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神色恹恹:“那倒不用。”
这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裴泽将她一把抱进怀里,恨得牙痒痒道:“你等着,等有一天你爱上我,我非要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
她忍不住要笑,问:“下一句呢?”
“没有下一句。”他这个人居然还有点稀薄的幽默感:“死了还要跟你怎么玩?好了,你休息吧,我也累了,这都几点了。”
他们总算分手。
司音躺在床上的时候,方才回味起这个拥抱。
裴泽和一般人相比,已是人高马大,只是跟韩征相比还是小了一号。搂着她的时候,胸膛没有那么宽广,手臂也不能跟他一样自她的肩胛一直密密按上她后腰,甚至更往下。
他在国外长大,那是个一年四季都有充沛阳光的地方,他在无穷尽的沙滩冲浪日光浴里养就了一身暖融融的体温,可还是不够啊,司音想,不会够的,她靠近的时候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那至多是一个礼貌安慰的拥抱,和无数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一样,没有人会因为贴面礼就觉得是在接吻,相应的,也不会因为和这样关系的人拥抱就觉得有什么不同。
好像这个世界又跟她开了一次玩笑,在她离开韩征的时候,留下一些东西,收回一些东西,被抽离出身体的是爱人的能力,感知温度的能力。
从今往后,世界分裂成两个阵营,一边是韩征,一边是其他人。
那好不容易赶来的瞌睡虫又被鼻腔里的酸涩赶跑,她觉得自己真的从某一部分开始坏掉,多年不知眼泪滋味的自己怎么会突然狼狈的控制不住这液体。
她看不见韩征的时候,她看见韩征的时候。
夜风好凉,人群好乱,她坐在冰冷的石块上,看着近在咫尺手忙脚乱的那个人,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拉过来,投身进去,便以为可以驶向一个港湾,可其实自欺欺人,她听到的还是只有胸腔里呼呼的风声。
她心丢了。
司音睁着眼,一点点等到天亮。
手机闹钟大作,她接过来按了,扔了,过了会又拿回来,思考再三,还是给韩征去了一个电话。
她想法简单,前一晚见面,没能说得上话,隔过一晚嘘寒问暖,也是天经地义。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出了那些事却不慰问,才不是真正的朋友所为。
她想着已经拨出电话,响了挺长时间,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通了,那头却明显是个女声。
沈珏声音轻快,说:“司音姐姐!”
司音怔了片刻,这才说:“你好,小沈。”
沈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是我,司音姐,你找我们韩翻啊,太不巧了,他去卫生间了,电话落在桌子上了。”
司音听出那边有噪音,说:“你们那边有点吵啊。”
“是啊,来吃早饭呢,点了好大一桌子的餐点啊。这儿人吃早饭很讲究啊,不叫早饭叫早茶,花样百出,把我们俩都唬住了。”
“就你们俩?”
“那可不,昨晚有领导生病住院啦,是我陪着韩翻守了一整晚,现在过来吃点东西消消乏。”
沈珏这时候才想到正事:“司音姐,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司音说:“没事啊,就是问问。”
沈珏笑:“还是你关心他,没哪儿不好的,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就是最近单位太忙了,这都年底了还天南地北的各处跑——不过幸好他都能应付。”
这一问一答像是调了个个,以前司音对他百般熟悉,现在换作沈珏如数家珍,司音想到以前问她是不是喜欢韩征,她脸上立刻有女儿家的娇羞,说韩翻那种人,很难让人不喜欢的。
司音稍微串起来一想,就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想通了。
话说得很琐碎,挂电话的时候才切到了要点,沈珏说:“司音姐,你看能不能这样,一会儿我把通话记录删了,韩翻过来的时候我也不说你打过电话。”
司音更是一怔,几乎有种震动,怎么也想不到沈珏会和她说这些,她于是更加好奇,等着听这位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姐会跟她说些什么。
沈珏说:“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分手之后,韩翻苦恼过很久,现在刚刚缓过来一点,我不想让他再因为以前的事情受到拨动。你也在这座城市是不是,今天早上,韩翻让我开车去了一个酒店,我猜你住在里面,他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出来的时候很是狼狈。
“我想,如果两个人要分开还是分开得彻底一点会比较好。总是这样藕断丝连的又有什么意思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吗,你也是国外留过学的,看起来很潇洒的,怎么偏偏在这方面拖泥带水,总是要让两个人都不高兴呢。
“还是你觉得这样惹着他好玩,或者我话说得更坏一点,你享受这种被人追逐的感觉呢?如果你真的爱过这样一个人,那就请你放手吧,你有了你新的彼岸,我也会给他新的守护。我觉得我们发展得挺好的……只要你能不时不时地跑出来。”
要放在以前,司音就该生气了,我和韩征什么关系,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来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我跟他青梅竹马,他为了我可以跟他爸爸抗争,他为了我可以连家都不要。
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开车吗,那是因为他为了追我才出的车祸,知道他后来为什么又能开车了吗,因为我回来了,站在了他的身边,他没要勇气也要鼓起勇气。你又知不知道,他十岁的时候就为我跟人打架。
他那时候才多点大啊,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她,司音,以后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他说到做到,哪怕她不要他了,跑得远远,他还时不时地过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