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公司,立夏又是小哇的上司,职场里的一些规矩,作为下属理应遵守,如果出现意外,下属也必须及时向自己的领导作出解释。
“好,你先放这里吧,我待会儿看一下。”立夏微笑着,随即又眉头微蹙。
犹豫良久,出于对立夏的关心,小哇还是担忧地问起立夏:“立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也许是疑问憋在心里太长时间,此时此刻的立夏突然想找人倾诉,她吩咐小哇,“小哇,麻烦你帮我把门关一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立夏让小哇坐到沙发上,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脸上疑惑的神情仍旧没有散去,“小哇,给恩泽开庆祝party那天晚上,我好像见到了江雨诗。”
“江雨诗?”小哇之前听立夏提起过江雨诗,也正是从立夏的口中,她得知江雨诗是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个性的魅力女孩儿,她连忙追问立夏,“立夏姐,这么说,江雨诗她从非洲回来了?那么,你的好朋友欧阳洛晨呢?”
立夏不由一声轻叹,摇摇头,“我不敢确定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个人的身影具体是不是雨诗,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踪影。至于,欧阳,我们仍没有他的消息。”
“立夏姐,会不会是你太想念江雨诗了,所以,有可能那天晚上你把别的女孩看错成了江雨诗?”小哇只好换一个角度为立夏考虑。
“或许吧。”立夏嘴上虽然不是肯定的语气,心里却在不停琢磨着那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女孩匆匆闪过的身影。
“立夏姐,江姑娘和欧阳先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要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们两个平安无事的。”小哇不忍立夏愁眉苦脸,她言语真诚地安慰立夏。
“小哇,我时常迷惑,为何彼此在乎的两个人总要经历那么多悲欢离合?幸运的,最后抱得圆满无憾,不幸的,即使过尽千帆也终是天涯陌路人。”立夏怅然地将头埋在两手间,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难道两个人的结局好坏真的是天意来决定的吗?”
“立夏姐,我明白的你现在的心情,”小哇将立夏搂在怀中,让立夏靠在她的肩头,“虽然你现在和余老板还没有结婚,但是之前你和余老板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换来今天的团聚,难免感触良深。你不要想那么多,毕竟,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其实不太会说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我相信,你,余老板,安宝,欧阳先生,江姑娘,还有跃凡和我,以及其他我们在乎并在乎我们的家人们,我们大家都是好人,我们都会好好的。”
“小哇,谢谢你安慰我,和你说说心里话,我顿时感觉好受了很多。”立夏从小哇怀里起身,她握紧小哇的手,明眸漫上薄薄的雾气,“你说的对,我们都是好人,好人就有好报,一起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二天早上,立夏将昨天下午审阅完的所有合作商的文件交给秘书留档备用,自己只留了一份在手中,那是她看好的一家各方面完全符合立夏工作室要求的公司。她要拿着这份文件亲自去拜访那家公司的高层。
立夏抱着文件走出工作室要到对面的停车场去取车,不料一辆载货大卡车朝着急匆匆去对面停车场的立夏疾驰而来,眼看立夏来不及闪躲,身后突然有谁攥紧了她的胳膊,一个猛力将她拉回了原地。
载货大卡车仿佛一阵狂风从立夏的眼前呼啸而过,立夏瞪大了双眸,她大口大口惊喘着,心脏似乎快要跳出嗓子眼。真是惊险刺激的一幕!那人若是晚一秒钟拉回她,那辆大卡车就从她的身上碾过去了。
对了,刚才是谁拉了她一把?待立夏恢复平静的心情,她才想起那个及时救了她一命的人。
岂知立夏四下张望,周围竟是空无一人。
“奇怪,到底是谁救了我?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了?这速度简直比闪电侠还快。”立夏倍感纳闷,她开始到处找寻那个神秘人的踪影。
突然地,一个身材纤瘦的白色身影似箭一般穿进了不远处那道胡同里,立夏飞速冲了过去,“啊,这身影,这白色的身影!”立夏心跳骤然加速,她记得这个身影,分明和她昨晚看到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还有她奔跑起来的样子,立夏再熟悉不过!
立夏拼命追赶那个慌忙奔跑的姑娘,对着她俏丽的身影惊讶地喊出声,“雨诗!”
刹那间,江雨诗犹如被定了格,她僵在原地,背对着立夏。
立夏跑上前缓缓放慢了脚步,气喘吁吁的她一步一步走向背对着她的江雨诗。
世界好像蓦地静寂无声,只听到立夏“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全身的血液仿若正在沸腾,滚烫的泪水悄然滑落脸颊,立夏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得到平稳,她颤抖着声音,“雨诗,你终于回来了。”
江雨诗始终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没有出声,一直沉默,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
立夏终于走到江雨诗的面前,她不明白江雨诗为何戴上了口罩,她看不清她完整的容颜,那双低垂的,曾经黑白分明的清丽鹤眸里此时明显染上了浓重的阴郁。
立夏轻轻抚上江雨诗被口罩遮住的冰凉脸颊,神色忧虑地望着她,“雨诗,我是立夏啊,你抬头看看我,好吗?雨诗,你怎么了?”
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跌落,江雨诗艰难地抬起头,她泪眼朦胧地注视着对面的立夏,似乎有千斤重的手缓慢地摘下脸上的口罩,低沉的声音响起,“立夏,请你看看我现在这副可怕的模样,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江雨诗了。”
立夏惊愕地望着面前的江雨诗,心霎时像被剜去了一块肉,很痛很痛。
江雨诗的脸部自下颌到耳根,整个鼻子往下的半张脸全是密密麻麻千丝万缕般缝合的痕迹,没有一处是完整平滑的皮肤。
悲伤的眼泪滑落,立夏握紧了江雨诗的胳膊,心疼地问她:“雨诗,你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江雨诗拨弄开立夏的手,她后退几步,和立夏隔开一段距离,唇边勾起一抹苦涩而绝望的笑,“立夏,我之前经历了什么现在根本不重要了,我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只想回来看看洛晨,我去y城找他,他不在,去美国找他,他也不在。后来我听人说余恩泽现在在北京,我就猜想,洛晨有可能也来了北京,所以我就来了这里,结果还是没有见到洛晨。”
“所以,昨天晚上那个偷偷站在窗外的人就是你,对不对?”立夏柔和的目光中溢满疼惜,她靠近江雨诗,握住她的手,“雨诗,我们是朋友啊,昨晚你既然来了,为何你还要逃走?还有,我知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江雨诗甩开立夏的手,她迅速戴上口罩,随后转过身背对着立夏,“立夏,我现在这个样子是见不得人的,我还是远离你们比较好。我很想念洛晨,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他。”
“雨诗,”步伐忽然变得沉重起来,立夏走向前,她面色凝重地盯着江雨诗,“欧阳他在得知你在非洲出事的那一年,就毅然决然地去了非洲找你,已经六年了,我们仍然没有欧阳的消息。”
江雨诗像是被横空而来的一道晴天闪电猛烈击中,整个人如失去重力般瘫软到墙上,她怔怔地望着立夏,震惊的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立夏,你说什么?洛晨他去了非洲找我?”
立夏扶住四肢无力的江雨诗,朝她点点头。
“为什么我这六年来却没有在非洲见到洛晨?”泪水肆虐,江雨诗心痛欲裂,“为什么这六年来,你们会没有洛晨的消息?立夏,事情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雨诗,你不要难过,”立夏为江雨诗拭去脸上的泪水将她搂进了怀中,“欧阳觉得亏欠你太多,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心想要去非洲找到你,这期间他一定像你一样在非洲经历了很多。
我们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糟,有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欧阳他是个很有智慧而且很有毅力的人,任何困境都不会将他打倒,上天也会照顾他的。我们要一起为欧阳祈祷,心诚则灵。”
“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洛晨。”江雨诗泪流满面,懊悔又痛恨,“我为什么非要跟他作对?我为什么那么任性地坚持去非洲?如果我不去非洲,或许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洛晨他也不会……”江雨诗哽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幡然醒悟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立夏睡眼朦胧地醒来,她穿好衣服准备去厨房做早餐,走到客厅时却发现对面卧室的门是敞开的。
立夏困惑地走了进去,屋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已被江雨诗叠的整整齐齐,低头的一瞬间,立夏看到床头柜的水杯下面压着一封平铺开的信。
亲爱的立夏:
谢谢你昨晚让我在你这里过夜,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激。
时间过得好快,六年的光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事,而你和余恩泽的孩子安宝也长这么大了,他真的是个好可爱,好聪明的男孩子,像极了你和余恩泽。
曾经我遗憾自己没有得到洛晨的爱,因为至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走不进他的内心。
为了将我对洛晨的爱放逐,因我的我任性和自私,我选择了浪迹天涯,无论去到多远的地方,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将他忘记。
后来我渐渐明白,我当初所做的决定是多么愚蠢,我只不过是在消极的逃避洛晨罢了。
六年来,我从繁华富裕的曼哈顿,一路漂流到蜿蜒的蓝色巴拿马运河,穿梭于险象环生的亚马逊热带雨林,行走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以及干燥炎热的撒哈拉沙漠……
孤独的我跨越了千山万水,足迹几乎遍布整个地球,最后我将自己对洛晨所有的思念与爱留在了那虽然雄伟壮丽但却充斥着贫穷与疾病的东非高原。
非洲发生暴乱的那一年,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侥幸地从那些暴乱分子残忍的屠刀和无情的子弹下逃离出来。
我拼命奔跑,一直跑,一直跑,所有的力气全部用来奔跑。我不敢回头,只能一直向前跑,因为我要活命,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无辜丧命,孤独凄惨地死在遥远的他乡,我必须活下去。
曾经朴素祥和的土地上成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到处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和尸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说的大概就是当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烈景象吧。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了死亡的可怕,多少无辜的生命,一夜之间全没了,全没了。
也许是我跑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久到视线渐渐一片模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了下去,只记得当时的我仿佛突然飘浮在空中,紧接着又极速下降,像是在飞翔。
我的眼前蓦地一黑,没有了枪林弹雨,没有了刀光剑影,亦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凄绝惨叫……世界安静了。
等我醒来时,我已躺在一户好心的人家中。
我虽听不懂他们朴实无华的语言,但从他们认真向我比划的手势里,我猜测到是我当时只顾得逃命,一味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后来跑得实在是太累了,没有留意到前方就是险峻的山崖,整个人就那么身不由已地纵身一跃,像个抛物线一样坠入了山崖下面的河流中。
从我的鼻子往下,整半张脸不幸磕到了水下一摊尖锐的碎石子上,鲜红的血迅速蔓延扩散,晕红了清澈的河水。
后来,昏迷的我漂到了岸边,被那户好心的人家发现,他们把我抗回了家中,并替我包扎脸上鲜血淋淋的伤口。
当我身体康复,不经意在水中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容颜时,我吓坏了,我不相信水中那个相貌丑陋又残破的女人就是我,我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美丽的容貌,我也是女人,这叫我如何接受自己突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心痛如刀割,痛苦不堪,整日以泪洗面。绝望尽头,曾经在暴乱中一心想要活命的我却因为无法面对破相的自己而选择了割腕自杀,但又被那户好心的人家及时发现,他们又救了我一命,我自杀未遂。
那户好心的人家同样生活得贫穷而艰苦,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不过他们有个很可爱的小女生。
或许是看到我天天郁郁寡欢,每次那个小女生从外面辛苦采摘回来新鲜的水果,她自己不舍得吃,总是送到我的手中,朝我比划着手势让我吃。
我把水果还给她,她就一次又一次硬塞给我,天真的她并用手势告诉我,吃那些水果可以让我脸上的伤口消失,我会重新变得漂亮,甚至我还会长命百岁。
我不忍再拒绝小女生的善良,只好吃下她送我的水果,然后她望着我,露出纯净的童真笑容。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竟是那么漂亮,她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好像正在和我说话。
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是那个小女生很喜欢我,为了让我开心,她会在夜晚拉着我出去仰望天空繁星闪烁,会带我在大草原上尽情奔跑,会领我去看沙漠里的绿洲……莫名地,我想起了洛晨,阻挡不了思念疯长,我想洛晨,真的很想很想洛晨。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忘记他,其实我错了,我根本就忘不了他,他成了我心底的一根刺,一根永远也拔不掉的刺,扎得很深很深,甚至融入骨血。即使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还是无法强迫自己不去爱他。
我爱洛晨,我一直都爱他。我欺骗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决定离开非洲,我要见洛晨一面,告诉他,我爱他,永远都爱他,虽然他无法爱我。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了中国驻埃塞俄比亚大使馆,在相关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顺利回到了美国,爸爸和妈妈见到我的那一刻,他们激动地流下眼泪,抱着我泣不成声。
爸爸和妈妈苦苦思念了我六年,六年里,他们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而我却为了一己之私,离开了我的父母六年,我耗去了他们宝贵的六年时光。
这六年里,我的父母整日活在我下落不明的阴影里,过着提心吊胆,茶饭不思的痛苦生活,失去了太多晚年本该享受的快乐和福气。这全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们,是我不孝。
从今以后,我决心不再离开我的父母,我哪里也不去,我会乖乖留在美国陪着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弥补我曾亏欠父母的孝道和爱意。
在我决定留在美国陪伴我的父母之前,我还有个心愿未了,于是我从曼哈顿到纽约去找洛晨,结果他没在自己的房子里。我拨打洛晨的手机,得到的回应却是该号码不存在。
我去找他的父母,遗憾的是,伯父和伯母的房子也上了锁,听邻居说,他们正在国外一所大学讲课,还没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