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水面下
我一手拿着书，另一手抱着灵儿，教她认字。不得不说一个水灵可爱的古装小萝莉用软甜稚气的童音唸诗，还时不时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过来，鼓着包子似的白嫩小脸委屈地瞪人的样子简直萌度爆表啊！
我看得心花怒放，却也没有逼得太紧，只是让她又唸了一首诗就让她带着初霜和残雪两个婢女出去玩了。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我笑着抬头望去，迎上了齐书玉带笑的眼眸。他走进屋里，坐到暖榻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掀动唇瓣道：「妳很喜欢孩子啊？」
「嗯，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我当然喜欢啦！」我笑道，一面忙着把灵儿的书摆好。
「那我们自己也生一个？」
「不要，我年纪还小呢！」十六岁可还只是高中生呢！虽然我其实已经跳级了??
「这时候不生，以后就可能生不出来了。」齐书玉一本正经地道，那双会放电的销魂凤眼却是盈满戏谑笑意，「我母妃可是在跟妳差不多年纪时就生我了。」
我转过头去，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但我不是你母妃。」
「对，妳是我娘子。」清雅嗓音含笑，悦耳动听，他伸长手臂把我拉进怀里，线条优美秀气的下巴亲暱地抵在我头顶，蹭了两蹭，「妳是要为我生儿育女的娘子。」
我弯唇，主动环抱住他的颈脖，脸埋进他肩窝处。
为他生儿育女啊??听起来还不错。
但是，我不行。
我没那个资格。
～～～
九月底，丹容阁里，满园牡丹早已凋零，不复见奼紫嫣红，争奇斗豔。卢紫宵端坐椅上，一身绛色常服衬得她雍容华贵。她一双幽深的眼眸定定地望着窗外的萧条景况，半晌，冷笑起来。
「娘娘，卢侧妃来了。」有人来报，身旁随侍的宫女燕芳如此传话。
卢紫宵瞥去一眼，懒懒一摆手，「让她进来。」
卢缀锦款款踏入丹容阁，妆容精緻的脸庞藏不住喜悦。不等卢紫宵发话，她便自顾自地落座，兴奋地问道：「姑母，是真的吗？真的弄到手了吗？」
端茶轻啜，卢紫宵完全没有拿正眼瞧她，有心要锻鍊这个侄女。
瞧她这幺沉不住气，以后怎幺办？
卢缀锦不知道卢紫宵心中所想。见对方静静地不发一语，她便当卢紫宵默认了，因此仍然急切地追问道：「姑母，所以什幺时候可以动手？」
卢紫宵不禁叹息。这个姪女是个直肠子的，还被卢飞霄宠成了刁蛮娇纵的性子，完全不会隐瞒心绪，这可如何是好？
保养得宜的白皙手掌将茶杯重重摆回桌面上，染着鲜红蔻丹的细长手指烦地躁叩叩敲击。卢紫宵一双吊梢眼冷冷地瞪了过去，嗓音严厉，「锦儿，噤声。」
「姑母??」卢缀锦吓了一跳，却不明所以，委屈地要辩解。
「谁让妳到处大声嚷嚷了？动不动手的，说得这幺难听。」卢紫宵嗓音一沉，渗出了冷意，眸中精光一闪，尽是深沉算计。
她往后靠在垫子上。卢缀锦这时才想通了利害关係，连忙凑过来，伸手替她捏肩捶背，赔着笑脸撒娇道：「姑母，姪女这也是昏头了。您饶了锦儿这回吧，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几日便要回皇城了，」卢紫宵并不理会，逕自说道：「楼夏妍也六个月了吧，还是再等胎象更稳定些再说吧。现在并非好时机。」
「姑母，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小贱种比我更先生下太子的孩子吗！」卢缀锦噘唇，不满地嘟囔，杏眼圆睁，眼底闪着狠戾光芒。
「不然呢？」卢紫宵狠狠瞪去一眼，「妳以为妳会有机会怀上太子的孩子吗？先不说最近嫦若嫣恩宠正盛，太子也一直提防着卢氏，就算临幸了妳，也绝对不会让妳受孕的！」
「姑母，我不依！」卢缀锦顿时眼眶泛红。
「看着楼夏妍怀孕，我也不舒坦，但是，那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卢紫宵安抚地拍了拍姪女的手，又陷入沉思。她握住座椅扶手，力道大得指关节发白，眼神飘远，不知是想起了什幺，一丝愤恨幽幽地透了出来。
卢缀锦垂首，一言不发，柔嫩的唇瓣紧紧抿着，恨恨地咬牙。
「??放心吧，锦儿。她能怀，不见得能生。」良久，卢紫宵长吁了一口气，才平静地说道：「她，太虚弱了，恐怕撑不过生产。而我，也不会让她撑过去。」
她的语气，轻快平稳得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但，那是一条命的事。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有多快活??」卢紫宵低声喃喃。
多年宿怨，祸延子女，任何人都不乐见，但身为当事人，她很难不恨。
「姑母？」卢缀锦疑惑地唤道。
卢紫宵瞥她一眼，摆了摆手，「没事。」
卢缀锦捧着茶杯啜饮，安静了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地道：「姑母，不能对那小贱种下手，那能对嫦若嫣吗？」
「愚钝！」一声斥骂，卢紫宵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姪女，「她现在风头正盛，出事了太子定会追查到底，动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要动她，也得等个好时机。」她冷冷地哼道，直勾勾盯着卢缀锦，「锦儿，妳要记住，欲速则不达。听到了吗！」
「是，谨遵姑母教诲。」卢缀锦连忙点头，卢紫宵面色才和缓了些。
「其实呢，时机通常是自己创造的，」卢紫宵瞇起眼，「妳暂时不用操心，姑母在呢。这一回，我要一箭三鵰！」
「一箭三鵰？」卢缀锦还在状况外。
看着一脸懵懂的姪女，卢紫宵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她揉揉太阳穴，挥了挥手，「妳还是先回去吧。我累了。」
卢缀锦还摸不清楚状况，呆呆傻傻地行了一礼之后，就被送出丹容阁了。
卢紫宵捧起茶杯，却不饮，只是看着金褐色的茶水出神。
静默半晌，她叹息，看向一旁的燕芳，「燕芳，妳说，我让锦儿进到宫里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和当年的那人，太像了，都不适合这诡谲多变的后宫。
燕芳是跟着卢紫宵一起进宫的老人了，和卢紫宵主僕情深，也是卢紫宵少数信任的人。她斟酌了一会儿，低声道：「娘娘，不论对错，也只能这幺过了。您??也不能护着堂姑娘一辈子的??」
卢紫宵疲惫地阖上了眼，「是啊??」
她不能护卢缀锦一辈子，她也还有其他重要的事，不能一直替这个姪女瞻前顾后。
卢缀锦，只能靠她自己。
睁开眼，那总是深沉难测的眸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所有倦意一扫而空，只余冷酷锋芒。卢紫宵沉着脸，端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狠厉，眼底闪烁着阴冷光芒。
「燕芳，吩咐下去，本宫要见『她』。」
「是。」
燕芳恭敬地行礼，转身退下。
齿轮，开始运转。
～～～
天气渐渐变冷，终于要启程回皇城了。
我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向窗外。远方的迎夏山庄依旧矗立在半山腰上，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不捨。
清风，初霜还有残雪，李明跟年华。还真想把他们一起带回皇城呢??
「捨不得？」坐在对面的齐书玉轻声询问。
「嗯。」我放下帘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笑了，伸出手来捏捏我的脸，刻意推高我的嘴角，「别愁眉苦脸的，每年都会来上一次，有什幺好捨不得？」
我打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他手掌一翻，把我的手扣在掌中，一根修长素白的手指在我手心里轻柔刮搔，俊美的脸上突然挂起邪魅的笑容，连嗓音也低哑了几分，「若嫣，路程很长。」
我瞇起眼，脸颊微微发烫，「齐书玉，你休想！」
「若嫣??」
「你要是敢胡来，我会把你踢下车去。」
我一面威胁，一面把手收回来，警戒地望着他。
齐书玉剑眉一挑，再来竟是起了身一屁股坐到我旁边，双臂收拢紧紧搂在我腰上，唇边噙着邪气又放肆的无赖笑容。我抬头瞪他，他却视而不见地在我脸上调情似地咬了一口。
「你干嘛！」我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着火了，又羞又怒。
「放心，」他轻笑出声，嗓音里都带着愉悦。一张俊脸埋在我肩颈之间，含糊不清地道：「我就这幺抱着，不做别的。」
「你现在就是在做别的??」我很无力地嚷了一句，躲不开那在我颈子上放肆的唇舌。
热烫的吮吻力道轻柔却不容忽视，我软软地倚在他胸口，轻哼了几声，努力地想挣扎。
「哈！」齐书玉笑着抬起头，一双凤眸直勾勾地盯着我，盈满了温柔情意，如丝如缕。色彩黑得纯粹，深邃得就像漩涡，能把人捲入其中，溺毙于此也心甘情愿。
我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嘀咕着骂了一声：「妖孽！」
他胸口传来一阵震动，低沉而疼惜的笑声落在我耳畔，一只大手轻轻地放在我头顶，小心翼翼地替我梳理一头长髮。我闭上眼，嗅着他身上清新淡雅的好闻香气，莫名地觉得无比安心。
这里，会不会真的有可能，是我这辈子最能依靠的地方呢？
～～～
预告～第三十三章 似明而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