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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沈睿之鲜少说这般粗鄙之语,他虽出身武将世家且征战沙场多年,但骨子里依旧是折扇一柄,白玉翩翩的文雅君子。
只是边疆的风沙滔尽了他原本温润的性子,塞北的萧萧寒风吹去他昔日白净的肤色,取而代之的是此生无法磨灭的沧桑沉稳。
从前他在外漂泊多年,孤身一人茕茕孑立,梦里梦外只有无尽的黄沙连绵的大漠作陪……只如今不同了,他有了在乎的人,有了她,就连一支跳动的烛火都好像有了家的意味。有时夜半时分他从梦中恍然惊醒,怀中女子枕着他的臂膀,呼吸绵长香香软软,瞬间填补他郁郁彷徨的空洞,让他几近落泪。
有了她之后他才明白,他要的,本不是站在权力巅峰,亦不是单枪匹马俯瞰华夏盛景,他的心很小,装不下这许多东西;他的心很俗,更不是华美至上之辈的容身之所。
他要的很简单,世间种种,比不得一个鲜活的阿毓;红尘苦短,亦不及一份痴缠的情谊。
他是这样欣喜又小心的爱着一个人,此爱无关他人,也从未侵犯到他人。
可谁知他的一再隐忍,却成了他们步步紧逼的借口,如今竟是连他视若珍宝的女子都几近毁灭……他的心中,钝痛与愧疚一齐涌现,若不是还有些残存的理智,孟蕙兰沈睿言还有孟氏,早已是他剑下的一堆枯骨。可笑这孟氏竟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真真是恬不知耻可恨之极!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大不敬!你这个没娘教没礼节的野孩子……你,你是要遭报应的!你瞧瞧林家那蹄子,可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孟氏被沈睿之骂得恼羞成怒,被他的威严气势吓的差点软倒,气急败坏之下口无遮拦,自以为找到了沈睿之的痛处,竟是越说越起劲。
冷不防,剑光闪过,雪白的利刃带着肃杀的剑气直直朝着孟氏面门扑来,不过是电光石火间,那白刃似蛇一般忽的一扭,贴着孟氏的耳朵飞了过去。
孟氏只觉耳尖一麻头皮一痛,随后在众人惊恐的叫声中和珠玉钗环落地的清脆响声中,一大缕乌发飘飘然落地,原本挽的高耸华美的发髻瞬间散乱。
孟氏浑身的血液似乎消失殆净,浑身上下如死人般冰凉。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孟氏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竟是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原本脂粉平滑的脸蛋也因为面容太过惊惧扭曲而出现了道道裂痕。随孟氏而来的丫鬟婆子无不张口结舌,双目呆滞,股间颤颤,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沈睿之冷冷一笑,提着宝剑的手指尖泛白,青筋毕露。有风吹起他的长袍下摆,一只雄鹰似要迎风展翅高飞。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孟氏的丑态,一双眸子里只有无边的恨意,他“倏”地扬起剑,人们只看见在光下剑身溅起的刺目光芒,而后,那剑便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孟氏的脖颈边,沈睿之微一用力,锋利的剑身便死死抵住她脖周细腻的肌肤,若是稍稍一动便会瞬间化作一缕烟。
“你有甚资格对我娘评头论足?我娘出身旺族,世代书香,岂是你这等登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可随意臧否的!若不是她,你到死都只是个妾室!
我告诉你,上一个敢这样说我娘的早已是死在我的剑下,尸体拖出去喂狗,如今不过是看事情尚未明朗,留着你或许还有些用场才暂时饶你不死,亏你还有脸在这大放阙词,满嘴喷粪!”
他望着孟氏青白一片的脸,抖得快要跳起来的身子,喝到,“阿毓尚在病中,我今儿不想杀人,你给我滚回你的吉祥居去!你的好儿子好侄女犯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这次我还能饶了他们,饶了孟氏家族吗!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保住你的宝贝儿子吧!”说罢,看也不看孟氏,剑身入鞘,回身而走。
留下孟氏在地上兀自抖了半晌,爬都爬不起来。还是婆子们见沈睿之走远,这才大着胆子将孟氏搀扶起来,孟氏起身时,方才所坐之地赫然是一大片水渍!两个婆子对望一眼,暗暗摇头,不敢多言,几乎是抬着将孟氏送回了吉祥居。
沈睿之满腔愤怒,快走到内室门口时,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叫道,“青云!”
“主子!”青云不知从哪个角落蹦跶出来,依旧是黑衣黑裤,高马尾英气勃发。
“青云,我要你做件事……你速去暗中搜罗孟氏娘家这些年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证据,尤其是她两个兄弟,我可是听说这些年他们掠夺民脂民膏忙的不亦乐乎。记住,搜罗的越细越好,不介意你添油加醋化小事为大事。”
他思索了片刻,眼中有冷光乍现,“还有,关于沈睿言,也交给你,不用顾忌什么,他做了什么你就搜罗什么……越快越好!”
青宁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连半句废话都没有,迅速领命而去。
沈睿之瞧见青云不见了踪影,脸上的戾气才稍减。
他轻轻推开内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至床榻前,正想拿帕子擦去锦毓额上的汗珠,冷不防瞧见她大睁着眼,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套。沈睿之心中绞痛,那些泪水好像流过他的心上,钝钝的疼。
“阿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莫不是身上又难受了?”沈睿之慌忙扔了帕子,一手探额想试试温度。
锦毓拿下他的手紧紧攥着,目光深深转向他,眼中是无尽的哀伤,“将军,妾身自嫁进沈府,向来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从不与人结仇结怨,妾身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与我,如今竟然用了这等恶毒之极的法子……妾身甚是想不通。”
沈睿之沉默不语,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因为自己太过宠爱她?因为她打乱了孟氏的如意算盘?说来说去,终究是自己的错,自己虽权势滔天,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今日之祸,他又如何抽身事外?
哭了好半晌,许是累了,锦毓终于慢慢平复起来,长叹一口气,抬眼望向沈睿之,许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就这般反反复复多次,她终究还是下定决心,郑重说道,“妾身伤心的,并不是他们使计害我,左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为他们气坏了身子。只是真正让妾身寒心的,莫过于莲妹也参与了这事……”
“什么?莲妹也参与了?”沈睿之大惊,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锦毓瞧他这个样子,知道他丝毫不知情,当下再不犹豫,虽然身子疲乏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将事情始末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包括莲妹让丫头请自己去绣芳院,喜鹊画眉被支走,来的不是莲妹竟然是沈睿之,自己喝下了下药的茶水,沈睿言随后也喝下了茶水……她说的很慢很仔细,边说边暗中观察沈睿之的脸色。
瞧见沈睿之双眉紧锁,面容冷峻,好半天不出一语,她有些慌了,将军莫不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他嫌弃自己了?“将军,妾身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将军细想,妾身与莲妹关系笃厚,一向怜爱她,如若不是真有此事发生,又怎会口出此言!”
她急的瞬间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原就煞白的脸更是青白一片,好不可怜。沈睿之一面安抚她一面说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又怎会不相信你……只是此事甚是蹊跷,阿毓你知道吗,你在绣芳院有难一事还是莲妹大清早急急忙忙赶来告诉我的,若不是她,此刻便真完了……”
锦毓听了这话,面上一片惊异,一双眼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沈睿之,一时也想不通这其中道理。
沈睿之若有所思,“若说她要害你,又何必风风火火赶过来告知我?这其中必有隐情。”
林锦毓微微摇头,阖上眼帘叹道,“有或是没有,我是再不想追究的了……只想当面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恨我也好不恨也罢,有一个答案,也能叫我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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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居内,孟氏被婆子们扶回来后,由着丫鬟们擦洗身子换件干净的衣衫,她只觉心力俱疲,浑身滚烫,手脚却皆是冰凉,一说话便只是抖。婆子们看情况不对,慌忙将她扶至床榻上,指派丫头们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