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_分节阅读_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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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他想得实在太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无意义的思考,简直比他之前几十年里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频频回头,踟蹰不前,这都是懦夫的行径。而他需要足够的清醒和意志来把这些杂念驱逐出去。

    蓦然有双手温柔地,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

    肖腾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猜猜我是谁?”

    软软的,怯怯的声音。

    肖腾过了一刻,才抬

    手拿下那覆在自己眼上的,软绵绵的小手。

    转过头,他看见肖紫的脸。

    握住她幼小的手掌,他难得有了身为人父的温和:“怎么会想跟爸爸玩这个。”

    肖紫软糯糯地说:“容六叔叔常和我玩的。”

    “……”

    肖腾收紧了手指。

    理论上来说,人类是不会心疼的。

    心疼一定是心脏类疾病。所谓感情阶段的心疼,全部是体内激素失调,造成的胸闷,大脑缺氧。包括爱上一个人,也只是体内的激素作怪。

    他早就没有那种激素了。

    所以,应该是他的心生病了。

    病了就需要求医。次日肖腾在失眠的凌晨,就动身了。

    天还蒙蒙亮,他在寺庙外面,甚至听见了晨钟的声响。那声音悠远深长,在冬日里显得分外清净空冷。

    清晨的寺庙还未有其他香客,肖腾成了开门后第一个进香的客人。

    他并不虔诚,之前也不信神明,向神明祈求什么的行为在他看来是非常无能的。固然他一向心怀尊重,并没有轻薄之心。

    而他现在请了香,在这隆冬的清晨,一个人默立于神像之前。

    文殊菩萨依旧是剑斩群魔,威震魔怨的姿态。

    这世间最超脱的智者,那淡淡的笑容像是看穿了人间的一切悲苦一般。

    心有蠢痴,当如何化解呢。

    肖腾垂下眼睛,在那蒲团上静默地跪拜了良久。

    这日在家,王景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进来。”

    老管家谨慎地:“少爷……”

    “什么事?”

    老管家的表情里有种他所猜测不出的复杂情绪:“少爷,有容家的帖子……”

    肖腾心跳了一下。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得到的第一个来自容六的消息。

    是好消息吗?

    他不确定。也许会像上次那样,也许……

    老管家低声说:“是喜事来的……”

    肖腾坐直了身体:“嗯?”

    “容六少爷,要大婚了。”

    “……”

    四周像是蓦然安静了,那是一种停滞了的,沉坠到底的,暗色的静默。

    肖腾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他就那么坐着,冷漠而肃穆,好像血管里流动的是水银。

    夕阳的光从窗上消失了,时值隆冬,天色早早地就暗了,像是连微弱的日光也惧怕那寒冷一般。

    室内未开灯,渐渐的有了种令人捉摸不定的阴暗。

    静默了这一阵,肖腾终于平淡地开了口:“去,办一份大礼给肖家。”

    “……”

    “要够分量,越重越好。”

    王景面露迟疑之色,像是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含义。

    肖腾看穿他的疑虑,冷冷地说:“想什么,就是字面的意思。”

    “是。那少爷您,打算出席吗?”

    肖腾道:“当然。”

    王景正欲再说些什么,肖腾已经摆了一摆手,示意他去做事,王景忙双手将帖子呈至桌上,便退下了。

    肖腾并不伸手去拿,也不转头,只用余光看着那鲜艳的请帖。

    非常的华丽,气派,喜气洋洋。

    容六要结婚了,这简直是容家这二十来年里发生过的

    第一等大事。

    这样天大的喜事,两家又素有往来,交情不薄,他必然是要出席的,也必然是要送一份厚礼的。

    这非常的在情在理。

    他的回应也非常的得体,没有任何不妥。

    肖腾在书房又静坐了许久,一直到夜色将这房间全数吞噬,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容六的婚期一天天近了,终于到了婚礼之日。

    婚礼在海岛上举行,容家为前来的宾客们的交通住宿做了盛情而周到的安排,周围几个岛上的酒店别墅尽数包下,前两三天里都是繁忙的直升机和水上飞机的动静,满满的尽是欢腾的热闹。

    肖腾也和其他人一样,提前抵达,便于今日准时观礼,以好好分享他们这新婚的喜悦。

    天色才微亮,肖腾已经起床了,衣穿戴整齐,衣冠笔挺地站在镜前。

    肖腾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他素来没有为自己的外表操心过,并非出于自信,而因为他并不在乎他人眼光,整洁得体已足够。

    而今看见镜中人的满眼血丝,神色黯淡,他也不由略微迟疑地伸手摸了摸脸颊。

    他知道自己瘦了,憔悴了。工作劳碌,休息不足,导致过分损耗,这是正常的,他这么想着。

    他知道自己需要养足精神,尤其在容六大婚这一天。

    然而越是努力,越是难眠。

    世界上有些事,是越用力越做不好,睡眠便是其中之一。

    肖腾多洗了两次脸,把衣服整了又整。他需要容光焕发,至少也是若无其事地出场。

    仪式还未开始,但用于举办婚礼的宽阔草地上已经甚是热闹。早早到场的热心宾客,布置得犹如林中仙境的现场,十来米长的植物台,粉白橙各色玫瑰和缤纷的绣球配着丰富的蕨类植物,鲜花簇拥的镶着金边的手绘七层蛋糕,极尽奢华。

    肖腾在那点缀着空运来的牡丹的花架下,看见了容六。

    他见过打扮得各种各样花枝招展费心费力的容六,但这样的容六还是第一次。

    青年穿着非常正式的深色常礼服,配着暗条纹马甲,雪白的翼领衬衫,袖口是墨色的大溪地珍珠袖扣,左翻领上戴了为满天星所围绕的单朵玫瑰胸花,显得前所未有的成熟,稳重,认真。

    他从没想过会有看到这一幕的一天,未想过会亲眼见得容六成为新郎。

    但眼前的人又是如此真实。

    容六对上他的视线,而后点一点头,微笑道:“你来了。”

    肖腾道:“我来了。”

    这太奇妙了。感觉既真切,又虚幻。

    他如同抽身于事外,看着自己,看着容六。就好像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在上空冷眼旁观一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