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数日,这日,花欲燃为了迎接他与卓清扬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在集市中大肆采办年货。以往年关,教内自有专人负责这些琐事,不必他劳心。是已,第一次筹备年货的花欲燃很是兴致盎然,丢下订金出了最后一家商铺,门外已是天色昏暗,飘扬起鹅毛大雪来。花欲燃撑起一把油纸伞,一面想着暗侍是否将他的口谕带回圣教,一面信步向家宅走去。
快行至家门口时,花欲燃远远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口。他似乎是站了许久,身上披风与头发早已落了厚厚白雪。花欲燃心中一暖,他知道那是他的爱侣卓清扬。他快步上前将油纸伞撑在男人头顶,柔声唤道:“清扬!你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卓清扬侧身微微垂眸,便看到披着雪白狐裘大敞,玉面乌发的花欲燃。数日不见,他似乎愈加美貌动人。许是生产过的原因,他少了些少年的清俊,眉眼间更多了些妖艳。卓清扬看着这样的花欲燃,竟一时觉得对方有些陌生起来。花欲燃见卓清扬眉毛与睫毛都覆上一层白雪,整个面庞愈加俊美,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花欲燃心跳有些杂乱,他有些心虚不自然地回望卓清扬,随后一手撑伞,一手捥过对方手臂,将红唇凑近对方耳边轻言细语道:“清扬,我们回家好不好?”
卓清扬似是刚刚被他的话语唤醒,他望着花欲燃水光潋滟的美眸,良久终于从口中吐出一个“好”字。随后,二人共执一伞进了院门,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大雪纷飞,不久便将二人留在雪地中的脚印缓缓覆盖。
卓清扬并没有以往那般分离多日后见到他时的兴奋与激动,他冷淡的反应令花欲燃心下不安。他出于心虚与内疚躲进了厨房,手忙脚乱地一通忙乎。花欲燃乃是圣焰神教圣子,从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会做饭烧水。从前有素娘在他身边侍候,素娘不在便是卓清扬下厨。这几日,他都是递了银子叫酒楼送来吃喝,这是他第一次进厨房动手烧菜,他心中杂念太多,一不小心便切到了手指,正在不知所措间,身后便伸出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菜刀。“我来吧。”卓清扬平静说道。
卓清扬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看着那个平日里素来养尊处优的美人笨手笨脚地生火切菜,白净的脸颊沾上了草灰也不自知。他难以相信这样高傲的花欲燃会做出那样的肮脏之事。他很想冲上前去大声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可又害怕对方承认。正在他纠结之际,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人便切破了自己的手指。卓清扬纠结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又睁开,终是上前夺过了对方手中的菜刀。
卓清扬叫花欲燃去包扎伤口,自己则利落地切菜烧菜。花欲燃并没有离开厨房,他看着卓清扬高大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把搂住对方的腰身,将脸贴在那宽厚的背上犹豫着问道:“清扬,那件事可是查出了眉目?”
卓清扬停下动作略作思考低声道:“………仅凭那封密信查起来有些困难……还没有结果…你快去处理伤口吧,饭菜好了我唤你出来吃。”
吃饭间卓清扬问起了孩子,花欲燃便将亲亲生病并暂时托付给老大夫照料一事说了,他有些羞愧,小心翼翼道:“我不会照顾小孩子,怕他病的更重,所以…”花欲燃原本担心卓清扬会很生气,可对方只是微微停了筷子,平静道那就明日再去看看孩子。直到就寝,卓清扬也未询问他为何提前独自带着孩子回来,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也未派上用场,他并不知卓清扬早已回过百里草堂,得知离开的不仅有他,还有…常彦之。百里极见到他欲言又止,卓清扬心中更是绝望。他感到事情的真相就在他眼前,只等他自己去捅破那层薄膜。
卓清扬拒绝了花欲燃的求欢,花欲燃简直不可置信。前几日,对方拒绝他的理由是路途劳累,可是一连数日如此,花欲燃愈加不安起来。这日,他主动钻进被中,伏在卓清扬下身将欲用嘴服侍对方,但对方依旧推开了他,他很是受伤,委委屈屈望过去,卓清扬迟疑道:“欲燃,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花欲燃心下大惊,面上却温柔笑道:“怎么会呢?你我是夫妻,我怎会有事瞒着你?清扬,我好想你,你抱抱我好吗?”卓清扬失望地垂下头,一脸疲惫道:“孩子还未病愈,我实在没有心情?”花欲燃还想上前吻他,对方却已转身阖眼睡去。花欲燃很想质问对方为何如此待他,却因心虚不敢作声,他翻身背对着卓清扬,牙齿紧紧咬住自己手指,眼神阴狠地盯着前方。
今日在卓清扬去医馆看那孩子时,他收到了暗侍的消息,素娘早在他的诛杀口谕送到前便逃跑了,清扬会问他有何事瞒着他,他定是已经见过素娘了。那个该死的贱人,她到底都对卓清扬说了些什么?不过还好,目前清扬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他,他还是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吧…
卓清扬睁开眼睛,眼内一片清明,毫无睡意。他转头看着花欲燃纤瘦的背影,心中阵阵揪痛。欲燃,为何要骗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坦白?还是说,我在你心中根本无足轻重?
二人同塌而眠,却各怀心事。天亮,卓清扬便起身去了医馆,那个孩子不管是不是他的,都是他看着出生的。孩子长得像极了花欲燃,连雌雄同体的身体都与他的生身之人如出一辙,卓清扬打心底喜爱他。
花欲燃一夜无眠,天亮之时方才睡去,连卓清扬何时起身都不知。自打他生产后失了内力,整日便如同废人般无力,对此他一直心有怨念,不能释怀。他起身时已近晌午,卓清扬该是快回来了,他每日里去医馆便是想躲开自己吧?花欲燃苦笑。
他心不在焉地对着铜镜梳理长发,铜镜中的那张脸明明还是原来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愈看愈令人生厌?他忽然皱起眉头,将手中玉梳狠狠砸向镜面,玉梳断成两截。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卓清扬回来了,花欲燃立刻露出温柔微笑,他起身回头,嘴中唤道:“清扬,你回…”语未言罢,房门便“砰”的一声被大力踹开。常彦之面无表情立在门外,他的身后白雪飘扬,他的脸色却比白雪还要冰冷。
“贱人!我儿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马上卓大侠便知道一切了~
☆、22血色风雪
花欲燃22
花欲燃独自立在断情崖边,寒风自山崖间呼啸而过,吹起他的雪白狐裘与缀满雪花的乌黑长发, 远远望去,竟似不惹尘埃的仙子。 他冷冷望向脚下云山雾绕深不见底的悬崖,眼神尽是冰冷与绝然。
常彦之看着立在崖边的花欲燃,心中叹了一口气。走到如今这一步,实非他心中所愿。那日他悲怒交加,竟然逼问对方是否对自己有过一丝丝的情意,其结果不过是自取其辱。花欲燃不爱他,甚至不曾对他有过一丝情动,纵使他得到了对方的身体,并迫使他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也依旧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能够拥有融合二人骨血的孩子在身边也很好,可是对方竟然连这个孩子也要抢去,他怎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唤他人作父。
那日他找到了花欲燃逼他交出孩子,那个愈加明艳动人的美人竟然面不改色道:“亲亲是我与清扬的孩子,你又是何人,竟要抢走我们的孩子。”
看着对方平静自若的脸,听着那可笑的谎言。常彦之竟被他的无耻气到失笑。“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原以为你只是不爱我……呵呵…花大教主,你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卓清扬。如果你真那么爱他,你会为了练就神功就一而再,再而三,心甘情愿地雌伏于不同的男人身下?我常彦之也不过是为你授精的一枚棋子,即使没有我,你也会怀上别人的孩子。你撒下弥天大谎,到头来无法圆谎收场,便要用我的亲亲继续欺骗卓清扬。你怎会变得如此不知羞耻?!”
“ 羞耻?我为何要羞耻?和男人交合孕子是我练就神功的必经之途,不过是叫那些男人睡了几次,若不是清扬会对此有介怀,而我欺骗了他,对他心怀愧疚,你以为你会有我的把柄可抓?我花欲燃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都不后悔。羞耻?我就算睡尽天下男人也不会觉得羞耻!若没有卓清扬,贞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
回想起花欲燃这些无耻之言,常彦之闭了闭双眼,那日他们的争执与对话竟被从外归来的卓清扬悉数听到,他于是便见到了这个高贵骄傲不可一世,刚刚还在他面前表现的毫无廉耻的美人是怎样在转眼间,面无人色跪伏在地,涕泪横流地祈求那个男人不要离开他。常彦之回想起那一幕,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过,既然那个男人已经不要他了,自己定要将他与亲亲一同接回移花山庄。抬眼望向崖边的美人,常彦之走上前去。
花欲燃听到脚步声,回眸望向来人。他紧了紧怀中的襁褓,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彦之哥哥,清扬不要我了…现在我要这个孩子也没有用了…”
常彦之察觉他话中有异,立刻上前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花欲燃突然面向他, 他歪着头 露出甜蜜俏皮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要亲亲吗?我把他还给你好不好?”
常彦之听后却不敢放下心来。花欲燃明媚的笑容却让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他缓缓上前伸出手,低声哄道:“欲奴,乖,把孩子给我,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花欲燃继续微笑道:“好啊,彦之哥哥,我把孩子还给你,你可要接好哦…”说罢,花欲燃用力挥袖,竟将怀中襁褓远远抛向悬崖之下!
“不!”事发突然,常彦之不及阻止,为了抓住那个襁褓,他飞身跃出,竟与之一同落下悬崖。烈烈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常彦之在极速下落中快速抓住了那个襁褓,自腰间甩出长鞭缠绕在一棵崖壁上的枯枝上,稳住身形,他慌忙去查看襁褓中的婴儿,一看之下却不由愣住。只见那襁褓中哪里是他的孩儿亲亲,不过是一只婴儿常用的小枕头。常彦之抬头望向悬崖之上,那个如仙子般的美人静静地立在崖边低头望着他,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片刻后,那人指间射出幽幽绿光,常彦之再也无力握紧蛇鞭,他闭眼苦笑,“欲燃,你不爱我,所以你赢了。”
花欲燃静静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落入悬崖深处,直至再也看不见。 只要你死了,我自然会好好抚养他长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随后他 面无表情的转身,不做任何停留地离开,可不过几步路,他便瘫倒在地,一阵**呕。呕出一口口清水,花欲燃拭了拭唇角,却发现脸上爬满泪水。他踉跄地站了起来,脑中却不知为何出现几乎被遗忘的过往。年幼之时常彦之曾背着他去放纸鸢。
他说:欲奴不要随你娘回圣教好么?我娘说那里遍地妖魔,不是个好地方。
他说:你留下来,哥哥天天带你放纸鸢,还会教你练剑。
他还说:欲奴,哥哥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只可惜,你所给予的,并非我所欲。而我想要的,从来只有清扬一人。
大雪依旧肆无忌惮地飘飘洒洒,花欲燃只一身单衣跪在雪地之中。无内力护体,他便生生受着冰寒之苦。全身几乎都被白雪覆盖,花欲燃面色青白几欲冻僵,心中却庆幸这场大雪下的及时,至少,他的清扬暂时还无法离开安阳城。他便还有机会挽回对方。花欲燃已被冻得有些麻木晕眩,一阵阵呕吐感涌了上来,小腹处也伴着阵阵抽痛,他咬紧下唇,忍着不适,目光直直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他在赌,赌卓清扬的不忍,赌卓清扬对他的爱,赌他二人此生未尽的缘分。“他会原谅我的,他爱我,不会忍心我死在他面前。”花欲燃心中默念。
那日与常彦之对峙间,花欲燃说了很多气对方的话,却没想到这些话全部落入了卓清扬的耳中。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容,冰冷受伤的目光,花欲燃害怕极了。那时卓清扬一言未语,转身便要离开。他不顾形象地扑了上去,抱住对方的腰不让对方离开。 “清扬,你听我解释,你不要走,求你了!呜…………”
卓清扬转过头来看着满脸是泪,狼狈不堪的花欲燃,他推开了对方:“ 花欲燃!你把我卓清扬当做何人?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不想知道你的苦衷,不想看到你的眼泪。从你允许别的男人碰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了我。你又要想些什么理由来糊弄我? ”
花欲燃被推倒在地却不放弃,他爬起来上前一把搂住对方将欲离开的腿惶然哭求道:“清扬,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迫不得已的,是他们强迫于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伤害你…”
卓清扬怒极反笑,他蹲下身来,伸出一手轻轻掐住对方小巧的下颌,像是端详陌生事物一般端详着他纵使流泪也美极了的容颜,随后他淡淡道:“ 从前若见你流泪,我就会心疼。如今看到你的眼泪,我只觉得恶心。 ”言罢,不再看那愣住的美人一眼,绝然离去。
花欲燃紧闭双眼,不想再去回想那令他痛苦的一幕。小腹处的坠痛却愈加强烈,他满是冰雪的身体几乎跪不住,摇摇欲坠。“清扬…清扬…好痛…我好痛…呜恩…”终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自他的体内流出,身下洁白的雪地上渐渐绽开朵朵鲜红。花欲燃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剧痛让他再也承受不住,昏倒在冰雪之中。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到了那扇紧闭的木门终于打开了。花欲燃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清扬,你终是不忍我受苦…”
作者有话说:还有人看吗?不管是否有人看,我都会
履行承诺填完坑的~花花这篇应该叫
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邪教教主~
☆、23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