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5.难堪
简任翔绕到饭店后方的停车场，发动一台积满灰尘的小轿车。準备展开四个小时的车程，从布里斯本往北，到海边小城班达伯格。
他整夜没睡，戴上太阳眼镜，遮挡黄金海岸灿烂的朝阳。
飞行员开车有种惯性，时速维持得跟飞机起飞差不多的速度，煞车仅仅是一种装饰。地图上四小时的车程，用简任翔的开法，不需要三小时就会到达。
他把车窗摇下，强风灌进车里，让自己维持清醒。
每个月，他驱车奔驰在澳洲大陆，就为了与女儿见上一面。
今天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他的宝贝柔柔满五岁了！
看着放在副驾驶座的礼袋，穿着机长制服的飞航小熊探出半张脸，对简任翔微笑着，他不自觉流露慈爱的眼神。
虽然跟琳达渐行渐远，他对柔柔的爱，却丝毫没少过。
在简任翔的皮夹里，依旧放置的是柔柔周岁时，他们三个去相馆拍的全家福。
有一次班机延误，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点。他捏手捏脚打开家中大门，琳达早就瘫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女儿柔柔却像永不断电的金顶兔，朝全套制服的简任翔爬过来。
「叔叔！」柔柔的童言童语让他皱紧眉头，却还是抱起女儿，让她伏在自己胸前。
「小坏蛋，这幺晚还不睡觉，妈妈都被你打趴了！」
「平平安安。」柔柔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一下。
「小柔柔说什幺？」
「平平安安。」
是琳达教孩子说平平安安吧？每日与天搏斗着，最大的福份就是平平安安！简任翔难掩内心激动，眼眶泛着男儿泪。
美好的一瞬间，冻结在他的记忆中。即使后来与琳达发生剧烈的争吵，也分手了，简任翔深深相信，他们还是爱着对方，只是没有办法一起生活。
他手上的戒指，就是提醒自己：爱与责任，他还没有放弃。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公路到达尽头，班达柏格的街道出现眼前。
又来到这个小镇，经过几个转弯，小轿车停在一座有庭院的小木屋前。
简任翔没有急着敲门。提着小熊礼袋下车，他先走路至小镇比较热闹的街，帮自己买了一杯咖啡，抚慰飞行与驾车的双重疲劳。再缓缓步行回小屋，远远地就看见琳达披着长罩衫，焦急地站在屋檐下。
「吵醒妳了？」
「听见你车子引擎的声音，我出来瞧瞧。怎幺要来没事先通知？」
「今天是柔柔的生日，我一定会到！」简任翔的笑容如和煦的朝阳，向琳达绽放。
「没收到你的通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何况我们都离婚三年……」琳达瞥见简任翔手上的戒指，用力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有口难言的窘相。
「出了什幺事吗？」
「我……」琳达拉紧罩袍的领襟，「我有男朋友了，他在屋内。」
简任翔怔怔望着面前的琳达，瞬间语塞。
「我想你没有通知，大概不会来，所以就邀我的男友在家过夜。虽然他知道我们的事，但是我想他还没有心里準备见到你……」
简任翔深吸一口气，「柔柔对他……」
「你不要担心，柔柔很喜欢他，而他是一个很喜欢小孩的男人！他保证他会疼爱柔柔，就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包下沙滩，今天邀请镇上的邻居参加柔柔的生日派对。」
「听起来很棒！」简任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
「只是柔柔昨晚还在问：阿翔叔叔今年会不会来？」
简任翔用力瞪了琳达一眼！自从他们感情生变，琳达从不纠正柔柔，放任女儿喊自己的亲爸『叔叔』，作为对简任翔的报复手段！
思忖半饷，简任翔把小熊礼袋交给琳达，「别告诉她我来过，就说我託人拿来给她。让柔柔好好享受一个真正的生日宴会！」
「对不起。」琳达捧着航空小熊，歉咎地望着前夫。
「是我对不起你。」
风轻轻地穿梭在两个人之间，分隔出彼此的世界。
「要幸福唷。」简任翔戴上墨镜，遮掩眼眸中的情绪。
「别再用过去绑死自己，我们已经结束了。」琳达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
「我们的关係是结束了。但我永远都爱柔柔，也永远都会在乎妳过得好不好。」简任翔的声音无法掩饰地嘶哑，「明年我会记得先通知妳，再来参加生日宴。今天就当我给那个男人的见面礼！叫他好好帮柔柔庆生！要是柔柔不满意，我会找他算帐！」
简任翔一边说，一边走向小轿车，拉开门滑入驾驶座。
「要平安唷！」琳达扶着车门，流下两行热泪。
离婚的时候，她对他谩骂；在这看似平常的离别日，反而为他哭泣……简任翔的胸口剧烈起伏。
「废话！」简任翔发动引擎，「柔柔要结婚的时候，我要亲自牵她走红毯，绝对不会把机会让给妳找来的男人！」
「还有妳要纠正柔柔，我是她爸爸！再叫我叔叔，我就不付赡养费！」他说得咬牙切齿、横眉竖眼！
「知道了。」听见简任翔坏嘴，琳达不以为忤。她知道这是他武装脆弱的惯用手段。
简任翔一踩油门，猛力在小屋前迴转，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不到两秒，他与代步的小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谁啊？」小屋里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
「没事。」琳达赶紧把人又推回小屋，「快递为柔柔送礼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