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寒听到秦焕喊的“胡小”二字,明显一愣,却也不再问什么,只是默默跟在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望他一眼,也向他喊道:“不必了!我可不想惹麻烦上身,喂!大麻烦,有缘再见!”
秦焕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布纱,自言自语道:“会的…”
没走多久便和古询遇上了,见我身上的擦伤,抿着嘴不悦,恨不能将我拉上马的人暴打一顿,其实怪不得秦焕,谁让我学了那么久的武功却不会施展,说到底谁都怪不得。
骑着古询的马我算是明白了,他们差不多同时开追,而古寒却先到那么久,这马,实在不敢恭维,骑着散步还凑合。
刚才一路疾驰,我在秦焕身后都不敢睁眼,如今漫步在这山路上,还真是别有一番景致。前几日的山雨洗净了林中尘染,一眼望去却也清晰无比,令人赏心悦目,这样宁静的感觉是令人向往的,无人来扰,自是甚好。那闹市自然也是我所向往,只要听着那些吵杂得分不清的声音,便不会再去想些自扰的烦心。
仔细想来,自己竟处在一个如此纠结的圈中,绕来绕去也绕不出去。闭上眼呼吸山中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清新,不加任何浑浊的东西。如此比较,还是更加喜欢这幽静的山林,至少不会突然陷入危险之中,自己不就是突然被秦焕拉上马的吗…古寒古询再怎么防备,这样的意外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太过吵杂的地方,免不了明争暗斗,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带到沟里了。
其实,我忘了…在这幽静的森林之中同样危险,滑坡、悬崖、野兽、毒草,样样皆可取人性命…
在这世上,想要好好活下去,唯有变强!
☆、第五十三章
我停在山涧,秋已快去,剩下几片稀疏的叶,微风一抚,便暗自飘零,不免有些萧索。也罢!落叶归根乃是既定宿命。
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些紊乱,古寒古询立刻戒备起来,听声音怎么也有十人以上。我抓着马绳,微微皱眉,那些人正往这边赶来…
待看清来人,不由一愣,下一刻便落入某人怀中,闻着他身上的香味让人安心,一时变得有些贪婪,竟忘了反抗,只喃喃唤了一声:“王爷…”便沉沉睡去。想是一路的颠簸和惊吓,真的有些累了,我躺在他的怀中便不愿再起来,这样睡一觉他应该不会怪我吧…
炎卓熠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人,终于放下心来,当琪儿告诉他古小月被一个陌生男子拉上马后,心中不由怒火横生,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她有什么不测,太子一党最近给他制造的麻烦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应付了,她不能再有什么事!
伸手扶了扶古小月的发,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些小小的擦伤,手上包裹的纱布已经浸染了血,眉头微皱,望向古寒的目光一凝,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古寒看了一眼熟睡的古小月,压低声音道:“详细情况还请王爷容我回府再报,小姐已经按她的方式处理了这件事情,况且…小姐现在睡着了…”
炎卓熠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古小月,眼中满是温柔,就这样睡吧…
秦焕手扶在额角,刚才这一擦,这里…似乎快脱落了,看着渐远的两人,掩面摘下那一张人皮面具,幸好有它!不然今天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
他必须赶快赶回去,看着那一抹离去的身影,嘴角竟不自觉上扬,遮了眼的发丝勾起一丝邪魅,自言自语道:“胡小…是吗?”那一笑如沐春风,下一刻却冷若冰霜,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窗外落叶已扫尽,转眼已是冬,我体质偏寒,每到冬天便手脚冰凉,这天气变化也是一两月之间,想着前不久还穿着红裙去看琴心,怎么如今就要裘毛裹身呢…
缩在棉被中还真是暖和,想到琪儿的贴心,不由微微笑了笑,迷迷糊糊的往里缩了缩,只是…那是什么?我闭着眼睛摸了摸,像是人的手臂…不由大惊,抓着那手臂便坐起身来,太过用力,只听一人吃痛闷哼一声,听到声音才知是何人,这样的情况太出人意料,抓着他的手臂就那样傻傻的盯着。
他扶了扶我额前的发,瞥了一眼手上那条突起的红痕,不怒反笑:“吓到你了?这几日太过劳累,又见你四肢冰凉便留了下来。”他的语气温柔至极,抓着他的手忘了放开,看到那条红痕,一时仓惶,连话也说得不利索了:“王…王爷,你…”
一时词穷,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我微微红了脸,慌忙拿了床头的一块手绢包扎炎卓熠手上的红痕,待包扎完才想起只是一条抓痕,抹药即可,要说包扎…似乎太过夸张了,刚想拆掉却听到炎卓熠轻轻的笑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反应,他也不阻止,只是静静看着,想看看这个小丫头会做些什么,看她包了又拆、若有所思的样子可爱至极,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
☆、第五十四章
炎卓熠按住我慌忙的手,合着那手绢一起,摇头轻笑:“留着…嗯?”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抬眸,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一股细流缓缓划过,顿时心乱面红,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忙抽了手别过头去,掩饰自己慌乱的心,这样的他,对于我而言,太陌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待我转身,他已穿戴整齐,手上还系着那手绢,想必,是要去上早朝了,这样…也不怕不妥?
“我上朝去了,你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我嗯了一声,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摸着自己的宠物,笑得阳光明媚,直到他走出房门我才反应过来,狠很缩进被子里,冬天的棉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憋烫了脸颊。
琪儿见炎卓熠已经离开才跑进房来,看着自家小姐蒙着棉被的样子,眉间露出一丝担忧,这样下去…还能离开吗?
“小姐,你也不怕捂坏了自个儿!”琪儿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轻轻扯过棉被,我才探出半个头来。看到我红红的脸颊,瘪着一张小嘴:“小姐最近和王爷的关系越发好了,也不知道单姑娘昨天出去干什么…”
“你说单若出去了?”我打断琪儿的话。捏在手里的桃梳一顿,她那样孱弱的身子怎么可能会出府呢!自搬到清枫居后就不曾出门,更别说出府了,我看着琪儿,有些严肃:“你看清了吗?”
琪儿接过我手里的木梳,为我绾起发来,“倒是没看清,不过那身影很像!”我舒了一口气,“只是相似,这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单若不就和沁儿相似吗…”说到这里心里有些犯堵,垂下眼眸,眼中的神采暗了下来…
太子府中
炎卓印一掌震碎了案几,只听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而碎,漆红的柚木碎成几块散在地上,丫环刚呈上的茶水洒了满地,那侍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做他们这样的差事最不讨好,动不动就要被主子拿来出气,虽赏钱多,这板子打上去还不够药钱。
申坤沉思了片刻,眼色一凝,扯动嘴角扬了扬,似乎有了什么好计谋,伏在炎卓印耳边:“殿下不必生气,我瞅着那伙人很是熟悉,像是…”申坤故意拖长了尾音,以引起炎卓印的注意,果然,炎卓印转过身,眼神狠厉,似乎要把那伙搅了局的人一个个捏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像是什么?”
申坤倒是个会看主子眼色的人,见炎卓印不悦,立马换了嘴脸:“奴才和那伙人交手后总觉着熟悉,仔细一想却发现里面有一人和古小月那丫头的护卫极似…”
聪明的人,话说到点上就适可而止,仅凭自己猜测的答案,只能供主子参考,要是一个不对…错,就全落在自己身上了。
炎卓印淡然一笑,嘴角勾起的幅度带了一丝玩味,没有把握的事…申坤从来不会讲,那个丫头的护卫?还真是小看她了!本想给她一个机会,现在,需要好好考虑了…
☆、第五十五章
“小姐,事情已经办妥!”
我穿的白纱银纹裙在暖阳下折了丝丝银光,和湖面的波浪一起耀着,这里,炎卓熠曾经误会我把单若推下去,那真正推了单若的丫环,此时,想必已经腐得只剩骨架了吧。值得用性命交换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接过古寒手里的名单,捏在手中,他们的命运只在一念之间,终是忍不下那份心,瞥了一眼,不免觉着好笑,他的势力还真是广泛,也不知道炎卓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犹豫了片刻,我才对古寒说道:“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暂时不动。”
我拿着书坐在凉亭中,等待炎卓熠的到来,平时他总会在这段时间陪我看书习武,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到了沁园后,总会见着他对某些景物看得入神,沉浸在回忆中,也难怪单若会…
“我想出去逛逛…”看到炎卓熠又盯着某处发呆,试探地问道。
炎卓熠回过神,如春风沐浴般的笑容,让我看得呆了,“整日待在府中确实让人烦闷,出去逛逛也好,只是…”
“只是什么?”我接过话,看到炎卓熠微皱的眉头。
“要出去一定得让他们跟着,最近有些不稳定呢…”炎卓熠悠悠叹了一口气,疲色尽显眼底,不由心疼,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神神秘秘,握在手中不让我看见,炎卓熠转到我身后,只觉有什么东西嵌入了发丝,正要伸手去摸,他阻止道:“别动!这样戴着很美…”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为什么要送我发簪?
炎卓熠看我戴发簪的样子微微一笑,笑得很是轻松,不再愁眉不展。顿了半天,我也只说出了一个“你”字,见我吞吞吐吐,他转过身,一袭白衣飘飞:“就当我在弥补你吧…”语气尽显无奈,弥补?弥补前些日子对我的过分吗?
我笑:“其实你不用这样,要是…你相信我,那些事就不会发生…试着,相信我好吗?”我认真地盯着他,等待着回答,炎卓熠有些震惊我会说出这些话,先是一愣,继而坦然一笑,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和炎卓熠的关系,有种忽远忽近的感觉,很难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那么这次,我和他,算是朋友了吗?
我搬到沁园后,单若就不曾来一次,这里真的让她憎恨呢…也许,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了,只是现在我得先去另一个地方。
“你们准备好了吗?”取得炎卓熠的同意,第二天早早便起了床,古寒把一套男装递给我,说是这样的装扮更为方便,再看琪儿和鹊儿也都换了衣服,长袍袭身,缎带束发,眉清目秀,真是俩俏小哥儿,我打趣道。
琪儿羞涩的嗔了一声小姐,我敲敲她的脑袋:“要叫少爷!尽是小女儿姿态,小心我把你扔在府里…”大伙见状齐齐笑了,鹊儿走到琪儿身边,把手搭在琪儿肩上,勾了勾眉,故意清了清嗓子,压沉了声音:“这是谁家小娘子?穿成这幅模样也不怕嫁不出去?”
见琪儿面如朝霞,我扯过鹊儿,假装嗔怒道:“别再打趣儿琪儿了…”却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第五十六章
自上次站在路中被秦焕拖上马,再也不敢在这闹市中放肆了,我靠着路边走,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稀疏低笑,回头一瞥,很是无奈,我白了他们一眼:“路中太挤了,还是路边好走…呵呵…”鹊儿干脆捂着嘴大笑起来,我这一笑,似乎给自己找了个尴尬。
古寒找了一辆马车,普通得放在大街上都没人看一眼,几个人全挤在一辆车中,显得有些挤,本是古寒驾车,鹊儿和琪儿嫌车太小,硬是把古询推了出去,惹得古询抿起嘴满是不愿,却也拿这俩姑奶奶没法。
“小姐,快到了。”古寒放慢了车速,慢慢驶进一个小胡同,我挑开车帘,这里,是当年我央求爹爹送给奶娘的别院,奶娘无亲无靠,看着很是可怜,后来奶娘去世,便一直空了下来。
我们下了马,两位老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一看也只是两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老夫妻而已。他们拉着我的手,和蔼可亲,像是许久不曾见到的亲人般,笑意盈盈:“你们来了,来、来,咱们快进屋。老婆子,快去泡壶茶来。”那老爷爷笑得眯起了眼睛,对着那老婆婆招了招手。
古寒和古询看到两位热情的老人隐隐露出些笑意,鹊儿和琪儿则是满脸的不解,小姐何时认识了这么两位老人…
其实,这两位老人也让我很是疑惑。我好像并不认得他们,莫非…
跟着两位老人,我们进了那间最不显眼的柴房,推开门便闻到一股尘味,鹊儿忙捂上鼻子,太久没有人打理,房梁上牵了层层蛛网,甚至能看到网上的死苍,“小姐,咱们来这儿干嘛啊?”琪儿看着满屋的狼藉,疑惑地问道。
那老爷爷转过头,对着琪儿和蔼一笑,“公子莫急,待老婆子给你们端一碗茶来。”
老婆婆闻言,走到房屋中央,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排尖针,五指一伸便在地上插出一只碗的形来,看得琪儿直拍手叫好,那被针插出的碗形往下沉了一指高,果然,都是深藏不露之人。
那碗形往下一震便开出一条道来,道下一排石梯,有幽幽的灯光射出,好不诡异。那老人弯了弯腰,从一旁取了灯笼点燃,“我在前面带路,小姐跟着进来便是。”说着便低着身子踏上石梯,琪儿和鹊儿面面相觑,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见那两人恭敬地叫我小姐,才放下戒心。
古询也拿了一盏灯笼,走到我身边:“小姐,咱们下去吧!”我点点头,跟着古询的步子往下走去。对于长期习武的人来说,里面的灯火足以照明,外面的两盏灯笼想必是那两位老人为我们准备的。
一路向下,这石梯总给人一种古老的感觉,除了诡异还是诡异,本就是寒冬,到了这下面更是寒气森森,幽幽的灯火不知是从哪里照来,一闪一闪很是吓人,琪儿拉着我的衣袖缩了缩,“小姐,这是哪儿啊?”
☆、第五十七章
我拉着琪儿,把灯笼往她身前靠了靠,上面的石梯像是新修的,而下面的石梯已经被厚厚的灰尘染了样儿,有些陈旧,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了。
下了石梯是一条通道,那幽幽的灯火便是从通道壁上的油灯传来,似乎还有滴答滴答的流水声,进入一条通道后却没了前路,被一道石门死死堵着,前面带路的老人走到角落,在一块破石上一旋,门便打开了,顿时在眼前出现了四五条岔路,每一条都幽静深远,似乎笼了曾曾诱惑,却没人敢踏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