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综同人)明月照人来(北平无战事X伪装者)

(综同人)明月照人来(北平无战事X伪装者)_分节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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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木兰下意识问。

    “你把爱情跟革命混为一谈。”明台一针见血,“梁先生仪表堂堂,学贯中西,你爱他这不奇怪。你向往光明向往进步,这也没有错,但是你必须弄清楚,爱梁先生,和追求进步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老师……”木兰欲言又止。

    明台嘴角泛起一个了然而又无奈的笑:“木兰,你是不是觉得你小哥,你大爸,还有你爸,他们都做了许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革命的事?你觉得他们是落后、反动的,是你追求进步和自由的绊脚石?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感到痛苦,你想跟这样一个‘封建家庭’划清界限?”

    “老师!我……”木兰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明台为什么能够洞悉她内心的想法,这些念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眼角泛起了泪光,不住的摇头:“我……我并不是讨厌他们……他们不是坏人……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真是个孩子啊!明台叹了口气:“其实,他们做的事你又了解多少?不说你的父亲和大爸在抗日期间为部队筹了多少钱,你就想想你亲历的七五□□,如果当时带队的人不是你小哥,还会多死多少学生?”

    木兰看着明台,懵懵懂懂,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明台看她这个样子又是一叹:“我只想告诉你,家人永远是家人。他们不但是好人,也是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你追求进步和革命,那么就要更好的去了解它们真正的意义——它们不是抛弃家人的借口。不是每一个战士都是站在最前线,也不是每一个站在前面的都是真正的战士。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的无数的人做出牺牲生命甚至到死还背着污名!革命除了热血,还需要头脑,不要把爱情跟信仰混为一谈,坚守信仰比风花雪月的爱情要残酷得多。”

    木兰再次睁大双眼,她试探着问:“明老师,您是……”

    明台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你小哥的朋友。他害怕失去你,而我害怕他伤心。他这个人,从来不舍不得别人为难,他只会为难他自己。”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我也犯过同样的错误。木兰,我的话,你也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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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从西山监狱离开方孟韦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即使亲手揭开了那方白布,他也还是很难把总是带着柔和微笑的崔叔跟停尸房里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联系起来。

    崔叔死了。

    方孟韦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耳朵里一片乱纷纷的嘈杂,他在杂乱无章的喧嚣声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有个声音穿过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杂音清晰的响起:“孟韦!”

    崔叔!

    方孟韦猛然回头,背后只有漆黑的夜色。而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家门口。

    那天在火车站,崔中石叫住他,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照顾好行长”。他随口应诺,以为那句话只是离别时的例行嘱托,今天想来才意识到那竟然是崔叔的遗言。

    崔叔的眼神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晃过,那是永别的眼神啊,他居然没看出来!

    他居然没看出来!

    方孟韦喉头滚动,悲伤,愤怒,悔恨一齐涌上心头,像是在情绪的宣泄口加了个塞子。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崔叔有通共的嫌疑,为什么没有坚持送崔叔一家去上海?这个念头像一颗落入沃土的种子,一经落下就像野生藤蔓一样在胸臆中疯长,几乎要将人绞杀。

    他失魂落魄的推开虚掩的大门,客厅的灯亮着,却没有人。钢琴还在客厅里摆着,连盖着都没合上。方孟韦恍惚间似乎看到父亲弹奏《圣母颂》大哥伴唱的那一幕,十年了,大哥为了救崔叔甚至主动跟父亲言和。而他也以为,有父亲出面,崔叔必然安然无恙。

    可……

    大哥唱圣母颂仿佛就是刚才的事,然而崔叔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没有用的,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活过来。方孟韦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袖口淡淡的硫磺的气味萦绕着,久久不散。

    他以为自己会整宿的睡不着,然而他不但睡着了,还沉得像死了一般。

    梦里的那个“自己”又出现了,这一次却比年轻了很多。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他还要年轻的样子,一身戎装,从东海回京,不及休息就奔至一个叫“梅岭”的地方。梅岭名字岁美,可是却一棵梅树也没有。或许曾经是有的,但是现在它们都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

    而他,就在那片焦土中疯狂的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寻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十二年后,那个人从江左归来。他失而复得却不自知,直到再次失去之前,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他身边为他筹谋一切。

    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从此他的人生再无半点欢愉可言。

    “孟韦都睡了快三天了……”

    “烧退了,应该快醒了。崔副主任……对他打击太大了。”

    真实世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方孟韦睁开眼睛。

    他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喜欢木兰,但是实在不希望她死

    ☆、第十三章

    明台再见到孟韦时被他吓了一跳,才三天不见,他竟仿佛又瘦了一圈,下巴也冒出密密的胡茬,眼窝是青的,眼眶却是红的。明台几乎不敢相认——足足愣了两三秒才大步上前扶住他的双肩。“孟韦?这是怎么了?”

    方孟韦见到明台的瞬间,就觉他的脸跟梅长苏的重叠了,两世的种种记忆一齐涌了上来,激得他胸口气血翻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从紧咬着的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崔叔……崔叔死了……”

    这句话仿佛是某个闸门,他才说完,眼泪就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方孟韦两手攥成拳,用尽全身气力压抑着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悲痛。明台看着他颤抖的身体和通红的眼眶,心里仿佛是被鞭子狠狠的抽了一顿,来不及多想就一把将孟韦抱住。

    他可真瘦啊!

    明台抱着这个瘦得硌手的青年,隔着衬衫都能摸到他的嶙峋的骨。再被他抱住的瞬间,孟韦明显的僵了一下,而后身体就慢慢放松下来,头贴着他的颈缓缓埋进他肩窝。

    “……他那时就知道自己要死……我却没有察觉到……”

    “……我说过要拼了命保他……”

    “他最后……还是叫我照顾好父亲……”

    方孟韦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明台很快就摸清楚了大致的来龙去脉。他没有见过崔中石,只偶尔从孟韦的言谈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寥寥数语,却能看出他对此人的信任和依赖。

    他温言劝慰:“孟韦,这不怪你。他应当是受党内的派系斗争牵连,就算你把送他到上海,他们一样会通过别的途径杀他。你不用太过自责。”

    方孟韦闻言只是沉默,明台却不知道,他这是借了崔叔的由头,将两辈子的伤心全哭了出来。

    明台也跟着沉默了。在痛失至亲好友的痛苦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能化解悲痛的唯有时间。

    对于这一点,他不能更懂。因此,他沉默着紧紧的抱住方孟韦年轻又单薄的身体,希望借此传递给他少许安慰。眼泪是温热的,心脏也还在跳动,其实,在这个时代,除了欢笑,有时候悲伤和愤怒也是生命鲜活存在的证明。

    他肩膀早已被泪水浸湿,然而孟韦哭声却几乎轻不可闻。

    已经哭到脱力了吗?明台终究还是担心,又试着喊他。

    可方孟韦就像已经魔怔一般,既不动作也不回答,只是将垂在身侧的双拳握得越发紧了,指关节都已经攥到发白。难过成这样,却还在克制吗……明台心疼的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低头劝他:“哭出声来吧,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笑你。”

    话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的,温热的呼吸羽毛一样拂过耳尖,又从侧脸滑过最后落在他颈窝里。耳鬓厮磨,就好像他们曾经那样。方孟韦心头一热,这是上天给他的礼物吗?斗转星移,世间的一切都已经变了,他却又找回了那个人?!

    他心如擂鼓,内心深处有个无比欢快的声音在叫嚣着,提醒着他那个曾经最耀眼的少年又回到他身边来了!他的弟弟,他的挚友,他的……挚爱……

    然而那个声音叫嚣的越是欢畅,他就越是束手束脚。曾经得而复失的伤痛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他只怕一旦抱住这个人,他就会像梦里那样一下子消散无踪!

    见孟韦始终没有反应,明台不由越发忧心,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终究还是抗不过担心,掰着他的肩膀将他身体扶正了。却见他眼睛睁得极大,泪水还在不停的从已经红肿的眼眶里涌出。

    “小哭包!”明台一面揶揄,一面掏出手帕要去给他擦眼泪。方孟韦却猛然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恳切的问:“先生……你……可认识梅长苏?”

    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明台略一思索,摇了摇头。

    方孟韦心底微微一沉,不甘心的追问:“那么林殊呢?”

    “林殊……”明台轻声重复着,却还是摇头。再看孟韦,就见他眼里刚刚亮起来的星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明台不忍心,可是记忆里对这两个名字确实毫无印象,他也不知道方孟韦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两人。

    方孟韦松开手,勉强扯出一个笑,胡诌道:“他们是我曾经的……挚友……也在金陵,我以为……”

    “金陵?你说南京啊……抱歉。”明台略带歉意的反握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认识这两个人就是亏欠了孟韦。“我在那里待的时日太短,不如你描述一下他们的长相?只要我见过,肯定能说个一二三来。”

    描述?方孟韦哑然。明台的眼神真切,看得出来,这两个刻在他心里的名字对明台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记得前生的只有自己吗?方孟韦想着。就在这时候,一个念头陡然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砸得他心头一颤。

    ——明台如果真的是小殊,那他为什么会长着梅长苏的脸?!

    小殊他明明……他明明打心底里厌恶“梅长苏”这个身份!到底是小殊已经忘却前生,还是他认错了人?

    方孟韦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小殊他就算转世投胎怎么还会记得前世呢?他撑着一身病骨苦熬十三年,终使污名得以洗刷,冤情得以昭雪,最后又机缘巧合的回到沙场,以本该属于林殊的结局了结一生。他这一生虽然短暂,却是求仁得仁,无所憾恨!

    活在悔恨中的,一直只有自己……从来只有自己。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天。天气晴朗得一丝云都找不着,跟捷报一起回来的还有那枚早已发黄的东海珍珠。他本该猜到,他早该猜到!小殊的身体怎么可能突然好起来!不……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他选择在最后的时光里作为林殊而活。

    只是小殊,你是否又知道,对于留下的人来说,得而复失的痛苦是把□□心口的利刃,日日夜夜,锥心泣血。

    他亲手将他推上王位,又亲手抽走了他的欢笑和灵魂。往后的岁月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也是孤独的可怜人。

    梅长苏曾说他是活着过去的人,而自己拥有未来。现在却好像反过来了呢。他成了活在过去的人。而明台,如果他真的是梅长苏的话,成了那个活在未来的人。

    孟韦终于收了眼泪。是了,明台他是小殊也好,不是小殊也好。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前世今生其实都是荒诞不经的梦吧?毕竟,这里的史书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大梁。没有赤焰军,没有梅岭,没有江左盟,也没有梅长苏,林殊,萧景琰。

    “……不用,他们已经不在了。”方孟韦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抬眼正视着明台,“谢谢你。”

    他现在不是萧景琰,而是方孟韦。他们方家,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处在风口浪尖,他不能抛下他们,他必须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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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中石的死终究被无声无息的掩盖过去,他的妻子只得到一封简短的家书——里面写着他要因公出国一段时间。方孟韦过去看他们的时候崔婶还像往常跟他唠叨,数落着自家男人“一点不知道想着家里”

    “说走就走啦!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老家那边房子都收拾好啦!小孩子问起来叫我怎么说呀!”这个弄堂里长大的女人始终带着一身市井烟火气,说话跟倒豆子一样噶蹦脆,和温吞的崔中石简直是两个极端。她抱怨完,又面带羞赧的拉过孟韦小声问:“孟韦呀,跟侬问个事哦,老崔他在信里也没说那个工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