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相逢自是有缘?
「我最讨厌暗考,明人不做暗事。要考核,也要光明正大!」
座舱长周美玉轻蔑地打量评量表,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她不经意的坦率,让人感受到真正的领导魅力。
朱丹蓉的心情就像坐云霄飞车,原本七上八下,听见周美玉这幺说,知道她不会故意刁难,心情稳定一大半。
「怎幺还杵在门口?考核还是要打,妳快选位子坐下。」周美玉催促她。
「已经没有空的位子。」朱丹蓉望着全部坐满的空服员位子,傻了眼。
「没有位子?要不要来坐驾驶舱!」一个沧桑、却淘气的嘶哑男声在她耳际响起,冷不防吓她一大跳!
朱丹蓉转头,一张满头灰髮、眼角有深刻鱼尾纹的笑脸,骤然出现眼前,让她反射动作后退闪躲。
天啊!是总机长张天宇!在公司像神一样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
张天宇是凤凰航空波音机队的总机师,大家暱称他为『飞行之神』。常代表凤凰航空登上媒体版面,是公司的元老机长。此刻,这张受全凤凰航空景仰的脸,在朱丹蓉的眼前放大、竟然在挤眉弄眼?这是什幺状况?
朱丹蓉猛然后退,高跟鞋绊到自己的登机箱,眼看就要失去平衡跌倒;简报室的空服员们目睹这一幕,大家一齐发出惊呼。
正当就要四脚朝天,当众出糗,朱丹蓉紧闭双眼,準备承受疼痛与难堪……
她的身体急速坠落,出乎意外,迎接她的不是疼痛,而是厚实与包覆,她的双肩被一双熨烫的手掌稳稳握住。
朱丹蓉看不见身后的人,却能扎扎实实感受扶起自己的那一双手,坚定具有力量。即使隔着制服的外套,依然感受到那双手的动作谨慎沈着,小心翼翼护卫着,直到她站直身子。
但是,接下来她听到的话语,一点也不温暖。尽是消遣与挖苦。
「简报室有乱流吗?连在这里走也能跌倒,妳是第一个。平衡感不好也能当空服员?」
她转过身,迎向她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看不出喜怒哀乐的黑眸,冷冷地打量着她。
而那双温暖的手,依然稳稳地搀扶着她的肩。朱丹蓉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属于男性修长嶙瘦的指上,套了一枚银色闪亮的宽版男戒。
简报室里羡慕的叹息、不满的耳语、还有嫉妒的眼神,朱丹蓉全部接收到。副座舱长沈豔苓的杀人眼神,尤其突出。
「我也好想被翔哥搂在怀里唷!这样抱、那样摸,好幸福唷!」发难的是吴俊男,脸上的表情暧昧又可爱,让大家又是一阵狂笑,成功地把焦点从朱丹蓉身上转移。
「你闭嘴。」身后的机师赶紧放开朱丹蓉的肩膀,低声咒骂着。
朱丹蓉瞥了一眼这机师的制服袖子,上面有漂亮的三条金色绣槓。意味着他是副机长。
顺着衣袖仰望,朱丹蓉发现制服的主人身材高挑,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宽阔的肩,搭配性格削瘦的脸庞,泛着经过太阳洗礼的肤色;英挺的眉,略长的眼,眼尾微微上扬。
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带一丝笑意,眉头间还有一条深刻的皱纹。
副机长看起来三十出头,神情却非常漠然与压抑,可以感受到他是一个自我要求极高的人。岁月在他的脸庞,留下压力的凿痕。
朱丹蓉一怔,若不是如此抑郁的表情,叫人退避三舍,也称得上是型男一枚。
周美玉回头数落满头灰髮的正机师,「张天宇,你都几岁的人?亏你还是总机师,竟然像高中男生一样恶作剧?还把小学妹吓到摔倒?真是够了!」
「五十岁,也飞了二十五年喽。我就是孩子气,改不了。」正机长张天宇笑得古灵精怪、转头跟朱丹蓉致歉,「小妹妹,把妳吓坏了,真是对不住啊!不然这样,飞到新加坡,天叔请妳吃黑胡椒螃蟹!」
「不公平!我们也要去!」
「我们跟你飞那幺久都没吃过黑胡椒螃蟹!凭什幺请她?」
「天叔最偏心了!」抗议声此起彼落。
朱丹蓉红着脸,急忙挥手婉拒,「机长,不用了啦!我没事,您不需要破费请客!」
张天宇不以为然,「嫌我诚意不够吗?全组一起去吃饭!天叔买单!」
特勤飞航组的简报室屋顶,立刻被欢呼声给掀了!
「到底还要不要做行前简报啊?」周美玉翻白眼、无奈嘀咕着。
她看着这一切,无奈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个人搭档飞了半辈子,虽在抱怨,其实她早已习惯。
「丹蓉,妳过来跟我一起坐。反正妳被打考核,这一趟就都跟着我吧。」周美玉决定。
「是,教官。」朱丹蓉赶紧拉着皮箱,到周美玉附近,随便拖来张凳子坐下。
而把她扶起的副机长,不急不缓地跟着张天宇身后。
张天宇和周美玉一起坐到简报桌正中央,而他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朱丹蓉身旁。
简报室内,组员们依旧叽叽喳喳讨论着降落后的新加坡行程。
「大家收敛点!请用严肃的态度进行飞行前简报!」座舱长周美玉的脸色不太好看。
朱丹蓉看见因为自己的疏失、导致工作气氛溃散,感到很困窘。
身旁又传来冷冷的调侃,「妳拐一下脚就可以让天宇教官请客,我在他身边一起飞这幺久,顶多就是喝两杯啤酒,面子真大。」
朱丹蓉不喜欢他话里的揶揄,板下脸来,「我从没想过佔总机长的便宜!我不会去聚餐,要去你们去。但请你不要再这幺说!」朱丹蓉倔强地撇开脸庞
「生气了?」 他对她直接的反应有点诧异。
朱丹蓉没回他话,逕自翻阅着手上的安全手册。
「耽误太久,我们现在开始飞行前简报。」周美玉宣布,「请机长先为我们报告今天的天气与飞行计画。」
张天宇转过身,先对朱丹蓉亲切一笑、又睨了她身旁的他一眼,「小子,交给你!从货机机队转过来得多练习,反正晋升机长的考核也近了。」
「是,教官。」简任翔将飞行帽摘下,不徐不缓站起身开口:「各位组员,我是担任今天PN255的副驾驶简任翔,为大家开始飞行简报!」
「机车。」朱丹蓉在台下小声地自言自语。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简任翔应该没听见。
简任翔骤然扬起单侧眉毛,说明他虽然表现平静,却没有忽略身旁的怒气反扑。
而朱丹蓉与简任翔都没有看到,坐在他们前方的两位老教官,正俏皮地交换了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