏?那又是谁告诉了冯姬她住在逍遥村?追杀她至悬崖岸边,陌依死了、怜儿与丸子死了,只剩她一人苟且活着,哦,对了,这一切都是沈格然的错,沈格然是厍汗沐的哥哥,她能知晓,必定是他所为。
想到此,婉瑶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目露凶光,她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沈格然没有注意到婉瑶的变化,接着又道:“就因你如此,她才放弃了要杀你的念头,宇文邕,你倒是真会以柔克刚啊,不费一兵一卒,却让小妹缴械投降了。这难道不是你的计谋么?”
“若你执意如此想,朕也不再辩解。不过,冯姬施蛊设计太子那次,可是你所为?”
沈格然生生的压制着郁结之气。“你倒是不傻,没有冤枉了她,也不枉费小妹对你痴心一片,到底是多情的皇上,懂得怜香惜玉。”挖苦一番不说,还不忘抹黑一把。
宇文邕闻此,悠悠抬眼看了婉瑶一眼,接着又问:“想必冯姬下毒三皇子陷害婉瑶那一次,也是你的所为吧?你可知,那一次,你险些害死她?”
婉瑶始终垂着眼帘,知道宇文邕意有所指,他是想要告诉她,沈格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危急时刻不会在意她的安全,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么?
沈格然哼笑,“宇文邕,你有何脸面提及婉瑶?你扪心自问,三番五次置婉瑶生死于不顾的人究竟是谁?齐王府内、长安街上、皇家园林,哼哼,可有冤枉了你?”
婉瑶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她之前已经知晓了,那会儿难过的要死,可细细想来,大家地位不同,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换做她是宇文邕,或许也会如此。也不再想要计较,她那颗圣母心,大概就是那时候用完了吧。以至于现在,被仇恨懵逼了双眼。
婉瑶声音极轻,恰好俩人都可听得见,缓缓道:“狗咬狗,一嘴毛。”
宇文邕:“......”
沈格然:“......”
默了半响,气氛十分尴尬,沈格然顿觉握着婉瑶的那只手心里全都是汗,最终开口道:“宇文邕,我答应婉瑶,不杀你,家仇国恨,我们从此,一笔勾销,自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关路,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干。”
说罢便带着婉瑶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