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快上车。”夏军喊道,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争先恐后落下,打在人脸上,生疼。
夏承熠第一时间跑到曲乐薇面前,拉着她,将她推上了车,随即自己也上去了。
雨势很大,雷声滚滚,闪电如龙。曲乐薇害怕起来,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见还有一个位子,她冲林安大叫:“学长,快上来。”
林安却一拍夏军,“快开车,玉米都要泡水了。”
夏军听了不再耽搁,一加油门,挂三档,跑出了好远。庄稼地里刚刚还都是劳作的人,一下子就因为大雨而作鸟兽散。
林安拉了夏清清的手向隔壁村子跑去,这里距离韩庄最近,他们跑了几分钟,终于在一户人家的大屋檐下停了下来。
倾盆大雨还在持续浇灌,天空中乌隆隆响个不停,偶尔一声炸雷伴随着刺眼的闪电霹雳而出,让人心惊胆战。
两个人衣服都湿了,夏清清穿的单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里面粉色的内衣,迷人曲线就这样被勾勒出来。
她发窘地抱着双臂,企图遮挡着春光。
“这里没有人。”林安突然说道。夏清清翻了个白眼反问:“你不是人吗?”
“我当然是,”林安答道,“但我以为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毕竟我们曾‘坦诚相对’”。
他故意加重了“坦诚”两个字音,他意有所指,夏清清不明所以,“谁跟你坦诚相对?”
“哦,错了,”他笑得不怀好意,“是你单方面的‘坦诚’”。
夏清清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在他家,自己洗澡时,他误闯进来时的情景。登时脸涨红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安不再挪揄她,看着这密密的水珠在天地间织成了珠帘,闪电似怒龙在空中肆意翻腾着,雷声是它的咆哮,天地都是它的舞台。
“这雨下得真大啊,不会跟那年一样吧?”他看向夏清清,见夏清清无甚表情,眉毛一挑,“你不会又不记得了吧?”
“我没忘。”夏清清反驳。她当然没有忘,那年那场暴雨比现在这雨还要大。
当时,他们正在学校,准备考试。正当中午却是如日落般大的情景,天空昏黄一片,连坐在教室的他们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泥黄色。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大雨即将来临的征兆。果不其然,闪电为先锋,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炸雷,狂风也气势汹汹,吹得教室的窗户,来回摆动,哐哐作响。
雨势太急,顷刻路上水流就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载着破碎掉又马上溅起来的水泡快速地流着。
树木都如破布被吹得左摇右摆,躬身弯腰。“轰”的一声,不同于雷声,这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学校的树倒了!”有眼尖的同学叫道。同学们纷纷趴到窗口上看,果然,那棵两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杨树在狂风的铁蹄下,轰然倒塌。
“教室后面还有一棵树,要是倒了怎么办?”有人担忧道。这话一出,同学们顿时议论纷纷,坐在后排的学生已经统统跑到了讲台上。
有些人拉开教室门,想尝试着出去,但是外面情况更糟糕,还有不知道哪家的瓦片被吹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夏清清也慌,林安让她离门近一点,安慰她说:“别乱。”或许是他的镇定感染了夏清清,她虽然还是害怕,但是也没那么慌了。
“大家都别慌,先朝南边,靠近前面坐,不要乱。”关键时刻,林安指挥道。他连叫了几遍,大家才安静坐好。
“树没那么容易倒,而且房屋也可以抵挡,外面在下大雨,外面就在屋里等着雨停。”没有人反对,好像这些话带了魔力,安抚了他们。
“喂,当时你真的不怕吗?”夏清清现在想起来,好奇地问。
“你刚刚说过。”
“什么?”
“我也是人。”
“……”
“所以,我当然也会怕,但是当时外面比里面还要危险,而且,我也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林安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说对了,直到下午放学雨完全停,那棵大树也依然屹立不倒,只是粗大的树枝被吹断,倒挂着失去了生机。
雨虽然不下了,但是空中仍然有乌云层层叠叠,盘桓在头顶上空,阴沉沉的让人定不下心。
那一天,同村的朋友都住在了临近村子的家里。夏清清看着校门口那一路泥泞,想着车子推出去立马就被泥土包裹,推也推不动的情景,眉头拧成了“川”字。
“走吧。”林安拍了一下她的肩。“可是,车子……”夏清清再回头看,哪里还有车子的影子。
“已经帮你放在老师那里了。”林安笑了起来,有一丝小小的得意,随即又道,“推着车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
道路是真的泥泞,一脚踩下去,□□就是一脚的泥,阻力大得像是行走到沙漠,又像是踏进了沼泽,需要十分的小心,寻找可以安全踏脚的地方,最后却发现都是徒劳。
雨下透了土地,一条原本还算平坦的大路此时被多人行走,带出的稀泥犹如烂在脸上的一块块疤,狰狞可怖,面目全非。
走了没多久,夏清清就累了,凉鞋上全是泥,脚板上也都是泥水,又湿又滑,往前一走,脚板就半个从鞋里出来,生生的要将鞋子撑裂。
林安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穿了一双板鞋,可鞋底早断了,淤泥轻而易举入侵了他的鞋子,脚应该已经泡皱发白了。
但是他仍然在前面捡好的地方给夏清清开路,腿越发抬不起了。“呀!”夏清清惊呼一声,只见前面的路被东倒西歪的大树完全阻挡了。
两个人过不去了,“这怎么办?”夏清清发愁。她四处观望,只见路边的田地片片相连,几百米之外中间有一道田间小路。
两个人对望一眼,决定绕道,从田里走。田里与大路之间有沟渠,渠里有没过小腿深的积水。看着浑浊不堪的积水,林安当先挽起了裤脚,慢慢下去。
林安站定了,向夏清清伸手,“来。”夏清清一步一探地走了下来。
沟渠两边非常滑,型号边上有棵小树。林安个子高一点,他努力了半晌,终于勉强抓住了小树。刚一抓住,他猛地一顿。
“怎么了?”夏清清察觉,忙问道。“没事。”林安背对着她,双手抓得更紧了。t
他手脚并用,又借助了小树的力量,爬了上去。一上去,他就马上伸手将夏清清拉了上来。
夏清清上来后,见他有点不对劲,只当他肯定也是走累了。及至不经意看到那棵树,竟然是枣树,树上那醒目的红,好像在提醒什么。
她当即明白了,要看林安的手,林安拗不过她,只得摊开左手。
只见那左手掌上邮刚刚拉拽小树留下的擦伤。“都说了,没事。”林安不在乎地说道,转身又要继续走。
夏清清始终觉得不对,突然,她猛地走到林安面前,抓住了他的右手。他握掌成拳,夏清清一根一根地掰开,林安的手心就全部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向干净的手心此时被绿色草汁沾满,那是他刚刚下去沟渠,差点滑倒时,抓住草弄的。最中间是一道狭长的口子,有血正在流,仔细看,里面竟然还扎进去好多刺。
十指连心,他刚刚得有多疼。夏清清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瞅到田里的七七牙,也不管它的叶子上有没有刺,就揉搓了起来,给林安敷在了手心处。
这种草止血效果很好,不一会儿血就不流了。
夏清清总算松了口气,怎么没注意到,那是棵枣树,是浑身带刺的枣树呢。真是人头猪脑,夏清清捶了几下脑袋。
林安刚想阻止她,她就急了,“你看别动,你手上还有刺,动一下就会疼,回家一定要把它拔了。”
林安点头应了,两个人继续艰难地跋涉回家。后来,还是夏清清将木刺给林安拔了出来。
只是,林安,现在的我还能否为你拔除心里的那根我亲手扎进去的刺,那根你我都无法完全忽视的刺呢?
夏清清忽然又难过起来,林安望着雨势减小的天幕,突然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夏清清疑惑地看过去,正碰上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对不起,”林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该误会你是贪恋金钱,不该错以为你会去出卖自己,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只这一句话,夏清清胸口就升起满满酸楚的涩意,刻意去遗忘的委屈,去淡化的回忆又被再一次掀开。
作者有话要说: 窝是小熊,可以自己舔伤口,但受不了别人对我的嘘寒问暖。
清清,你也是么?~~~~(>_<)~~~~
☆、相亲
怎么会不难过,毕竟说出那些话的是林安,怎么会不伤心,忘不了他充满厌恶的眼神。
见她哭泣,林安微微有些慌,伸手就要为她拭泪。夏清清下意识一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泣的双眼。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在林安面前,自己总是流泪,露出软弱的一面,明明别人看她一直都是坚强的,懂事的。
林安一手按在夏清清的肩上,一手给她擦眼泪。略带薄茧的大手有着微热的温度,夏清清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林安叹了一口气,将她按向自己的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也是回来才知道你爸出事,你到处兼职,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我怎么会那么笨,想不到这一定是事出有因呢?”
夏清清听着他淡淡的自责,心里的委屈散了大半,哭泣渐渐停止。“好了,不要哭了,怎么像个孩子呢?”宠溺的口吻,夏清清闷闷的回了一句:“你才是孩子。”
“好,我是,行了吧。”林安好笑地说。
雨终于停了,太阳也再一次从云层中穿出,斜斜地挂在西边如一枚鸭蛋黄。暮色初降,天空被染上了淡淡的胭脂红。
“走吧,”林安伸出手。夏清清犹疑道:“那个曲乐薇……”她还是想问清楚。
林安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向前走。“她,她只是我的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