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巧合造就巧合（上）
文亿丰匆匆赶回了衙门，一走进大厅，便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见一人端坐主位，姿态闲适，却难掩那天生的王者风範，虽是坐着，然而淡然的一眼扫过来，却是霸气睥睨；薄润的唇勾着一弯浅笑，隐隐地透出一丝惑人邪气，妖魅无比。
一身的湛蓝锦袍清贵高雅，衬得他脸庞更加白皙，剑眉斜飞，凤眸吊梢，看似阴柔秀美的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本就深邃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凌厉，俊美得盛气凌人。
天之骄子，绝代风华。
文亿丰有些呆了。这个看起来精緻得能用祸国殃民跟妖孽来形容的俊魅男人，就是当朝太子？
见眼前穿着官袍却一脸癡呆的家伙迟迟不做任何动作，太子殿下眉心一拢，薄唇微掀，清雅嗓音自唇间逸出，语气清淡：「文大人好大的面子，教本太子好等。」
闻声，文亿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嗯，免礼。」齐书玉虚扶一下，却不看文亿丰，视线落在手旁的茶杯上。
他到达梅嘉的时候是骑着马的，路上的人民看着他的眼神有对权贵的敌意、也有对生存的祈求。每个人都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好像连泥土都能吃得下去，但是??
这个文亿丰，过得倒挺滋润。整个衙门的建物看着朴素单调，材料却都不比宫内差，就连拿来招待他的茶具跟茶水，也都不是普通物件。官家地方尚且被整治成如此，就不知他的私宅会是什幺模样了。
从初春开始就不断拨来梅嘉的款项被花到了哪里去，一目了然了。
文亿丰仍是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看着齐书玉，「不知殿下来到这小小的梅嘉，是为了什幺事情？」
「都说天高皇帝远，」齐书玉拎起茶杯，在修长素白的五指间灵活把玩，没头没脑地说道：「所以吧，父皇想着要天下大同，别委屈了像梅嘉这样的地方。」
「再加上，今年又闹旱灾，严重得都要引起暴动了。本太子便想着亲自来巡视一趟，替父皇分忧解劳。」他放下茶杯，幽深狭长的销魂凤眸直勾勾地看向文亿丰，墨黑的色彩没有任何温度，「所以，文大人，能否请你跟本太子解释一下，为何旱灾发生二月有余，梅嘉仍然是如此？」
文亿丰吞了吞口水，额角冒出一些冷汗。
「这??下官无能。」他颤声道，几乎不知该如何开脱。
齐书玉轻哼，「你也知道自己无能。」
「旱灾是二月上旬开始，灾情小，所以朝廷拨款四千两；二月下旬，灾情扩大，拨款六千两；三月中，拨款一万两让梅嘉改善水利工程；如今整个梅嘉都受旱灾饑荒所苦，朝廷拨款万两，还另外给了许多粮食作物，价值约莫一万。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零头??」太子殿下一一细数，每唸一句，他就看文亿丰一眼，神色越来越淡，「文大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朝廷拨来梅嘉的银两，已经快要五万两。」
五万两以御天国力而言，在国库税收中算不上大数目，但也不是能不去计较的金额。一个旱灾呢，而且刚开始只有零星的问题，要论短期内的赈灾，齐书玉有自信能把花费控制在一万两以内，甚至更少。
如今演变成这样的局面，文亿丰「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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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闷热的空气令人烦躁。
文亿丰在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每走一趟，他就摇一下头、叹一口气，两道眉毛纠结在一起，烦恼得很。
一大早纡尊降贵地去拜访杨子辰，想着要叫他帮忙，谁知道连门都没踏进去就被杨家的四张嘴批评得一无是处；回来还被一个看着挺花瓶谁知道说话这幺犀利的太子给有意无意地讽刺了一回，简直流年不利！
太子他动不得，不过杨子辰嘛??文亿丰眼神沉了沉，拉出一抹淫邪的笑。一个小老百姓，不就是有钱了点吗？还敢这幺嚣张。正好他宅子里少了些乐子，他们一家大小又生得挺俊，尤其那个杨夫人??若是放在床上，不知那滋味儿有多销魂！
这事儿必须做得隐密，所以得细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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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山里只听得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沙沙作响。哄睡了两个小娃娃后，我回到自己房里，拿出帐册，一本一本地查看。
两年前跟着欧阳多星到梅嘉—— 他在这里也有置产，其实我不知道他到底身家多少，还有他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只能说像他这种人的秘密还真不是普通地多——这里的风景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虽说是偏远地区，但是胜在民风淳朴、景色怡人。
这次发生旱灾和饑荒，我真的很着急，毕竟这里的人真的很亲切，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官府无能，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帮忙也是应该的吧？
好在欧阳多星不嫌麻烦。这三年多来我已经请他帮太多忙了，这一次请他接济梅嘉的人又特别耗财耗力，他愿意帮忙真的很好。
叩！叩！门被敲响，我抬头看向门口，喊道：「进来。」
门被打开，一道翠绿身影晃了进来，同时，一道温醇嗓音落下：「嫣儿。」
清新的竹叶香飘散在空气里，是欧阳多星。
「这幺晚了，你有什幺事吗？」我看着他，疑惑地问。
「收到消息，齐书玉来梅嘉了。他来视察旱灾的情况。」他说着，坐到桌边，严肃地看着我：「嫣儿，这段时间，妳还是少露面得好。不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来看灾情的。」
我瞪大眼，嘴巴开阖几次，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齐书玉来梅嘉了？！巡视旱灾？！那他知道我躲在这里吗？万一他知道??那又要躲起来了吗！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我不确定，不过保险起见，最近妳还是别出门了，庄子里有薛仲敏和那两个小鬼，我能放心。至于救助难民的事情，由我来就可以了。」他一面道，一面站起身走出房间，「很晚了。妳早点休息吧。」
他带上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无力地靠在桌上，把脸埋进掌心里。这样是要我怎幺放心休息！
齐书玉在梅嘉??他在梅嘉??天啊！停！嫦若嫣，别再想了！
我的思绪陷入混乱，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幺心情。按照逻辑我应该要担心要害怕的，而我也的确如此，但是却有另一种情绪更为强烈。
我咬唇。
我在期待。我竟然在期待！已经花了三年来说服自己，还是没办法忘记吗！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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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书玉在梅嘉的驿馆里住下，见夜深了，他便把暗卫叫了出来。
四个风雨卫单膝跪地，恭敬垂手，齐声道：「主子。」
「梅嘉这事蹊跷。」齐书玉轻语，放在矮桌上的手掌轻轻拍打，发出沉闷的声音，「涤雨，沐雨，妳们两人，各自搜索一处。官府，还有文亿丰私宅。洗风，你现在去街道上转转，明天再伪装一下打听消息。濯风，你随时待命。」
「是。」四道嗓音重叠成一声，四道暗影在眨眼间凭空消失。
齐书玉自椅上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走到窗边。他双手撑着窗沿，仰头看着乌黑一片的夜空，半片云都没有，满天的星子没有阻碍，亮得像一颗又一颗的银珠子。
凤眸轻敛，他静静思索。
贪赃枉法的事情自古有之，但做得如文亿丰这般张狂明显的倒是不多，这也许不单单只是梅嘉地处偏远便能解释。总之，这事得细查，另外还有??齐书玉勾起一抹微笑。
从嫦若嫣离开皇宫开始，已经过了三年；三年来，第一次有关于她的消息。虽然还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总归是一份希望。
明日，他得先带着濯风去视察一下旱灾的详细状况，才能拟定方针；然后顺便打听一下有关于杨子辰的事，如果确定了他就是欧阳多星，那就直接去拜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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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阳高照，热度四射。齐书玉抹了抹额际的汗，无声地咒骂一句——妈的，这幺热！又没水，难怪连根草也种不出来！
他顺着眼前那条已经乾涸露出龟裂河床的溪流往上游的方向眺望，剑眉拧起。
按洗风打听到的梅嘉居民的说法，这条溪虽然水量不算多，倒也不曾出现乾涸的状况。今年这般确实反常，然而两个多月前，传出山上有恶虎食人的消息，所以无人敢上山查探。
那幺，果然是山上有问题吗？
「濯风。」他轻唤，静静跟在后方的暗卫立刻双手抱拳。齐书玉瞇眼，淡声下令：「你去山上查探一下，看看水源处是不是出了什幺事。顺便确定那个恶虎的谣言是真是假。」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听过西北有老虎的。
濯风点点头，嗖地一下没了蹤影。
齐书玉鞋跟一转，往村庄的方向走了过去。现下时辰已接近午时，炊烟袅袅。
今早的时候他便要文亿丰开粮仓了，梅嘉官仓的粮食库存不多，虽然只能应急，但总胜过什幺都不做。他已派人往附近的郡县调来米粮，加急的，应该不用几天就能送达。
另外，听说那个杨子辰，每日午时都会準时替灾民们接济些物品，现在过去，正好赶上。
到了村子里，几个小孩在村口玩耍。齐书玉闻到了一阵一阵的米饭香——许久吃不了一餐，就算没有配菜倒也能够吃得津津有味。他四处张望一下，接着身后传来的一阵马蹄声便让他回过了头，同时孩童欢喜的喊叫声也传进他耳里：「是杨先生！杨先生来了！」
一辆马车由远而近地过来，上头堆放着许多物品，旁边有一匹高大强壮的骏马，黑得发亮，没有一点杂色，看得出是匹好马。马上只见一道修长翠绿身影，随着风吹过，他一头浅褐捲曲的髮丝便轻飘飘地飞扬起来。
齐书玉凤眸一黯，双手藏入了袖中，紧握成拳。
果然??杨子辰果然是欧阳多星！
马车停住。欧阳多星也下了马，得到孩子们热烈的欢迎。他笑着逗了几句，便要孩子们回家告诉父母他来了。
然后，他勾起唇角，笑得千娇百媚，朝太子殿下的方向看过来，「好久不见了，天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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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