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无能为力。
一缕鲜血从嘴边溢出,被山风吹着,向崖下滴落。
水千浔比皇甫恣先坠下断崖,她背朝下,面朝上,大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定定看着那向自己扑来的一袭白影,白影越来越近,她看到,他清冷的眸光中,含着淡淡笑意。
刚才她在崖外,他在崖上,两人相互凝望的时候,她就听见耳边传来他凝成一线的声音:“什么都别做。”
她相信他,所以,身上的藤蔓寸寸断裂,即使树干被皇甫意抱住,停止了下坠,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收回卷住树干的长发,任凭身体向断崖下坠去。
而他也毫不犹豫的向她追去,即使下面是断崖碎石,他不曾有半分犹豫。
皇甫恣身形极快,虽然后发却先至,转眼间已经追上水千浔,伸臂狠狠揽住水千浔的腰,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对愈来愈近的地面,对地面上那些嶙峋而立的坚硬大石视而不见,粉色的唇已经覆住少女丰润的红唇。
这一次,无论什么都不会让他松手。
水千浔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死亡边缘的这一吻,无比刺激,无比甜美,也让她无比恍惚,他真的是要跟她赴死吗?
距离地面还有丈许高的时候,断崖下面突然闪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用脚挑起一块大石,向皇甫恣的方向抛去,另外一个人则甩出一条软藤,缠住皇甫恣的腰。
皇甫恣的脚尖在那块大石上一点,将那巨大的冲力卸在大石上,只见大石斜刺刺飞出,已经裂成数十碎块。与此同时,缠在他腰间的软藤飞快的向侧面拉直,本来正在往下坠落的两人,被绳索带着变成横飞出去,抵消了余下的冲力。
水千浔双唇被皇甫恣封住,脑袋无法移动,眼角余光一瞥,看见那挑起石头,拉住软藤的正是墨初和墨双。
两人还拉着藤条往前飞奔,就像放风筝一样放着她和皇甫恣。
风从身周吹过,空气里都是那种曼殊混着龙涎香的味道,清雅中带着靡丽之意,她的发和他的发纠缠在一起。
她的心,是那样的欢喜。
她信他,他怎么会轻易上蓝衣美人的当呢,他在追来断崖前,就让墨初和墨双潜到断崖下方,见机而动。
皇甫恣把水千浔搂得越来越近,似乎要把她融进他的肌肤血肉里。
他找回了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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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最后一天,小恣恣找回了小水儿……
☆、第八十章 饭来张口
借着藤蔓的拉扯之力,皇甫恣斜刺刺掠出去十几丈距离,消去坠崖的大部分冲力后,才落了地。他双足牢牢踩住地面,双肩轻轻一顿,剩余的冲力硬生生被他一个人承住,被抱在怀里的水千浔甚至都没感觉到已经落地。
后肩上传来撕裂般的痛,本已经崩开的箭伤,创口再次裂开,同时,喉咙处也是一甜。皇甫恣的头瞬间抬起,离开了水千浔丰润的红唇,浅粉色的唇轻轻抿住,不动声色的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他的唇一离开,本来迷迷蒙蒙的水千浔瞬间清醒过来,感觉到唇上还带着他清冷的气息,想到他刚才那般热烈的覆在她的唇上,和平日的清冷截然不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顿时一热。
这种热烈,第一次品尝,却让人无比贪恋。
她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一般,偷眼去看皇甫恣,却见他面色淡淡,眸光亦是清冷,就好像刚才那个热烈的,凶猛的覆着她唇的人,不是他似的。
只是,他为什么避开她的目光?
皇甫恣若无其事的侧过头,吩咐身后的墨初和墨双:“派隐卫秘密搜查云中居,留意蓝衣人的行踪。”
水千浔大而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皇甫恣的侧脸,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太子殿下,耳后雪玉般的肌肤上,为什么会有一抹淡红,而那一抹淡红,为什么越来越深?
太子殿下难道是在害羞吗?
啊啊啊,傲娇腹黑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也会害羞吗?
水千浔忽然觉得这一刻的皇甫恣,萌的让人的心都快化了。她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吧唧亲了一下。
皇甫恣的头僵了僵,随后转着脖子往旁边避了避,一脸嫌弃:“脏死了。”
嘴里说着脏死了,可是为什么手臂把她抱的越来越紧了,为什么下巴低下来,离她又近了些呢?
呃呃呃,脸颊怎么也变红了?他脸红的样子,好诱人啊,和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模一样,她好想好想吃哦。
不行不行,他这么矫情,明明想让她吃他,还要装傲娇,哼哼,偏不让他称心如意。水千浔嘟起丰润的红唇,笑的又娇憨又狡黠。
像是只看到鱼的猫儿。
她收回双手,举在眼前看了看,粉嫩的小爪子上面,到处都蹭着灰和土,她故意惊讶的说:“手真的很脏呢。”
随后,她忽然伸手在皇甫恣的衣襟上擦来擦去,雪白的衣襟很快变成了皱巴巴的抹布,灰一道,黑一道。
皇甫恣浅粉色的唇轻轻抿起,清冷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抓住了水千浔的右手,修长的手指搭住她的手腕脉门。
水千浔感觉到他指尖透过一缕清凉气息,从脉门进入经络,开始在经络里游走,探察着她的身体情况。
她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的擦拭着皇甫恣的衣襟玩,忽然觉得不对,他的胸膛依然紧致有力,可是为什么稍稍一用力,就有能摸到骨头的感觉?
他瘦了,而且是瘦了很多。
皇甫恣的手指离开水千浔的脉门,还好,她那日从山腹中落下,只是腑脏受了轻微的震荡,如今已经痊愈,并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你现在怎么这么瘦啊?”水千浔伸直手臂,想要环住皇甫恣的劲腰,想要测量一下他的腰围,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的瘦了。
还没等她碰到皇甫恣的腰,就觉手臂一紧,两只手已经被皇甫恣抓住,禁锢在他的臂弯里,动弹不得。
“别乱摸。”皇甫恣语气闲闲。
艾玛,就准你抱姐,不准姐摸你?水千浔悻悻然,可是随即抽抽鼻子,疑惑道:“你受伤了?怎么有血腥味?哪里流血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想去看看皇甫恣的后背,她记得他那日用后背替她挡了一箭,难不成这么些日子,箭伤还没好?
“墨初流鼻血了。”皇甫恣语气闲闲,手臂紧了紧,于是某人的头刚伸了一半,又被迫缩了回去。
“流鼻血?难道他看到没穿衣服的美女了?”水千浔继续疑惑,受了内伤不都是口吐鲜血才对吗?
站在皇甫恣身侧的墨初默默的按了下鼻子,一缕鲜血顿时从鼻孔里流出来,他又默默的往前走了一步,好让水千浔看清楚他真的正在流鼻血。
“鼻子受伤了哦。”水千浔松了口气。
墨初点头,默默望着天上的浮云。
站在皇甫恣后面的墨双,则默默看着太子殿下的后肩,如雪白衣上,斑斑血迹正在洇开,那处箭伤,崩裂的越发厉害了。
可是显然这个时候,是没办法替主子处理伤口了。
“回别院。”皇甫恣淡淡说。
断崖上的蓝衣美人看着皇甫恣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神情变得若有所思,似是迷惑,似是不满,又似有些怅然,还有些怒意。
但是随即,他低低一笑:“好梦由来容易醒。”
话音未落,他手一拂,解开皇甫意的穴道,飘然离去。
“殿下,殿下……”严子秋的声音远远传来。
很快,严子秋就带着飞羽卫赶到,他看见皇甫意负手立在断崖后,黑衣在山风中翻飞,高大的背影,透着寂寥和落寞。
“走吧。”良久,皇甫意转身下山,严子秋也不敢多问,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断崖。
空荡荡的断崖上,只有山风呼啸而过,不远处的大树上,天水之青色的衣衫隐在枝叶中,楚璃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闪过懒懒笑意。
天湖别院主屋。
皇甫恣一回来,直接把她扔进他房里的浴间,让她把身上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扔掉。
说这话的时候,皇甫恣的目光,在水千浔的脚上盯了几眼,那狐狸皮做的鞋子,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
她怎么能用别的男人给的东西!
亲眼看到水千浔脱了狐狸皮鞋子,气哼哼的朝他扔过来,皇甫恣才满意的退出浴间。
到了外间书房,墨双已经拿了药和干净布条等在那里,一脸担心,主子背上的箭伤,经过这么一出,又要拖上一两个月才能愈合。
如今朝野局势不明,熙王皇甫意回来,主子身边危机重重,伤势若是迟迟不好,总是个隐患。
墨双解开肩膀上的白布,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已经完全撕裂开来,模糊的血肉里,甚至能看到白色的筋膜,墨双这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拿药的手顿时一颤,药粉险些洒在地上。
“主子,千万不能再让伤势加重。否则,主子这条手臂,功力必受折损。”墨双一边快速清洗伤口,上药,一边低声说道。
皇甫恣没有理会他,单手拿书翻看。
墨双不敢多说,只低头默默把敷了药膏的伤口仔细包起来。
箭伤重新包好以后,皇甫恣重新换过衣服,端坐在书案后,听着墨初汇报宫里传来的消息,时不时的,从后面的浴间里,有极细微的水声传出。
一想到她就在那里,皇甫恣就觉得一颗心似乎都浸在暖暖的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