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躺在沙发上睡觉，根本也没睡好，早上醒了之后脸色不太好，先去看了一眼哲思，发现哲思还没醒，就去医院附近买了咖啡，自己一边喝咖啡一边往回走，在医院走廊碰见玟玹，玟玹在后面看见安娜的背影，就快步跟过去说，“安娜。”
安娜停住脚步转身等玟玹，然后才问，“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还有看看哲思，哲思好些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回来的时候又昏迷了。”安娜有点无奈的说。
“医生怎么说？”
“我觉得这不是医生的问题。”安娜看向玟玹说，“是哲思自己没有想要清醒的意志，也没有想要恢复过来好好生活的想法，已经四五天了，都是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的。”
“是不是应该跟她说说话，即便她不回答，也会听进心里。”安娜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然后看着玟玹，眼睛有点湿润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安娜知道哲思是个很难听进别人说的话的人，玟玹就温和说，“带我去病房见一下哲思吧。”
安娜就跟玟玹一起去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哲思已经不在床上躺着了，输液针头已经从手背上拔下来，垂在支架的一旁，药液缓慢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哲思也是一袭白衣白裤屈膝坐在窗台上，脚上穿着医院消过毒的白色拖鞋，宁静的看着窗外，这个样子和小天在哲思公寓那个凝望如此相似。
尽管安娜和玟玹不知道小天也曾有过这样一幕，但是莫名的被惊住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说什么，最后玟玹轻声说，“哲思，好点了吗？”哲思转过头看向玟玹，然后也没说什么，玟玹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看了安娜一眼，安娜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玟玹就走过去，在窗台旁边蹲下，仰头凝望着哲思温柔的问，“可以跟我说几句话吗？”
哲思也没有出声，玟玹看了哲思一会，然后起身轻扶了哲思背一下，玟玹就又看了哲思一眼，走回到安娜身边，安娜温和的问，“要叫医生过来吗？”哲思也没有回答，安娜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只好让哲思一个人待着。
安娜和玟玹出了病房，到外面的休息室玟玹才说，“我下午回国，公司那边有事需要处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问，“哲思一个人待着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知道，哲思身上的可能性太多了，我也不明白她算是一个淡然的人还是疯狂的人。”安娜有点伤感的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嗯，有时间的时候…如果心情不好或者疲惫了，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再联系。”安娜答应着送了玟玹一段，然后返回病房，医生和护士来查看哲思的情况，哲思虽然也还算配合，但是依旧坐在那没说什么。刚好Vivian打电话过来，安娜就接了电话听了一会说，“嗯，哲思还好，您那边没什么问题吗？小天父母…”安娜说着无奈叹口气问，“情绪平和一些了吗？有没有…说关于小天…有没有…”安娜想问什么，但是一直说不出口，其实安娜是想问小天父母有没有怪哲思，因为毕竟是哲思把小天带来美国，而且两个人又是那么亲密的朋友，哲思却没有发觉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发生这样的事，父母心里肯定会有无数的想法，我们…作为损失没那么严重的人，无论他们心里怎么认为或者怎么说，我们都不能去计较，而且我相信小天的爸爸妈妈也不是那种因为伤痛就失去理智的人，所以你不用想这些。”
“即便我不去想，我怕哲思也会心里过不去，所以我真的不希望看见别人戳她最痛的地方，无论以后多少次想起来都是对她的折磨。”
“嗯，我要安顿好小天父母这边，还有一些别的事，暂时不能留在医院。”
“我会在医院，您先忙。”
“你也注意身体。”Vivian温和的叮嘱。
下午安娜特意买了老字号中餐厅煲的汤，还有海鲜粥，带回医院给哲思，虽然不说话，但是把打包好的东西默默拿出来放在小桌上，然后温和的叫哲思，“吃点东西好不好？”哲思没有反应，安娜就停了一下，把打包袋子整理好放在一边，态度温和却是在质问，“你能不能听听别人说的话？你这样让别人很担心，你知道吗？快点过来，就算不想吃，你也自己开口说话告诉我。”
哲思想了一会从窗台上缓慢起身，之后走过来，安娜以为哲思是好一点了，但是哲思走到床边，直接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背对着安娜坐在床边的靠椅上，安娜已经有些生气了，担心加上哲思的举动让安娜情绪也不太好，但是忍着没发火，自己把桌上地上的打包盒捡起来，又装回到刚才的袋子里。安娜出去扔垃圾的时候，刚好董事长来医院，看见安娜表情不太好，还有手里拿着的东西，就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弄洒了。”
董事长看出来一定是哲思情绪发作让安娜受委屈了，于是就安慰说，“辛苦你了。”
“您…介意让哲思出院吗？哲思的病根本不在身体，出去透透气，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生活，不要总是待在这一动不动的被困在这种状况里。”
董事长想了一会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们跟我和Vivian一起回日本，可以吗？”
“不了，就在这。”
“你可以应付得来吗？”
“其实哲思心里什么都明白，我相信，只不过她拒绝去理顺这些事，比起日本比起北京，这里更是哲思生活的所在，她的朋友、她的工作、她从以前就熟悉的东西，我不希望她单纯处在一个安逸舒服的环境，被当做接受疗养一样的人去荒废意志。”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哲思交给你了，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能提供的只是一个庇护的环境，给她用这个空间去逃避去慢慢想通，因为父母是狠不下心来的，你懂吗？所以现在你的这些话，我觉得既揪心又安心。”
“I love her，我喜欢作为平常人的那个她，即便冷淡、即便自己想做什么会瞒着我去做，可是她从我身边走过，偶尔答应我几句话，我就觉得她真真切切在活着，现在不是这样。”
“A powerful love。”董事长看着安娜平静的给予肯定，但心里一定也是痛的，选择面对、选择纠正一条偏执的路，一定是辛苦的，也比顺波逐流、任意放纵难得多。
安娜自己去丢垃圾，把垃圾放在回收箱里，自己站在那不禁迈不开脚步，眼睛里含着泪水，面对这样的哲思，安娜确实觉得心痛也觉得累了，但是却不想就这样不管，以前安娜会直接转头走开，或是大骂哲思，但是现在的安娜逐渐变得隐忍、坚韧，需要承担爱一个人和她身边带来的一起。
虽然昨天给哲思的食物被哲思推出去，早上安娜还是照样喂哲思喝糖稀，哲思也不怎么张嘴，安娜就执拗的继续喂了一口，温和的说，“你不喝，我真的生气了。”
哲思就是像安娜说的，只是选择不去想，但是脑子清醒得很，听安娜这么说就咽了下去，安娜又喂了一勺，哲思不怎么想张嘴，安娜送到唇边不肯拿开，哲思只好乖乖的喝了。哲思脸色还是不好，已经快一周了没吃过东西，就喝点水打着营养液，怎么可能好的了。
安娜看哲思喝了几口就不继续强迫，把碗放在一边说，“我们今天出院好不好？你会不会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如果没事我们就回家。”
哲思还是沉默着没有回答，一点肯定或者否定的态度都没有。安娜亲自开车带哲思回去，路上两人也几乎没说话，哲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直看着车窗外，路边的行人、便利商店、大厦或公寓的灯火，纷纷滑过，哲思的情绪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两人一起回到公寓大厦，开门进去之后，安娜其实很担心哲思，怕重新回到这个场景中对哲思的内心冲击太大，小心的留意着哲思的表情，屋子里已经打扫过了，茶几上摆着一束插在水瓶里的鲜花，淡淡的蓝色和白色，清新而淡雅。哲思走进客厅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天小天坐着的那个位置，然后走向房间的方向。
“不舒服吗？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我没事。”哲思平静的回答，然后就回房间了。
☆、无法忍受你的人生支离破碎
哲思回答了没事之后，好像就真的没事了似的，晚上用电脑查看邮件，安娜在房间听着哲思的声音，哲思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脑，安娜还是不放心的出去了，倒了杯水轻轻的给哲思放在桌上，看了哲思一眼就回房间了，没有打扰。
之后哲思就回去工作室正常上班了，虽然身体看起来不太好，心情也比较低沉外，没有其它太严重的情况，本来发生这样的事，同事也有点不敢打扰哲思，观察了两天，看见哲思没什么反常，就开始跟哲思沟通设计图，然后试探的问哲思，“Is it t fo to ia week？（下周您方便去加州吗）”
“Give the preview e（先把预览案给我看一下）。”哲思平静的说，“All of these things are in ace with the preview case？（都应该按照预览案在准备了吧）”
“Yes，the two group preview case basie， is a tentative version of Olive Drab，bef with you decide（嗯，两组预览案基本上都做完了，暂定是色版，之前跟您开会决定的）。”
“I get it，but give me the Lavender version（我知道，不过绿色版也给我看一下）。”
“No problem（没问题）。”同事答应着。
晚上工作室的同事都走了，哲思还一个人在办公桌前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晚上12点多还没回去，安娜忍不住发短信来问，“还在工作吗？”哲思看了一眼并没有回复，其实哲思就算回去也还是睡不着。
直到早上哲思才回去，自己去了浴室冲澡，安娜听见声音就出来，知道哲思在浴室，就热了牛奶在客厅等着，刚起床也没有打扮的样子很居家也很朴素。直到听见哲思关了水声，等了一会哲思才穿着浴袍出来，看见安娜就问，“吵醒你了吗？”
“没有，怎么才回来？工作室应该很忙吧？毕竟几天没过去了。”
“还好。”
“喝杯牛奶，然后去睡一会。”
“不了。”
“你先是不吃饭，现在又不睡觉，你想怎么样？”哲思看着安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复，于是就过去拿杯子，一杯牛奶只喝了少半杯就回房间去，安娜拉住哲思，温和的看着哲思说，“你怎么了？始终就是不能放开心里的情绪吗？”哲思不回答也不看着安娜，安娜就说，“你看着我，就没有比那更重要的事了吗？”
“不是这样。”
“我不是在不懂事跟你闹或者争风吃醋，现在那些对我来说根本没用，我只想你看看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物，珍惜你自己。”
“我原本就是这样。”
“你当我是几岁的小孩吗？还是我真的那么不了解你？”
哲思不说话转身回房间去，而且直接关了门。其实小天死后哲思所做的一切对安娜是不公平的，甚至是过分到没有考虑安娜的感受，安娜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哲思刚才喝过的牛奶杯，心痛、无奈同时也愤懑，但是无法对哲思表达这些。哲思回房间之后也没有睡，自己依旧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
哲思从房间出来时安娜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出门走走散散心，哲思去浴室，从自己的衣服内侧口袋里找出一个小的药盒，里面有几枚圆形的白色药片，哲思拿出两片放在嘴里，然后倒了杯水咽下去，吃完药又开始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窗外。
哲思没在家待多久又回工作室去了，安娜从超市买了菜回来，进门后到房间去看，知道哲思走了略微有些无奈。哲思回工作室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见过任何人，晚上还在一个人用铅笔画设计图，只用黑灰单色铅笔也画出了视觉感和层次感，哲思在设计上确实还是有所建树的人，并不只靠着家里的钱势走到今天。
一个人拉开办公室的百叶窗帘，坐在窗前看着还未升起太阳的天边，带着薄暮般的淡蓝色，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看着看着，仿佛有人把手搭在哲思的手上，哲思抬起头看见了小天，小天还和以往一样，那样的容颜、那样的身姿、那样的神态，哲思望着小天的肩膀，并没有看着脸，小天略微俯下身，用手抚摸着哲思的肩膀，淡淡含笑说，“我的小乖乖。”
“你…”哲思有点犹豫的说。
小天拉起哲思的手，然后握着哲思手一起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一边看着办公室一边轻松的说，“挺好的呢，我几乎没怎么来过你工作室。”说着走出办公室，一起在工作室里随便转转，靠在别人办公桌边随手拿起一只彩笔，单手摆弄着，慢慢放开握着哲思的手，带着笑容说，“这里真好，我也应该来工作的，如果你不嫌弃我资质不够。”哲思一直没怎么说话，看着小天放开后垂在身边的自己的手，想要试探着牵起来的时候，小天却起身走向别处说，“我干嘛要自己一个人创立品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当初一起开工作室会怎么样？虽然方向不同，不过想想我对服饰也没什么执着，家居设计也可以呢，稍微学习一下的话。”
“那就一起啊，以后…”哲思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也意识到好像说错了，或者太不真实了，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看着小天的背影，在一面墙前逐渐变淡消失。其实哲思一直挺清醒的，知道这应该并不是小天，但是也愿意跟着走，跟着迷惘…而产生这种虚妄的映像，不知是缺乏睡眠还是吸食轻量毒品造成的。
上午安娜就来了哲思工作室，到了之后先小声的问秘书，“Did Fancy have a breakfast？（哲思吃早餐了吗）”
“Sorry，I’m not very sure。”
“OK，please do her drive，she was very tired retly（没关系，请不要让她开车，她最近很累）。”
“OK，I promise（好的，我保证）。”JJ爽快又亲和的答应，这位金发碧眼、干练又亲和的秘书对安娜态度有些调皮，不得不说哲思的秘书们确实都是大好人，每个都是知心姐姐一样的好助攻。
“Thank you。”安娜也调皮的回复，叮嘱完就轻敲门进哲思办公室。哲思也没有抬头，安娜把三明治和牛奶放在哲思办公桌张说，“吃点东西，既然你已经不玩绝食的游戏了。”哲思不抬头也不搭话，直接用拿着笔的手背轻推了一下，似乎是嫌弃东西放在那碍事，但是直接把牛奶杯子推翻了，牛奶从饮口洒出来一些，安娜才有些严肃的说，“范哲思。”
“Just go。”
安娜起身，直接拿起刚才倒下去的牛奶，打开盖子泼在哲思脸上斥责，“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吗？你有没想过身边其他人？”哲思不说话，安娜直接粗鲁的拉了哲思T恤领口一下质问，“有意见吗？”
“伤害别人了我很抱歉，但是只能这样，如果受不了，就离开。”
“又是这个态度。”安娜气愤的走到哲思旁边，直接一耳光下去，毫不怯弱的质问，“然后呢？你想怎样？甩了我，就没人碍着你消沉下去。”
哲思直接把桌上的水杯随意又用力的扔出去，打在办公室的玻璃墙壁上，声音还是挺响的，哲思这是第一次有这种举动，自从安娜认识以来，无论是林舒雅还是范哲思，都不曾如此对待过自己，安娜也受了一惊，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哲思，哲思只是轻声说，“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
“我不走还要动手打人的意思呗？”安娜不满又不服气的问，哲思没回答，安娜就起身走了，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不知道发生什么，不敢贸然跟安娜搭话，也不敢进去办公室，JJ瞥向安娜，想要跟安娜说话，但是安娜就走了，JJ有些担心的眼神，又看了哲思办公室那边一眼。还好哲思办公室的遮帘是挡着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两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