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患难见真情(上)
凤阳殿中,香烟冉冉飘送,玉痕香如同洗不去一般,又甜又腻。
卢紫宵一只柔白葱指点在唇边,那红润的唇,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是这样啊??」她轻柔开口,目光看向一旁座上的女子,「解语,妳不错。」
「谢娘娘夸奖。」解语恭敬颔首。
卢紫宵笑了一声,亲自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她拿起其中一杯,轻抿一口,又道:「接下来,该怎幺做,相信不用本宫提点,妳定也能处理圆满。」
解语头又是一点。
卢紫宵这回是真正笑了起来。
「喝茶吧!新进的龙井,品质自然不在话下。」
解语闻言,也端起了茶杯。
杯里,金褐茶水氤氲蕩漾,泛起的烟雾迴绕成旋,和玉痕香纠缠着,向窗外飘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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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妈的!」齐书玉怒骂一声,瞪向被轰开的门。而他笔下,佳人似玉面容平白添了一撇小鬍子。
欧阳多星收回踹开门的长腿,缓步踏进。他笑容可掬,媚态横生,但一双勾魂桃花眼却笑意不到底,反而盛满风雨欲来的怒火。
齐书玉薄唇一抿,不明所以。印象中,他好像没干过什幺触到这只狐狸底线的事,现在这番判官拷问犯人的架势,唱的是哪齣?
「你又来干嘛?」清雅嗓音淡淡地问道,齐书玉看着欧阳多星,剑眉一拢,眉心出现一个川字。
「又在画画了。」欧阳多星的视线扫过满桌棉纸。纸上,身着白衣的清丽少女或巧笑倩兮,惹人怜惜、或手捧一书,静静沈思,不论是何姿态,个个栩栩如生,神韵跃然纸上。
欧阳多星不得不承认,当今世上,除了太子殿下已逝的母妃洛虹瑛,还真没人的画功胜的了齐书玉,任何事物到了他笔下,都像有了生命,尤其是人像画,那人像是要自画中走下来一般,明明只是普通的墨彩,却逼真至极。
但这和他来算帐半毛钱的关係都没有!
「我问你,画过这幺多嫣儿的画像,你画过哭的没有?」他轻声的问,提起画笔蘸饱了墨,在一张仍旧空白的纸上缓缓勾勒,须臾,图像成形。
佳人侧脸清丽脱俗,那灵动的眼却水光蕩漾,一行清泪在粉颊边静静流淌,使人揪心。
他画的不如齐书玉好,但也有七、八分像。
齐书玉默默的看着画,心忽然绞痛起来,但他仍强装镇定。一双销魂凤眸看向欧阳多星,他哑声道:「她不适合哭。」
「好个她不适合哭!」欧阳多星怒极反笑,他狠狠摔开画笔,一把扯住齐书玉衣领,咆哮出声:「你这句话多讽刺你知道吗!她不适合哭,但她已经被你弄哭好多次了!哪一次你有看到?你看过吗?」
齐书玉抿着唇,森寒的眼神令人退避三舍,但并不包括欧阳多星。见对方不回答,他轻笑出声,低柔说道:「我就看过,每回她哭,我都看过。我那爱笑的嫣儿自从嫁给了你,就不见了??」
「??她不是你的。」齐书玉总算有了回应。
「那是现在。」欧阳多星冷笑,端正脸庞平白添了几分妖豔,「爷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连让她幸福顺心都办不到,我会把她抢过来!她会跟谁走,你很清楚。」
「是吗?」齐书玉哼声道,他自知理亏,但偏又拉不下脸认错。盈满戾气的凤目微瞇,被揪扯着领子仍旧气势非凡,「那咱们走着瞧。」
不论是他还是欧阳多星,他们都是不服输的个性,从认识那天起斗到现在,早已是英雄惜英雄,但美人关自古,纵是英雄,也鲜少能过。冲冠一怒为红颜,古今皆然。
「呦~~~」一道清朗男声带着调侃飘逸万分的落下,拉长的尾音让齐书玉和欧阳多星皆是虎躯一震,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火速倒弹开来。
「好热闹啊,两位,一大早这幺大火气,去练武场发洩,别波及东宫一众无辜的奴才。」笑语传来,嫦若凡带着如清泉的笑,摇扇走进。
欧阳多星哼了一声:「你陪我?」
「??不了谢谢。」嫦若凡笑容一凝,但他随即知晓,这会儿正气头上的是欧阳多星,而能让一向沈稳的他气到和齐书玉槓上的人,除了他小妹嫦若嫣,不作第二人想。
「我说齐书玉,」嫦若凡摺扇一收,清澈长眸敛下了笑意,深如幽潭,「不论你又干了什幺,去和小嫣道歉吧。」
「??」他又干了什幺?他只是照着她的意思收了个婢女。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的很,他除了正妻只有一房妾室,加上新收的解语,也才两房??
他在外,的确风流,但事出必有因,不是吗?
「发什幺呆?滚去奏琴居啦!」欧阳多星在齐书玉肩上砸下一拳。
「??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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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书玉深呼吸一口气。从何时开始,他和她有了隔阂?
似乎是,他掀开红盖头的那一瞬间。
「道个歉而已,你当你在打仗啊!」
欧阳多星的吐槽声让齐书玉回过神来。他往后抛去一记凌厉的眼刀子,才踏进奏琴居。
房里,蒸汽缭绕,水雾瀰漫,齐书玉还未意识到当下情形,一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已经让他下意识望了过去——
——嫦若嫣泡在浴桶中,黑髮披散在水面上,遮掩住绵绵春色,却更引人遐想。香腮因为氤氲热气而泛着诱人的晕红,一双翦若秋水的眸子呆滞的和他互看了一、两秒,然后??
「啊——你给我滚出去——!」
分贝直逼飞机起降的尖叫刺穿了齐书玉的耳膜。他迅速迴身,冲出奏琴居。
「为什幺有人一大清早会洗沐啊?!」他扯着喉咙朝在门外等候的两位损友尖喊,难得有了几分无措。
因为那姑娘有这习惯。嫦若凡在心中如此应道。他摇了摇扇子,说起风凉话:「女人裸体你又不是没看过,装什幺纯情?」
「??」但他没看过自己娘子的。
「嫣儿在洗沐,那先放过你,改日吧!」欧阳多星也知道此时拜访不妥。
于是,三人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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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手托腮,冷睨着不敢吱声的莫离,「给我交代清楚,那厮怎幺闯进来的?」
「那个??嫣小姐??」夜莺见我真动了怒,也不敢怎幺样,谄笑着蹭了过来,「太子新收了侍妾,我和莫离是去打探消息的,所以才没守着门??」
「那打探到什幺了?」我哼道。
「解语被分到品仪殿。」莫离很快接口,有几分讨好意味。
「喔??」
宫殿馆苑阁轩居,住处的等级是这幺分的,宫仅一,例如太子的东宫、御帝的锦坤宫。殿有三,正室所居会与宫比邻,例如后殿凤阳殿、太子妃所居的颐和殿。
品仪殿住解语,披香殿住黎羞花,两人相当于侧妃。那颐和殿呢?不要问我为何我住最下等的居,就说太子妃失宠了??
「我要去拜访吗?」我问,拿不定主意。
「于礼是该去一趟??」夜莺道,有些迟疑。
「那就去吧!」我起身,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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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圈椅上,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黎羞花坐在我另一侧,对面的暖榻上是半卧着,看上去很是悠闲的解语。
「竹露,玉滴,去给两位娘娘上茶,用前些日子进的『软碧春茶』,」解语一声令下,一旁两个小婢女便一溜烟的跑了。她浅浅一笑,又朝我和黎羞花道:「两位姊姊,今天真不好意思,妹妹最近容易倦怠,睡过了头,让姊姊们久等,真是失礼。」
软碧春其实就是绿茶,名字雅緻,味道也不错,算是高级货色。
哎呦,这是下马威呢!先让我和黎羞花坐着枯等,再用高级品赔罪说自己睡过头,一来炫耀自己的得宠,二来警告我们,她是新人,风头正健,识相就收敛点儿。
问题是,谁理她!
我和婉一笑,柔声道:「妹妹不必挂怀,都是一家人,有何不懂的儘管来问,姊姊们必定知无不言,三个月后便又要选妃了,到时新人进宫,便又多了个人帮忙教导了。」
新人进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到时我看妳怎幺对付,妳要争自己争去,我继续当我的迷茫柔弱不管事太子妃替身,以我的脑袋,再加上黎羞花,自保足矣!
「姊姊,妳这话错了,带新进宫的姑娘认识规矩,那是教引姑姑的工作。」解语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就暗骂妳是那些奴才了,怎样?
我一脸天真,「当姊姊的,本就要对诸位妹妹多多关怀,否则到时哪个妹妹犯了错,就是咱们当姊姊的不是了。」脑袋进水了跑来害人,遭殃的是谁还不知道。
谈话间,竹露玉滴送来了茶。
青衣小婢端起茶,正準备放至桌上,就听解语道:「竹露,上了茶,再去小厨房端些甜点。」
我身旁的姑娘忙回头应道:「是!」
这一回,手晃了,茶杯一倒,茶水便几乎全部泼洒出来,溅湿了我的衣服。
这晃有没有故意用力我心知肚明,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我微微蹙眉,说道:「唉呀!怎的这样不小心,还好茶不烫,不然就糟了。」
茶为什幺不烫?因为她早备下了,就等着我们登门造访。
解语见状,连忙自榻上起身,惊问:「姊姊!没事吧?」她走来,故作担忧地望了望,转向竹露骂道:「这般笨手笨脚,我要妳何用!」
「娘娘恕罪!」竹露慌慌张张地跪下。
解语哼了一声,「待会儿收拾妳,还跪!还不赶紧起来扶太子妃入内更衣!」她又转向我,满怀歉意地说道:「姊姊,妹妹教的笨奴才,是妹妹不会带人,姊姊别和她一般见识才好。」
我摇头笑道:「妳都说她笨手笨脚的,无心之过罢了,以后小心一点就好。泼到我还好,万一泼到了皇后,大事可就不妙了。」
解语再次一僵,有些不自然的道:「姊姊言重了,妹妹只是太子的妾室,皇后那般尊贵,怎会来呢?姊姊快些入内更衣吧!」
那妳心虚什幺?我敛下冷笑,说道:「举个例子罢了。只是妹妹,妳自己也说了,这丫头笨手笨脚,万一又出了什幺错,那可怎幺办?」
「姊姊是不愿让竹露伺候了?」解语蹙眉。
「那是,」我浅笑,「妹妹,妳带人不力,该罚。不如这样吧,妳在太子宫中也伺候过人,就让妳来替我更衣当陪罪,顺便让这丫头观摩观摩,以免以后又出错,妳看如何?」
用口头管不好手下,那就亲力亲为,以身作则嘛!我多贤惠,给她出了多好的主意!
解语咬牙,眼里凶光一现。
妳要斗,就自己承担败果,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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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