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眉如画,笑意盈盈
长叹君先行
此番尽头竟是故园杨柳
千盏浊酒,却在梦中独醒
杯莫停,杯莫停
如今江水已平
我细细读着,觉得这首词尽是悲凉之意。
他放下画儿,摸了摸那具尸骨的手骨,然后从手骨里拿出一块石头,道:“找了你几百年,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石头,是块儿晶莹剔透的田黄石,微微闪着红光,而且随着我靠近,仿佛红光更甚。
神仙顿了一下,道:“乖,回到我肩膀上。”
我一愣,转身看他,晃来晃去瞧他,他能看见我么?
神仙笑了一声:“我看不见你,但能感觉到你。”
我大喜,蹭到他肩膀上跳来跳去。
神仙深深的看着那副骸骨,手里抚摸着石头:“原来你一直都在,洛慕恒,你让我找的好苦。”
然后他又笑了一下:“等你好了,看我如何罚你。”
我愣愣的看着神仙,这人不仅能看到我,还喜欢跟尸骨说话。
但他说的玩笑话,我怎么觉得那么苦涩呢?
神仙和这具骸骨肯定是认识的,貌似还关系匪浅。
难道是他的老婆?不对啊,这墓看着有些年头了,神仙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难道是祖辈?
"李昀,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在。"
李昀?是谁?我么?
"杜若堂也好,苏祈也罢,不过是魔界中的一块顽石,进了山涧润化出了人形,来这世间几百年,若不是遇上你,我想这世间与我不过是个混沌过日的地方,跟魔界没什么不同,可是我遇到你,很是欢喜。"
我细细的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悸动。
"毛团儿对我说,你在做洛慕恒的时候,本有百岁寿命,但你为了能与我常相守,便折损了四十年的寿命,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收进这田黄石中,过了百年岁月,已经可幻化成人形,待找到其他魂魄收进来,时机便到了。"
我听的有些蒙,这不是石头精么?哪还是人啊?
不过,神仙也是块石头的话,跟他一起做块石头,貌似也不错。
"魔界中人找寻自己的爱人,都会用禁炎咒,我从未对你用过,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不知道这禁炎咒对你管不管用。"
禁炎咒是什么?收了我的意思么?
神仙低眉:"李昀,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记得你这一世的所有,待你醒来,我只叫你洛慕恒。"
说罢神仙闭上了双眼,嘴唇微动,是在念着什么,我细细听来,是几句我听不懂的话。
神海荒芜,得魅众生,缘许几何,法祷上乘,彼岸妖妖,天地为证,是以礼法,唤心唤诚,速速到来,莫与天争。
听到这咒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慢慢靠近那块石头,心里想这神仙到底还是收了我呀。
本来有些挣扎,但想一想,自己在世上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被神仙收了,或许以后还能总见到神仙,这么一想,根本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
待最后一丝神志还算清醒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神仙,然后安心的进了那块石头里。
身体变的沉重,五感变的清明,我缓缓睁开眼,看见杜若堂在旁边。
洛慕恒的记忆,李昀的记忆,纷纷杂杂的进入脑海,近六百年了,终于又见到了这个人。
人们都说恍如隔世,如今再见到他,我才算是恍如隔世。
杜若堂一贯清冷的面容此刻变的复杂,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我抬手将那滴泪接住,哑着嗓子道:"别哭,我怕你又留下一滴相思泪,让我又做一场梦。"
杜若堂听了嘴角弯了起来:"你睡了快六百年,倒是舒坦。"
我道:"做皇帝的时候我就常常在想,我死了,你怎么办,我赌了洛慕恒四十年的光阴,为的是与你长相厮守,但若这个法子不管用,又当如何?我没告诉你,怕你要苦苦等我,但终究,你还是等了我。"
杜若堂把我搂在怀里:"我也不知道,没觉得是在等,终究还是等了,你做李昀的时候,不也是在等我么,我不亏。"
我在他怀里笑了:"我做李昀的时候,王老说洛慕恒还活着,现在想想当时我是害怕的,怕你有了洛慕恒就忘了李昀,现在想想那王老算得真准,李昀也是够傻。"
杜若堂看着我"李昀也好,洛慕恒也好,我都不介意,只要是你就行了。"
阴山墓里此时只点了一根蜡烛,却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互相交缠,彼此依偎,永不分离。
到底是谁等了谁,到底是人还是块石头,仿佛已经不再重要。
哪怕残缺的魂魄,哪怕转世投胎不知前尘,也只认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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