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小娘

小娘_分节阅读_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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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摩听见她的话,突然转过身来,玄色长袍随风一飘,露出里面枣红的中裤来,长发纷披,或是结成辫子或是散着,额头是一道银狐眉勒,典型的胡族人妆扮,修剪齐整的胡须扣在唇上方,别有一种韵味。

    “好。”苏摩痛快答应,随后道,“请娘娘稍等。”

    他回了房内,取来善宝的那只靴子,就在递给善宝的时候,听有人喊他:“十九王,射鹄子你偷着溜,吃酒你又偷着跑,怎么,同朕一道顽,你不喜欢么?”

    分明是祖公略的声音,善宝心里一抖,接靴子的手缩了回来。

    而苏摩捕捉到她的不安,迅疾将靴子塞入怀中,鼓鼓囊囊的,他唯有单臂抱于胸前遮掩,刚好得以用胡族人的礼节朝祖公略深鞠躬作礼:“皇上错怪,小王是不擅骑射不擅吃酒,怕扫了皇上的兴致。”

    祖公略没说什么,莫离可汗那里哈哈大笑:“我这个老十九,习惯谦恭,论骑射论吃酒,他可是胡族人里的佼佼者。”

    莫离可汗如此直接的出卖自己的儿子,其实用的是大智若愚,这样一句玩笑,祖公略只能随着他笑,却不好再怪罪苏摩。

    突然,他发现苏摩面前站着的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善宝。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这就好似对待女人,你信她,她就是保护你心的真神

    祖公略有一瞬的愣神,继而笑了,这却是善宝从未见过的一种笑,因为感觉这笑甚是陌生,是以不敢妄加猜度。

    “皇后在呢。”

    祖公略先开了口,善宝唯有盈盈而拜:“见过皇上。”

    祖公略单手托起她,拉着走到苏摩面前,嘴角弯起,笑却笑着,目光有些冷冽:“来来,认识下,这是十九王苏摩,莫离可汗最得意的儿子,也是未来汗王之位的继承人。”

    或许是善宝心虚而生疑,怎么听祖公略的对苏摩的赞赏都不是发自真心,甚至带着些许的嘲讽意味。

    苏摩是客,亦是本朝的藩属国之王,所以明理的道:“原来是皇后娘娘,哦,小妹勾戈托付小王带了件礼物送给娘娘,请娘娘稍等。”

    善宝得体的一笑,算是回应。

    苏摩迅速回了房,将靴子拿出来放在一个妥当之处,然后取了勾戈公主托他捎给善宝的一条马鞭转了回来,对善宝双手奉上。

    一旁的茱萸接了,转呈给善宝。

    这不是条普通的马鞭,赤金手柄镶嵌着白玉绿玉红宝石蓝宝石,白绿红蓝错杂,流光溢彩,单单是这些个宝贝,都价格不菲,善宝郑重谢过,告诉苏摩,等他离开行在时,自己也有礼物捎给勾戈。

    这样一送一还,方才的尴尬给打破,善宝由心的感激苏摩。

    祖公略同莫离可汗之所以来荼蘼馆找苏摩,是心里有桩事请苏摩排解,胡族连年朝贡本朝的是宝马、毛皮、宝石、青盐、美女,而祖公略听闻胡族之地盛产矛隼,此物凶猛,京城用于狩猎甚而用在战争上,为胡族人所珍视,却不见朝贡一只,问过莫离可汗,莫离可汗说隼是胡族人的真神,岂有把真神朝贡的道理,祖公略来问苏摩的就是:“何谓真神?”

    莫离可汗给出的答案是,真神即保护全胡族的神灵。

    祖公略觉着莫离可汗答的有些不确切,若矛隼是真神,为何还能给人射杀,或者矛隼是真神的托体,那么为何真神将自己附体在矛隼上而不附体在其他如鹤、孔雀、锦鸡等祥瑞之鸟上。

    说这些话时,一干人已经进了荼蘼馆坐上了炕,宫女们鱼贯而入,在硕大的红松炕桌上布了酒具和菜肴。

    善宝随着祖公略也进了荼蘼馆,按照胡族人礼节,她是可以同桌的,但她还是按照中土的礼节隔了张桌子坐着。

    行在本就不甚大,荼蘼馆更不如昭阳宫翠岫宫等宏阔,小巧如同书房,所以善宝与祖公略、苏摩、莫离可汗相距就不甚远,清晰的听见苏摩轻声一笑,先扬后抑道:“皇上圣明,当然懂得何谓真神,既然皇上给小王出了这道考题,小王就卖弄的答一答,小王想,所谓真神,你信,就有真神,你不信,就没有真神,真神不是保护你身体不受损害的,而是保护你心不受伤害的。”

    善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种解释,鲜有听闻。

    祖公略亦是挑起浓眉,思忖片刻道:“十九王可否说的浅显些。”

    苏摩微有迟疑,胡族人不肯朝贡矛隼自然有其他理由,那便是矛隼的战斗力,两国交好只是表面文章,胡族人对中土的觊觎几百年没有消弭过,怎能把擅于战斗的矛隼送给敌人,虽然马匹亦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但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来不进宫马匹,隼,是胡族人的图腾,是胡族人心中的神灵,除了因为隼的战斗力,胡族人也不敢亵渎神灵,苏摩想着自己该怎么说对方才能懂,突然望见对面的善宝,醍醐灌顶般道:“这就好似对待女人,你信她,她就是保护你心的真神,你不信她,没有她的保护,伤到的是你自己的心。”

    祖公略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看善宝……突然哈哈大笑,举杯道:“十九王一番禅语叫朕豁然开朗。”

    连带着,善宝也松了口气。

    此后,莫离可汗未离行在的日子,善宝深居简出,刻意回避着什么,一天中离开昭阳宫就是去东暖宫看望儿子,满月之后的小皇子一天比一天的肥嘟嘟肉鼓鼓,纵然他吃的是乳母的乳汁,看见善宝还是非常欢喜,不禁会笑了,口中还发出很多奇怪的声音来,惹得善宝爱不释手。

    除了看儿子之外,善宝便无事可做,却也不敢到处乱走,怕不经意间碰到苏摩或是其他什么陌生男子,这样谨小慎微,全不是当初在民间时的自由自在,无限厌烦之后,想着儿子,也就一天天捱过去。

    这一天,有个小太监唤李顺的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怒气冲冲的离开行在而去了。”

    善宝正捧着本《列女传》,感觉此书甚是乏味,听李顺的一番话,将书丢在一旁问:“可知道是什么事?”

    李顺摇头:“奴才不知,说是萧大人林大人都跟了去。”

    萧乙和林风跟着祖公略,这怎么听着像是要打仗呢,善宝吩咐李顺:“你赶紧去探听下。”

    李顺应声走了。

    善宝坐卧不宁,按说莫离可汗并未离开行在,若是边关告急,该是同谁打呢?她细数了同本朝一衣带水的邻国,之前威胁最大的就是胡族,而今却是谁呢?

    在地上踱来踱去,不停望向门口,等着李顺的回来。

    足有半个时辰,李顺才急匆匆赶回,方想施礼,善宝抬手制止:“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顺道:“打听清楚了,反贼陈王的女儿禧安郡主,将太皇太后挟持来了雷公镇,递了封书信给皇上,说是要想太皇太后活着,皇上就得答应放了陈王和陵王。”

    两个逆贼能够不死,已经是祖公略格外开恩,本着初凳皇位大赦天下,才饶恕了陈王和陵王,软禁起来也并没有过分为难,吃穿用度比寻常百姓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今禧安郡主竟然要将陈王和陵王放了,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顺见她凝神,道:“娘娘是不是想个法子呢,禧安郡主奴才在京中时就听说过,行事乖张,奴才怕她对皇上不利。”

    对于祖公略的功夫,善宝还是很有信心的,不放心的是他念着禧安郡主是他的堂妹,不忍下手伤害,恐受伤害的就是他了,问李顺:“可知道禧安郡主约皇上在哪里相见?”

    李顺琢磨下那个拗口的名字:“说是黑石砬子,奴才听着像是山里头呢。”

    善宝立即道:“来人,给本宫更衣。”

    第三百八十七章 而今你杀了皇上,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没了

    待善宝策马赶到黑石砬子,却不见一人,她猛然掉头看李顺。

    李顺茫然不知所措:“奴才问得清清楚楚,是黑石砬子,难不成还有另个黑石砬子?”

    茱萸是雷公镇本地人,父亲病故,母亲改嫁,她无可依靠,才卖身去善家为婢,善宝选她做向导,觉着不该出错,因茱萸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可能足不出户,穷人家的女儿,上山采药割猪草采蘑菇,什么不做,茱萸断不会领错路。

    果然,茱萸斩钉截铁:“此处就是黑石砬子,长青山多树木,唯有此处多光秃秃的石头,是以才叫黑石砬子。”

    善宝咬唇想了想,若不是李顺听错了地方,或是告诉他的人指错了地方,那就是禧安郡主临时将约见祖公略的地方做了修改,她忽然想,禧安郡主乃为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来这种荒僻之地约见人呢,若她想带着太皇太后,更加不能跋涉来此,应该是禧安郡主使了招虚晃一枪。

    善宝举目四顾,问身边的人:“依着你们看,禧安郡主带着太皇太后,该在哪里?”

    太监宫女几乎是异口同声:“客栈。”

    善宝一笑:“不错,她根本就在客栈,到底为何撒谎,等见了她就知道了,走!”

    一行人离开黑石砬子,重新返回雷公镇,细数镇上的客栈,有名气的就那么几家,禧安郡主养尊处优惯了,更带着尊贵的太皇太后,必然会选择环境好的客栈,所以,善宝带人将几家不错的客栈查了查,来到春风客栈时,忽然发现从客栈里跑出来的猛子,见了她猛子一愣,随即道:“娘娘您可算来了,那个禧安郡主已经将皇上给绑了。”

    善宝一愣:“怎么可能?”

    祖公略功夫高深莫测,区区一个禧安郡主奈何不了他的。

    猛子一叹:“禧安郡主拿着刀横在太皇太后脖子上,逼迫皇上,距离远,皇上不敢贸然出手相救,所以真就将自己绑了。”

    这个傻瓜,善宝轻声骂了句,指着客栈道:“带路。”

    猛子在前,善宝随后,进了客栈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房门口,猛子推开门,里面是这样的情形——

    萧乙、林风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祖公略身上捆着一道道的麻绳,他身侧站着执刀的禧安郡主,而禧安郡主再后面的床上,歪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那,应该就是太皇太后,善宝想。

    见她来到,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祖公略呵责猛子:“这种地方,怎么带皇后来呢。”

    猛子委屈道:“是娘娘自己找来的。”

    禧安郡主立即反驳:“不会,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与太皇太后在此。”

    善宝身穿胡服,这样的装束骑马方便,剑袖窄衣,披着斗篷,脚下是长及膝头的牛皮云纹靴子,头发结成辫子盘在额前,干净利落又标新立异,她见禧安郡主神色有些慌乱,当即冷冷一笑道:“自作聪明。”

    继而朝老妇人行大礼:“儿臣见过老祖宗。”

    太皇太后扬扬手,看上去很是疲惫:“这样的处境,皇后就不必多礼了。”

    给她嘲讽,禧安郡主狂怒,更有旧账未算,将雪亮的刀刃抵住祖公略的脖子,眼睛怒视善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善宝慢条斯理的摇头:“不信。”

    说的何其笃定,禧安郡主被激怒,牙一咬就想按下刀去,忽听善宝高声道:“杀了你心爱的男人,你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禧安郡主心爱慕祖公略,从京城追到雷公镇追进祖家大院,纠缠了许久,这些个事善宝最知情。

    果然,禧安郡主心一颤,手一抖,祖公略感觉脖子处有点痛。

    禧安郡主突然将刀挪开祖公略的脖子而指着善宝:“你胡说,他是我堂兄,我怎么能喜欢他。”

    善宝啧啧道:“这么大的秘密连本宫都了解,你这个当事之人还蒙在鼓里,他不是你的堂兄,因为你根本不是陈王的女儿,你还傻乎乎的为陈王劫持太皇太后。”

    禧安郡主眼珠子咕噜来咕噜去,对善宝的话半信半疑,因为她也曾经听多了别人说,她长的不像陈王而像王府的管家,可是这终究也只是闲言碎语,没谁出来告诉她真实情况,比如母亲,转念想这会不会是善宝诓骗自己的话呢,善宝可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她于是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么?”

    这,当然是善宝的信口胡说,不过是权宜之计,只因禧安郡主曾经告诉过她,王府的人说禧安郡主长的像管家,所以,善宝此时才灵机一动,也明白凭着自己的话禧安郡主不会轻易相信,首先自己人在雷公镇而非京城,对于陈王府的事所知甚少,其次禧安郡主与自己为敌,谁能轻易相信敌人的话呢,在场的诸位,只有一个人的话禧安郡主或许能信。

    善宝看去太皇太后:“老祖宗应该知道此事罢。”

    太皇太后见她无礼的大胆的直视自己,目光中都是内容,忽然明白她是在向自己求助,本来太皇太后也不了解陈王府的事,因陈王是祝太妃所生,当年太皇太后与祝太妃可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最后太皇太后成功扳倒祝太妃,让祝太妃华年而亡,这个太妃也是后来追封的,所以太皇太后不屑于管陈王的事,但既然明白善宝的意图,就淡淡道:“王妃当年可是受尽了陈王的折磨,做下那等丑事,也是蓄意报复,更何况陈王府的管家对王妃呵护备至,哪个女人不动心呢,此事哀家晓得,一直将禧安当亲孙女看待,也是可怜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