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还愿录

还愿录_分节阅读_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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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语哑着嗓子回道:

    “嗯,想好了……”

    这出口的声音就是周语自己都吓了一跳,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子,就算是比较中性的声音也该是清亮悦耳的,而这个身子的声音,却是低低哑哑,很是与众不同。

    周语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源释道在她开始变声时就喂她吃药,生生把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给灌成了这般。

    这件事,的确是源释道做的不够厚道,小姑娘的嗓子岂是说毁就能毁的?

    也难怪安梦那么厌恶他了。

    周语心里的思绪转眼又过了许多,口上却不紧不慢地依旧在应着:

    “去告诉叔叔,以后一切任凭他做主。”

    不就是一句口头承若么,还不是想要反悔就反悔?现在出去吃点东西比什么都重要,暂时的服软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地反抗。只要出去了,再寻个时间离开这里,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然而源释道也没那么好糊弄。

    在守门的仆人悉悉簌簌地离开去汇报后,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缓慢而从容地走来,漫不经心地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在周语记忆里的源释道印象很是模糊,安梦虽然厌恶他却更怕他,从来不敢直视他的脸。而源释道也因此而觉得她小家子气,没一点做为教主的霸道果敢,更是不待见她。

    两个人相互都不怎么喜欢对方,也难为他们因为安梦父亲的关系,还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而周语觉得,既然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见一见这个便宜叔叔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门打开的刹那,有光从屋外射进来。

    有一段时间没晒太阳了的周语,条件反射地就眯起了眼,懒洋洋如猫儿一般地往门口的那人看去。

    她是逆着光看去的,看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修长清俊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同样的绫罗绸缎,同样的奢华精美。

    在衣穿住行上,源释道对安梦从不小气,他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他用什么,她也就用什么。

    这次的禁闭,大抵是实在生气,瞧她一直沉溺于女人的东西,不为她父亲留下的一整个魔教考虑一下,这才断了粮。

    周语觉得,成为魔教教主,做一个果敢的人跟安梦想成为女人的心愿并不矛盾。而且她父亲的遗愿也是说,女不输男,而不是女变成男。

    而源释道的行径也不是不能理解,这魔教本来就不同正道那么规矩,不服管的人多了去了。要是知道是个黄毛丫头要当教主,上有几大护法不服气,下有教众不信任,这位子安梦坐不妥当。而成为一个男子,虽不能保证一定就坐稳了,但好歹也能省点麻烦。

    他成为代教主这么多年都没杀死安梦□□,此人的心性可见一斑,并不是个爱权爱势的。

    说不定,此时他如此逼迫安梦成长起来接任,也只是为了早日离开这个代教主的位置。

    周语花了几秒来让她的眼睛适应光线,而这个时候,源释道也走已经到了屋内。

    他站在周语身边,面色冷得如这个房间一样,不带一点感情。许是因为他的瞳色十分浅淡,在一片漠然之中看上去还有点不近人情的冷酷,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源释道很高,他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半个头。周语的这个身子怎么说也有一米七,在他面前却还得仰视他,如此一来,也让人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两人相见,并没有多少话可以说。周语还在想该怎么说起一个话题时,源释道朝着外面的仆从轻飘飘地投去一眼,那仆从随即很乖顺地就把门阖上,确保外头的人并不会听到里面两人的对话后,又尽职尽守地站在门外等候。

    源释道往里走了几步,在周语床边站定。介于这屋子冷清得没一点人烟气儿,更别说椅子之类待客的东西,他也只能站着说话。

    在无悲无喜地低头瞥了周语一眼后,源释道很明显在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她的变化----还学会打量人了。

    然而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只当她这是被关久了怒气使然,其本性还是那个无作为的弱女子。

    源释道从袖中掏出一物,不带什么表情地掷到了地上,又习惯性地带着些许压迫感缓缓开口:

    “我和你说过,不要暴露。”

    他的咬字很清楚,尤其在暴露两字上,似是已经跟安梦讲了无数遍。

    事实上,源释道也的确是一直在警告安梦不要被人发现自己的性别,只是他每次都是没什么感情地命令,也从不解释个中缘由,安梦自然是不会听从,反而故意往他所希望的反方向走。

    而源释道丢在地上的正是那个发现安梦藏罗裙的仆从的眼珠。

    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就那么大大咧咧地从源释道的脚下一路滚到了周语的脚边,从那异常浑浊的晶体之中,不难看出已经是摘下很久了。

    周语被吓了一跳,然而多年来的职业习惯已经让她养成了喜怒不现于面的本事,就算被吓着了,照样是那般淡定从容的模样,连脚都未曾挪动一下。

    源释道这是在恐吓她,知道她不会听他的话,就干脆用她身边的人去威胁她恐吓她。

    如果是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安梦,那小姑娘怕是要被源释道这过于暴力直接的手法吓得更加叛逆,觉得这人杀戮无数,日后怀恨在心也不一定。

    但此时这里的是周语,她原本感性的性子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之中被磨练得几乎殆尽。

    换句话而言,她现在的任务是用安梦这个身体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女子。

    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与她何干呢?

    如果她打得过源释道,此时她早就与他开打,征服他替代他,然后自己制定规则。

    可惜的是现在源释道不信任她,不肯放权给她,还监督着她的一举一动。

    因此任务就成为了,取得源释道的信任,接管魔教后再进行明目张胆地改变;或者找准时机,离开源释道离开魔教,任意潇洒生活。

    然而离开魔教所带来的麻烦太多,没有一定的准备是觉不可行的,周语并不将此作为第一考虑。

    她的目标,自然是落到了□□上。

    而□□,就得摆出态度来,让这个男人把她列在与他同等的地位上看待,而不是一直轻视她忽视她。

    周语不退反进,缓缓地上前一步,尔后撩起自己的袍子,单膝跪在源释道面前,温顺地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如同一只暂时服软的凶兽与敌人示好:

    “对不起,教主。我以后会注意的,此类错误不会再犯。”

    她明明是在与他服软认错,表情却没那么真挚,反而还带了些许挑衅的意味,似乎在说,你能奈我何。就连那句认错的话,都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一句会注意,这不服气的意味很是明显。

    但源释道却因此而额外多看了她一眼。

    她这样,倒是要比之前那敢怒不敢言,只会在背后发火,从不敢正面与他对抗要好多了。

    会懂得反抗,才会想要主权,会想要掌控自己周围的环境,从而慢慢地掌控整个魔教。

    作者有话要说:  乖,宝贝们,我来更新了

    ☆、一一零 安梦

    源释道并不是想要把安梦的全部棱角都磨光。

    他只是代教主,为了要培育出下一任的教主早点退位,才一直逼迫安梦赶紧成长。

    他想要安梦服从他的安排,又想她能强势起来,哪怕学会反抗自己也是好的,起码日后上位不怕她被手下的人欺负了去。

    可之前的安梦,敢怒而不敢言,会怨却不会说。

    这让源释道一直很不看好她。

    而如今,周语来了。

    周语她,最不缺的就是手段与狠心。

    她做过卑贱的戏子,也曾位于万人之上,经历过种种的人生跌宕起伏。

    以她的能力,去管理一个魔教并不是难事。

    要经过源释道的考验,获取他的信任,这才是关键所在。

    当周语第一次走出那暗无天日的房间,看见园中个个低头安静洒扫的仆从时,她心里对源释道的形象就大致有了个了解。

    而随着一路出去,所有人都安静地垂头行礼,如同东边那位天子亲临似的对待他们时,周语也不由得佩服起了源释道的手段。

    如果没记错的话,安梦她爹走的时候,源释道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护住了一个女娃娃,还把这偌大一个魔教打理得井然有序。

    难怪他会是现在这个性子。

    哪怕他之前的性子再如何跳脱散漫,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也该变得死气沉沉了。

    周语心里对源释道的个性大致有了个底,便也放松了些,只不紧不慢地随着源释道往外走。

    许是做惯了上位者,这个世界的这个身份又是个尊贵的,她便习惯性地带了些许慵懒散漫。

    每一步,走得十分漫不经心,却又稳稳当当。

    这对周语而言的确很正常。

    但这绝不会是被饿了那么久的安梦能做得到的。

    源释道了解安梦,那丫头被饿了那么久,此时放出来既没有对他怒目而视,也没有出手攻击,甚至还有胆子打量他——之前的刮目相看,此时也该怀疑上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