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浮生来的时候,婉瑶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她靠在迎春大枕上失神,浮生喊了她几次才听见。
浮生坐在绣墩上,一边替婉瑶诊脉一边道:“今年好似比往年都要冷些,要是能下场雪就好了,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呢。”
婉瑶动了动眼皮子,转眼看着浮生,没有接话,转而道:“浮生,我想离开这里,你帮帮我吧?”
浮生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与婉瑶对视,重新确认了一遍,问道:“婉夫人,这是您最终的决定么?真的舍得么?”
婉瑶嘴角弯弯,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有时候你把什么放下了,不是因为突然就舍得了,而是因为期限到了,任性够了,成熟多了,也就知道这一页该翻过去了。爱过就好,何必苦苦挣扎。”
婉瑶抬起头来直视着浮生,又问道:“浮生,你说过你会帮我的,对么?”
浮生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久久,才泪含满眼的抬起头来,“嗯,奴婢会帮您,但是,您也要答应奴婢,好生的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别让奴婢找不到您,奴婢还想时常可以看到您。”
婉瑶笑笑,一双妙目波光涟涟,她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我的孩子。浮生,谢谢你,最后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浮生知道婉瑶说的是她的孩子,但是,她只是说那是她的孩子……
宇文邕来的要比平日都早一些,见着婉瑶没有驱赶他,更是兴奋的坐到婉瑶的床边,他欣喜的将手掌放在婉瑶的肚子上,眼内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喃喃道:“婉瑶,你说第一胎,我们是生个皇子好,还是生个公主好?还是皇子好些,现在战乱连年,若是生个皇子,让他早些见识了这些,以后也能操持起国中要事,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再生个公主,像你一样机灵漂亮,朕会宠她入天,到时候你可不要吃醋啊。”
那一句对不起始终在宇文邕的嘴里打着转转,他想要开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仿如一旦说开了,婉瑶便会离他而去一样。他幼稚的以为什么都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离别
宇文邕将头靠在婉瑶的肚子上,小声嘀咕着:“儿子,你得健健康康哦,以后还要帮父王一起打江山,一起保护你母妃呢!”
婉瑶目视着前方,前几日还算圆润的脸蛋仿如一夜之间消瘦了一大圈,她平淡的眼睛里沉寂无波澜,久久道:“宇文邕,叫上一桌酒菜,陪我喝些吧?”就当是道别。最后一句,婉瑶在心里默默念着。
声音从宇文邕的头上方传来,有些缥缈不真实,他直起身子看着婉瑶,疼惜的道:“你怀着身子不适合喝酒,想吃些什么?朕派人去准备。”
婉瑶低下头想了想,俩人好似从未有过单独相处吃过饭,所以,她不知道宇文邕喜爱吃什么,宇文邕亦是不知道她爱吃些什么。这一年多来,她与宇文邕究竟是怎么相处过来的?
婉瑶讽刺的笑了笑。
几道精致的小菜上的很快,婉瑶确实没有胃口,她倒了杯清茶,以茶代酒,对着宇文邕举杯,浅笑嫣然,一张倾城脸看的宇文邕呆愣了几许,“宇文邕,我很庆幸遇见了你。”
却遗憾只是遇见你。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和他相遇的机会,她一定掉头就走。不是她后悔了,是她无法再一次承受这样的结局……
宇文邕举杯,难得的眉心舒展,这几日前方战事吃紧,连失了几座城,若不是阁老们坚持,宇文邕怕是早已奔赴前线了。
他高兴的仰头一饮而尽,笑的像个孩子,整齐的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婉瑶,你一笑,朕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着你一起笑,真好。”
婉瑶垂了眼眸,眼中大雾弥漫,她死死的掐着手中的杯盏,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
宇文邕,原谅我吧,原谅我很爱很爱你,最终却还是放弃了你。
时间是个厉害的东西,它会慢慢冲淡所有的伤痛与思念,即便没有我,你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婉瑶苦涩的笑了笑,多伤感的结局,她居然笑的出来,是不是许多故事都跟他们一样,开始的时候都是我想给你幸福,到了最后,却变成了祝你幸福!
婉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再一次笑着举起了杯盏,“宇文邕,这一杯我敬你。”
敬你漫不经心的走进我的生命又不动声色的将它搅得天翻地覆,干了这一杯,以后,我们只字不提爱情。
宇文邕狭长的眼眸黑白分明,流光溢彩,瞳孔中倒映着婉瑶的身影,他盯着婉瑶目不转睛,毫无掩饰的爱恋仿佛要将她看化了一样,随后举着酒杯仰头而尽。
婉瑶又为宇文邕斟上了三杯酒,她声音哽咽,却还是笑着说道:“宇文邕,第一杯酒,敬岁月无可回首。”却没有深情共白头。
“再一杯,敬反复无常的人生。”
“最后一杯,敬我也曾深爱过。”
婉瑶说着,率先干了三杯,宇文邕端着酒盏,眸中生花,看着婉瑶晕晕转转,仿佛喝多了一样,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婉瑶怪怪的,却还是满心欢喜,他咧嘴笑了出来,亦是不含糊,仰头连干了三杯。
烈酒下肚,唇齿留香,宇文邕往前凑了凑,他双手握着婉瑶纤细的双臂,薄薄的嘴唇轻轻的吻上了婉瑶的樱唇,辗转反侧。
宇文邕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总觉得眼前的婉瑶不太真实,他紧紧的拥她入怀,再也不会让别人将她夺走。
宇文邕觉得自己变得很小气,很无理取闹,他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碎碎念了句:“婉瑶,朕大概是太爱你了,总怕你会离开,你可不可以答应朕,以后都不要离开朕?朕还记得你曾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嘿嘿,朕很庆幸,此生,有你足矣。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朕想、朕想与你携手,一起走过。婉瑶,你可愿意陪着朕坐拥天下,看遍万里江山?”宇文邕刚音刚落,晕乎乎的直接趴在婉瑶的肩上睡着了。
婉瑶终于放开声音哭了出来,她完全不顾及形象,双手环住宇文邕的腰身哭的肝肠寸断。站在门外的浮生与怜儿和陌依亦是跟着哭了起来,她们以为婉瑶是因为舍不得宇文邕,才哭的如此伤心欲绝,殊不知,婉瑶哭的,是那些不可回首的真心与付出,因为她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
浮生止了哭,恢复了平静,对着怜儿与陌依道:“别哭了,咱们抓紧时间,皇上的药效没有那么久,咱们得先把东西送出去再说,免得回头叫人怀疑。”
怜儿与陌依这才吸了吸鼻子,叩了叩门。
浮生走至婉瑶身边,蹲下身子与她一齐,叹了口气,问道:“婉夫人,您真的想好了么?奴婢怕皇上醒来后会承受不住。”
婉瑶伸手摸了摸宇文邕的脸颊,一滴清泪自她的脸颊滑落,她摇了摇头,笑的牵强,“他会没事儿的,因为他是宇文邕。”
浮生心里面好似被人揪着一样疼,该说的都说了,既然婉夫人心意已决,她也无能为力,只求皇上亦是可以欣然接受这样的结局。
浮生从袖兜里拿出了一只青花勾莲纹的小瓷瓶,倒出来一粒丸药递给了婉瑶,婉瑶拿捏在手里,刚要送进嘴里,被浮生挡了去。
“婉夫人,这药效只有两天,若是两天之内,您拿不到解药,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您可是要想清楚啊!”
婉瑶侧身看了眼宇文邕,眼底是浓浓的不舍,她俯下身将他手边的杯盏挪开,怕他压的久了会疼。
宇文邕,愿你所有的情深意重,都能换来岁月温柔,可以不必再回头。愿你一生努力,一生被爱,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宇文邕,愿我们再遇见,都能比现在过的更好
我祝你安好,即便以后这安好,全然与我无关
婉瑶捏着丸药无所顾忌的送进了嘴里仰头咽了下去,她缓缓的躺在了宇文邕的身边,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犹如黄河一样奔流不息。
宇文邕,我终于做好了余生都没有你的准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后会无期
李林在锦墨居外敲了好一会儿门,宇文邕才醒来,他浑身酸痛,头晕的厉害,胳膊更是完全麻木掉,好一会儿才有了知觉。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为何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四周看了看,不想婉瑶亦是睡在了地上,规规矩矩的躺着。
宇文邕急了,连忙站了起来。
天气这么冷,地上又凉,婉瑶本就身子不好,现下更是怀着身子呢,怎么能睡地上?他连忙弯身抱起了婉瑶,大步的朝着床榻走去。只是,婉瑶双眼紧闭,身体冰冷,没有一丝生气。宇文邕有些慌了,他将婉瑶轻轻的放在床上后,推了推她,见她不醒,更是急的用了几分力气。婉瑶依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身体更是早已僵硬,宇文邕惊慌失措,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婉瑶的鼻息,不想,早已断了气。
宇文邕愣在原地,他摇了摇头,嘲笑着自己,“婉瑶,看来朕是喝的太多了,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睡地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过被子替婉瑶盖上,更是长腿跨上了床,将婉瑶抱于自己怀中,他用力的替婉瑶搓着胳膊,嘴里碎念道:“别嫌疼,一会儿热乎了就好了啊。”
怜儿与陌依早早的起了床,听见门外李公公的叩门声,双双出了来,问道:“皇上还没起呢么?一会儿早朝要迟到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抱怨了句:“皇上每次留宿锦墨居,十有八九会迟到。”心里还不忘犯着嘀咕,“婉夫人不是有了身子了么?皇上怎么还能起晚了?”
怜儿也试着叩了叩门,小声叫了句:“皇上,阿姐?”
宇文邕还在用力的替婉瑶搓着身子,半响后不见效果,又亲自搬了个暖炉过来放于床边,炉火通红,烤的宇文邕汗流浃背,婉瑶瓷白的皮肤被火光照的晶莹发亮,犹如剥了壳的蛋清。
“婉瑶,这下暖些了么?还冷么?”
李林听见了室内有声响,又试探的叫了叫:“皇上,文武百官都已到齐了,就等着皇上您呢。”
几人对视了几眼,不知所措。
正准备再次敲门时,不想门从里面打开了,宇文邕面色惊慌,疲惫至极,他颤着声音吩咐道:“怜儿,你再去拿几床被子来,婉瑶怕冷。朕已经替她取暖了好一会儿,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冰冷。”
怜儿瞪着双丹凤眼眨了眨,不明就里,她探着身子往里看了看,应了声“是”转身又去取了床厚被子拿了进去。
李林候在室外,急的来回搓着手,孙小海已经过来催了几次,前方又有战报来送,大臣们等的不耐烦。
怜儿看了眼李林,直接绕过屏风进到了里室,只见婉瑶死气沉沉的躺在宇文邕的怀里,眼窝深陷,面色惨白,身体僵硬,脑袋更是歪在一旁,犹如死人一般,怜儿吓的惊叫一声,连忙扔下被子跑上前去,她推了推婉瑶,唤了几声“阿姐”,见她不作答,这才颤抖着伸手试探下婉瑶的鼻息,哪里还有一丝气息?
怜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喊道:“阿姐,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怜儿啊,阿姐,你别吓唬怜儿啊,阿姐,阿姐怜儿求求你,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怜儿这一声声哀嚎吓的李林一个激灵,亦跟着跑了进去。
宇文邕紧紧的抱着婉瑶侧脸贴在她的青丝上,小声嘀咕着:“婉瑶就是困了,还没睡醒呢,没事儿,怜儿你别怕啊。”
李林瞧着婉瑶情况不对,悄悄退了出去,吩咐陌依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陌依见李公公这般惊慌,觉得事有不妙,转身便朝太医院跑去。
哪知太医来过之后,宇文邕愣是抱着婉瑶不肯松手,更是不允许外人碰她分毫,可太医们生死见得多了,只看一眼便知,婉瑶已是归西了。李林瞪着眼睛惊的说不出话来,好好的一个人,昨晚上临走时,婉夫人还陪着皇上喝酒呢,怎么天亮了,人就没了呢?简直不敢相信,可皇上不让太医们上前瞧,就更是不知道婉夫人因何故去的了。李林抬起眼打量着宇文邕,只见他额蹙心痛、目断魂销,一双龙眼黯然无神,青丝斑驳凌乱,样子颓败不堪,不免心疼不已。怕是皇上已经知晓,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所以才不允许太医们下定论吧?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朝廷之上已经乱作一团了,群龙无首,李旭大人的粮草还未抵达汾州便被烧了个精光,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得找个能拿主意的人才行啊。
李林想了想,偷偷的吩咐身旁的宫人去了清泉宫。
此时,叱奴太后刚刚起了床,正由苒离伺候着洗漱。小宫人是刚刚进宫的,胆子小的很,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声弱蝇蚊般,叱奴太后本就年纪大了,耳朵也没那么灵敏,问了几遍才听了个大概,以为是皇上与婉夫人闹了脾气呢,她姗姗然的起了身,叹了口气,念叨着:“这怎么又闹腾上了呀,这俩人就不能消停几天么?”
苒离搀着叱奴太后去了锦墨居。
此刻,锦墨居内哭作一团,怜儿更是几度背气,好在太医们一直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