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然皇朝建国至今已经历六位帝君统治,第六位帝君育有两子,但未曾预立皇储,大皇子青阳陵原以嫡长子的身分取得皇室宗亲支持,其母苏氏游说相国夏侯曆嫁女与皇族联姻,青阳陵原在朝廷众臣及皇族宗亲的支持下登基,为梦然皇朝第七任帝君。
而登基当日,青阳陵原依约迎娶相国千金夏侯晏为后,但新婚之夜青阳陵原未曾踏入过皇后所居的凤曦宫。宫人间纷纷有流言揣测这位皇后不受宠。果真在登基一月余,青阳陵原做出一个震撼朝野的决定──纳护国将军杜雄之女杜月妍为妃。
虽然朝野反对声浪远多于支持,但他仍一意孤行,更是破例为杜月妍修筑宫殿,将之册封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月贵妃凭藉青阳陵原专宠,在后宫俨然已成了实际上的皇后。
这日,平常少有人走动的凤曦宫突然有了一阵骚动,惊动正在大厅看书的夏侯晏,正欲唤人查看发生何事,抬眼便见杜月妍领着一票宫人闯入,她福身笑道:「月妍忘了遣人通传,便来叨扰娘娘,娘娘可别见怪呀。」
杜月妍嘴上虽是说忘了通报,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夏侯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继续翻阅她手上的书,「贵妃此来何事?若想与本宫闲话家常,本宫的书卷尚未阅毕,恕不送贵妃了。」
杜月妍一见她无关紧要的模样就来气,环顾四周后发现现在厅上无半个凤曦宫的宫人,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夏侯晏身上泼去,假意轻呼一声,「月妍一时手滑,望娘娘能原谅月妍啊…」
而不巧,那杯中茶水正好是刚沏的茶,烫得夏侯晏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欲回房更衣查看伤势如何,不料却又被杜月妍拦住,「娘娘,月妍依礼前来请安,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娘娘?让娘娘不愿正眼相待?甚至转头就想走了呢?」
「让开。」她现在只觉得身上被热茶泼溅得生疼,想赶紧查看伤势是否严重,却又被杜月妍抓着手腕不放,而放眼望去竟无一位宫人敢出手相救。也是,若有人敢出手相救,恐怕会是与杜月妍为敌。
「放开本宫。」她自幼体弱,何况杜月妍是将门之女,力气自然比她还要大许多,但杜月妍却突然一个鬆手,反让她自己跌坐在地上,还不小心磕伤额角流了一脸血。
此时凤曦宫外响起报路宫人的声音:「帝君驾到──」她转身一看,错愕地看着杜月妍嘴角扬起一抹笑,她才明白这是杜月妍的计策。
青阳陵原一进到凤曦宫内便看见杜月妍额角流血,狼狈的坐在地上,模样楚楚可怜,他怒声问道:「这是怎幺一回事?给朕说清楚。」
不等夏侯晏开口,杜月妍泪眼婆娑地看着青阳陵原说道:「一切都是月妍的错,月妍不懂规矩,向娘娘请安却未遣人通传,奉茶时又不慎泼湿娘娘,娘娘责罚月妍是应当的,请帝君莫怪。」杜月妍一改先前在夏侯晏面前泼辣的狠劲,此刻的她扮演的是位被皇后所刁难的可怜宠妃。
青阳陵原指着专司杜月妍起居的宫女,「绿袖,你说当时是什幺情况?」
这时,专司杜月妍起居的宫女绿袖跪在青阳陵原跟前,「帝君,贵妃娘娘抱着恙体前来请安,奉茶时贵妃娘娘一时站不稳才泼湿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怒与贵妃娘娘发生争执,贵妃娘娘才受伤的……」
听闻宫女的稟告后,青阳陵原恶狠狠地瞪着夏侯晏,拍桌怒骂道:「母后还成天夸妳贤德,未料想在朕的背后,妳却是容不下半点小事的妒妇!既然如此,朕的后宫也容不得妳这毒妇在此放肆!」青阳陵原本就不喜欢夏侯晏,又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对她的印象更差。
现在的局面让夏侯晏感到无力,面对杜月妍的诬陷根本百口莫辩,帝君娶她只是为了得到夏侯府的支持,这点她非常清楚,所以他可以不爱她、不宠她,甚至所有的流言蜚语、刻意冷落她都能淡然接受,但她唯独无法接受栽赃她未曾做过之事。
「本宫未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承认,帝君如若执意要……」话还留在夏侯晏的口中未说出,伴随着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夏侯晏清醒时是因为听见苏太后的怒骂声。
因着好奇,她勉强自行起身,从凤曦宫的寝殿走到大殿,在门口听见了苏太后和青阳陵原的声音,口气听起来似乎在吵架,夏侯晏便决定先候在偏殿静观其变。
「纳妃为皇族生育子嗣是好事,哀家平日未劝说帝君勿过度宠溺妃妾,就是相信帝君自有分寸,夏侯府的大小姐嫁入宫中为后,却处处被宠妃欺侮,如此尊卑不分,哀家有何颜面见夏侯相国?」
「朕从来不稀罕夏侯府的大小姐,朕想娶的只有月妍,是您逼着朕娶她!」夏侯晏听见青阳陵原的这番话并未感到讶异,他和杜月妍自幼是青梅竹马,他会娶她也只是为了得到夏侯府势力的支持,以确保他能顺利登基。
「没有相国鼎力相助,你可有把握顺利登基?」
「所以母后,朕娶她,许她一世荣华已是最大退让,再多,朕一丝一毫都不会给。」随后一阵沉默,突然碰的一声,夏侯晏猜想应该是帝君气得甩门而出,她从偏殿走至大殿上,正巧看见苏太后在旁拂袖垂泪,她上前递条帕子,「太后息怒,生气伤身,当心玉体。」
「哀家若是气死,就省得操心。」苏太后以绣帕掩面,别过头未让夏侯晏看见自己的失态。
「太后说笑了,喝杯茶润喉吧。」夏侯晏见太后情绪稍稍稳定,赶紧斟一杯茶呈上,苏太后接过喝了一口,叹气道:「罢了……对了,晏儿,妳身子可有好些?可还有不适?」
「回太后,晏儿自幼体弱,长年与药为伍,这回身子暂无大碍,修养些时日即可,有劳太后娘娘挂心了。」夏侯晏的大哥乃当朝太医,师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道门派圣手阁门下。她因缘际会之下,被阁主无同老先生收为闭门弟子,只是少有人知她精通医术。醒来之时,她已为自己诊脉过,这点伤算是些皮肉伤,调养些日子便可。
苏太后示意夏侯晏在她的身旁坐下,和声问道:「晏儿,当时究竟发生何事?妳仔细与哀家说来,不许隐瞒。」
夏侯晏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娓娓道出,而听完事件的始末,苏太后心中也有了底。
「晏儿,妳怨过吗?帝君百般冷落,让妳受尽委屈,妳怨过他吗?」苏太后这样一问,让夏侯晏傻住了。她与青阳陵原本就无感情基础,受宠与否她不介意,她在乎的只是夏侯府上下的安危,只要夏侯府安好,她在后宫如何并不重要。况且现在这样没人叨扰的日子,她过得清闲,但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给苏太后听,于是她便答道:「晏儿只需尽本份,其他无需多想。」
「后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妳不多想,自会有人多想,现在只有一位杜氏,但以后难说还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数十个嫔妃,君心难测,圣宠难留,妳可要再想明白了。」苏太后的眼神飘向门外,似乎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旧事,从前有多少后宫女子如夏侯晏这般心思单纯,但一步步的算计,让心中的那份天真逐渐的消失在这宫闱的争斗之中。
这时,平日随侍在太后身边的画梦姑姑这会儿才从外头走进来,向苏太后稟告道:「太后娘娘,太医方才看过皇后娘娘的伤势,说是无大碍,只需要每日擦药,一月余便能痊癒。另外,太医还吩咐娘娘身子太过虚弱,忌讳心绪起伏过大,还请皇后娘娘多加注意。」苏太后一听,立刻唤来凤曦宫的宫人们,亲自吩咐必须好生伺候,画梦姑姑也将太医的药交给清雾,并向清雾交代了几句太医特别嘱咐的事项。
「太后对晏儿极好,晏儿感激万分,在此谢过太后。」虽然当初苏太后利用手段逼迫夏侯府与皇族联姻,但入宫后却也没亏待过她,处处为她设想,这点夏侯晏十分感谢。
「好好歇息吧,千万记着哀家的话。」目送苏太后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有些害怕自己也会变得和苏太后一模一样,一辈子生活在争斗中,永无宁日。
那日过后,苏太后找了个理由,说是杜月妍出身将门杀戮之气颇重,才会误伤皇后娘娘,因此命杜月妍每日抄写经文五遍,以期修身养性。还特意比对笔迹是否出自杜月妍之手,闹得杜月妍忍受不了去向青阳陵原哭诉,但碍着苏太后理由正当,青阳陵原也无他法,只能劝说杜月妍忍着点。后宫一时之间成为苏太后与杜月妍两个女人的战场,反让杜月妍无暇管顾于夏侯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