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的穿越
那人一身红色绛纱袍,身型挺拔,姿态雍容,背对着李昀摘着梅子,听到李昀说话,那摘梅子但手一顿,回头见到李昀,笑了:“一大早上不见你,原来你在这。”
灿若光华,透着晨曦的薄雾,虽然看不清,但相信这公子一定是个好样貌的。
李昀心里想着,自己定是见过这位公子的,但却一时候想不起来了。又听这公子的言辞,貌似也是认识自己的。
“敢问公子,可是认识在下?”李昀上前几步,待看清对方容貌惊了惊。
“苏祈?”
苏祈眼眉一挑,道:“苏祈是哪个?”
李昀斜睨他,心想,是了,这里是芙蓉谷,芙蓉谷如今便是眼前这位的地盘,自己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又有什么可说的?
“你是早就知道我要来这里,所以来个瓮中捉鳖么?苏兄不愧是苏兄,想必那位毛途安毛公子,也是苏公子请来的罢?”
李昀说到这里,心里有些踌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又当如何?
这芙蓉谷本就是苏祈的家,自己到人家家里,去挖人家先辈好友之墓,李昀吞了吞口水,这事儿做的是没什么道德,也没什么道理。
“洛慕恒,你怎么了,净说些奇怪的话。”那苏祈微微皱眉,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形容。
李昀顿时有些生气,原来自己一直被这小子戏耍,便上前一步:“阁下到底意欲何为?这芙蓉谷我来也来了,如今被你们抓到是时运不济,任君处置。”
李昀把脖子一横,听天由命。
自己自从遇到前面这位“贵人”,不知所以然的陪他山水一程耽搁了好些日子,又白白送了这人一副青兽面具,这人竟然还不知足,如今更在芙蓉谷里瓮中捉鳖来戏耍自己,李昀也豁出去了。自己本就是盗墓贼,来芙蓉谷走穴天经地义,大不了随他处置。
反正遇到此人后,一切都变的乱七八糟,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索性破罐子破摔。
只是想起那秋梨儿姐弟自己没有救得,心里有些不安,这秋梨儿还在秦外城等着自己。
“什么芙蓉谷,这里是京城。”苏祈看着他,又上下打量一番:“昨晚上喝的酒清淡的很,怎么还没有醒。”
李昀见苏祈的形容不像说假话,又四顾看了看,晨曦初上,一片亭台楼阁,面前是一片竹林,右边一片池塘,自己仿佛处在哪家王孙府邸的某处,这里……确实不是芙蓉谷。
李昀低头又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心里更是纳闷,为了方便,昨天自己明明穿着一件灰色短衫,如今自己却穿着一件儿丝质浅黄色长衫。
“你说这里是哪里?”
“京城。”
“京城?这里不是芙蓉谷么?”
苏祈笑了笑:“前些日子我们才去了趟芙蓉谷参了秦家小公子的满月酒,怎的你还要去一次?上次你在芙蓉谷里篡改人家自传的事情,凄凄总说要提刀找你,如今你不怕了?”
李昀这下真的惊到了,此刻远处有两个婢女打扮的少女看到自己与苏祈,远远的福身行礼,第一次福身是对着李昀的,然后才对苏祈福身,口中说道:
“皇上万福,丞相万福。”
两句话把李昀打的眼冒金星。李昀哪怕再蠢笨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又瞧了瞧苏祈,不见他有任何揶揄之色,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戏耍自己。
本来,自己知道的苏祈,也不是那会如此戏耍别人的性情。
李昀后退几步,坐在石头上双手按住太阳穴,想着自己进了烟障后难道神智不清,而这眼前看到的难道是一场梦?
索性狠狠掐了一下自己,但这痛感真实的可怕。
苏祈站在他旁边,看他又是呆楞又是沉思,又看到石头旁边的一大坛酒,想必这厮昨晚上喝酒没有尽兴,怕自己说他便一个人跑到这里灌酒喝。也就不理他回头继续摘几个梅子下来:“醒醒酒,过会儿上朝别丢人。”
说罢将刚摘的梅子递给一个少女,少女将梅子浸到身后的酒坛子中密封起来,新摘的梅子最适合入酒。
婢女身穿浅绿色儒裙,上有宫绫,是宫女样式,但确是百年前的样式,如今的宫女的样式是淡蓝色对襟裙。
苏祈抬眼瞧着一切,又细细看了一眼苏祈身上那件绛红色长袍,心里有些打鼓。
自己是走穴打墓的,对很多事情都了解一些,比如这身绛纱袍,丝质透明外纱袍,里衬正红色金边纹理,暗纹是朱雀图腾,是大庆百年前最有盛名的样式。自己在西陵走穴的时候在一处达官贵人的棺邸中见到过,那家先人曾经考中过文状元,穿过那件绛纱袍,先祖死后便陪葬在墓里,至今已经有近五百年了,尽管袍子已经快要烂了,但自己却清楚记得那袖口处的朱雀鸟模样,李昀走上前,细细打量苏祈袍子袖口,隐隐约约也有朱雀鸟的模样。
《瑞德通鉴》中还专门用了一段写了这件出了名的绛纱袍,说的是五百年前那个出名的第一才子杜若堂。
“西陵出才子,昔日状元郎,官拜丞相,文采绝然,面若冠玉,得王宠。”
李昀又向苏祈头冠看去,碧玉成玄鸟,是上乘的古物,且,崭新如斯。
李昀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舔了舔嘴唇,道:“杜若堂?”
“恩?”
杜若堂转过身,看着李昀,眼睛清澈透明。
六百年前,崇裕皇帝在位时,承王被奸臣齐渊陷害,以谋反的罪名死在烈宴之上,后其子承世子领军造反,与前朝太子承臻南北割据,后洛慕恒一统南北,成了本朝开国□□文宗皇帝,而前朝文状元官拜丞相,姓杜,名若堂,字闲玉。
李昀呆愣当场,心里反复着对自己说不可能,但若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么自己如今,正在五百年前。
☆、祁阳殿
殿内燃着不知道是什么香料,熏得李昀头疼,李昀坐在帐子内一动也不敢动。
又是该上早朝的时候了,李昀却只想装死。
至于内殿里的那面黄铜镜,自己自从见过一次就再也没敢再去看一眼。
两日前自己第一次站在镜子面前,看到了自己。
看着仿佛同样的样貌,但细细看来,眼角轻微的纹路,面上左上角的刀痕,都在告诉自己,这不是李昀,是和李昀长得极其相似之人,不同的年纪,不同的身份。
哪怕一切都是障眼法,自己的样貌却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的了的。
四周亭台楼阁华贵异常,处处显示着自己这幅身体的尊贵身份。
而当穿着雅致的宫女走上前对自己说:“皇上,该用膳了。”李昀的脑瓜仁更痛了。
他们叫的这句皇上并非在叫自己,而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
若两日前自己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情况,现在他肯定了,自己确实是来到了五百年前的大渊开国年代。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幅身体的主人,便是大渊的开国皇帝,自己曾经盗过人家陵寝的那位文宗皇帝——洛慕恒。
到底自己是怎么从芙蓉谷到这里,这两日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两日了,两个晚上都催着自己赶紧睡过去,说不定这一睡过去,再醒来自己就回到了芙蓉谷,李昀清清楚楚自己是在芙蓉谷的烟瘴中睡过去,才有此境遇。
可惜事与愿违,两日醒来,面对头上的雕梁画柱,知道自己还在这个鬼地方。
李昀呆愣的看着宫女给自己布菜,想着解救之法。
但有一点李昀还是清楚的,就是绝不能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皇帝,现在自己放在皇帝的壳子里,皇帝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又说不明白这位祖宗的去向,那这弑君之罪自己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那个,我……朕醉了一场,脑袋有些糊涂,你跟我说说这宫里如今的情形罢。”我指着一个看着顺眼的小宫女道。
那小宫女倒也听话,福了福身道:“回皇上,嘉栾殿这两日有三位大人前来觐见,礼部侍郎崔大人、大理寺卿刘大人以及魏学士。皇上两日未上朝,三位大人皆来探望,但因皇上龙体欠安,被李公公挡了回去。”
“那,太后可有什么话没有?”若自己记得不错,《瑞德通鉴》里有提过开国皇帝的母亲,八十几岁才去了,如今应该正当年。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去阴山为皇帝祈福,并未托小顺子来传话,每日平安信倒是收了,应是一切安好。”
李昀想了想,问:“那……皇后呢?”这也是李昀最想问的,若他记得不错,这位皇帝的皇后,《瑞德通鉴》记载着的是“明德和顺,中正纯良”。且俩人伉俪情深,洛慕恒是大渊皇帝中唯一一位没有侧妃的皇帝。
小宫女呆了一下,道:“苦提庵里一切安好,并未听见说有什么短缺……皇上,可是想问这个?”
李昀皱眉,这皇后好端端的不在溧阳殿呆着,为何跑到什么劳什子苦提庵里呆着?不过这样也好,身边儿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按照这小宫女,以及这两日自己走动探寻,自己如今住的地方叫做嘉栾殿,是皇宫的正殿,出门左拐走个一刻钟就是溧阳殿,那本是当今皇后居住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人。
溧阳殿后侧居右是鸣凰殿,本是太后居住的地方,如今太后在阴山,个把月才能回来。
那么,嘉栾殿正位右侧的祁阳殿,也就是自己醒来时在的那个地方,居住的又是何人?
不过数百年,《瑞德通鉴》里哪怕再不靠谱,也不可能没有记载……这祁阳殿,才应当是正宫皇后的寝宫。
看着小宫女不知所措的神情,苏祈叹了口气:“下去吧。”她再不走,自己就露了马脚了。
忽然李昀灵光一闪:“且慢,那个,去把太医给朕叫来。”
自己没有办法回去,但说不定太医会有办法。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挺拔,长相端正的人走了进来,见了自己不行大礼,只是拱手道安却也恭敬:“皇上这两日欠安,让无意把把脉罢。”
“哦,好。”李昀端坐,让这位太医替自己把脉。这位太医名叫柳无意,医术虽不及秦信,但也是有史书记载的,应很是了得。
年轻的太医皱了皱眉:“心脉平和,并无不妥,可是睡得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