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宸的手抓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阿宸亲启”四个字,字迹歪歪扭扭,这宫里能写出这么丑的字的人,怕是只有那只狐狸了吧。
阿宸,是你亲口下令杀了我的,这一点,相信你会铭记终生。
我本来是在皇城周边的小村庄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却因为一时的好奇误入深宫,沦陷在你温柔的沼泽里,不可自拔。你曾经要求我留在宫中,并且对我说,会护我周全,可是你却从未关心过我的死活,只让我在这深宫里自生自灭。你有那么多的妻妾宠妃,你要兼顾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你在后宫里要雨露均沾,不能偏颇任何一个妃子,但是我要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无奈,我只能跟那群女人去争去抢。
我是一只千年雪狐,狐族千年历劫一次,若是千年之间未曾杀生,那么便可安然渡劫,但是为了你,我的手上不知沾上了多少鲜血,也不知道那九道天雷会是个什么滋味。我借兰贵人的手打掉了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又借淑妃的手给兰贵人下毒,让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畸形,而兰贵人本人也因为毒瘾发作死在了冷宫里;梅诗灵的孩子倒是跟我没关系,我送去的真的只是一碗安胎药而已。
袁盈珊给自己下毒,嫁祸于我,那毒就是北夷特有的奇毒,后来,北夷进贡鲛人骸骨,那副骸骨上就涂满了北夷的奇毒,再加上袁大人供职礼部,掌管一切外交事宜,所以我就怀疑袁家与北夷勾结离宫期间一查,果然如此,他们暗中勾结的证据就在枕头底下,所以说,袁家那两个老东西死得也不算冤枉,虽然我对你已经没有一丝爱意了,但我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没有必要给你的百姓下毒。
最后,我离殇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现在,我求你把白洛祁送走,送到萧淑儿那里去,他不适合待在这宫里。
至于你跟袁盈珊,呵,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大度,只能祝你跟你的爱人情深缘浅,恩短恨长,终成怨偶,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纸笺上还带着淡淡的馨香,一如那人身上淡淡的药香。是啊,是自己一步步的把他推进死亡的境地,又怎么能要求他纯良如初。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但是没想到是你下旨杀掉了他。”白宸抬起头来,望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白洛祁,那孩子不只是什么时候来了这里,“你虽然是我的生父,但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父亲,你处处留情,实则无情的很,伤他极深,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不配做我的父亲,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夏溪的大皇子,我会遵从他的意愿,到草原去找萧姨,如果你不同意,杀了我便是。为你送来这信,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贺兰将军家
“启禀将军,皇上不知怎么的,竟不顾群臣的反对,突然罢朝,命朝中弥大人监国,自己却礼起佛来……而且,据说皇储的人选已经定了。”
“哦?白宸那小儿除了一个畸形儿,并无子嗣,这储君的人选是如何确立的,难不成还真的立那个大皇子为储君?真是笑话!”
皇宮的佛堂里,跪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手持木鱼,虔诚的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阿弥陀佛,我愿意穷极我的余生来祈祷,祈祷来生继续与你纠缠,即使你咒我们生生世世不得善终,我也要世世生生与你不死不休,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休想再甩开我!
承煜十年,弥大人挂冠而去,萧少将军随之离开,贺兰将军起兵造反,没有受到任何抵抗,顺利进入皇城。
战火点燃了佛堂里的帐幔,白宸抱着一席雪白的狐皮安然睡去,与此同时,天山脚下的一处山洞中,一个削肩膀水蛇腰的美人悠悠转醒,弦月眉,丹凤眼,直鼻薄唇,尖下巴,顾盼生辉,颠倒众生。
肖想多年的龙椅终于摆在面前,而自己却已经是耄耋之身,风烛残年,可是那又如何,我儿正直壮年,这天下,终究落到了我贺兰家的手里。正当那贺兰将军得意洋洋之时,却有人捧出了一道“先皇遗旨”,“朕自知才疏学浅,并无治国之道,遂效仿尧舜,禅位于贺兰家大公子,愿新帝心怀天下,爱民如子,达成朕未竟之心愿……钦此。”
原来那早已定下的“储君”,就是贺兰家的大公子。
深院惹沧月,黄花惹西风。秋风一过百花杀,永和宫里却还是一片萋萋,那片片彼岸依然烧得热闹,像是在等待永远不得善终的爱情。那人的画像早已被新帝取下,束之高阁,百年之后,也不知有多少人记得,那里曾经住着一位倾世妖妃,魅惑君王,残害皇嗣,却被最心爱的人亲手了结,跌了千年的道行,却赚得爱人一生青灯古佛,丹火炉烟。
……
……
看到这里,贺兰铭和赵钺戎这才知道,这所谓的前朝的“遗藏”是什么,原来那根本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铁马金戈,而是白宸不得善终的爱情,他将自己与离殇短暂的共处时光压缩于一张画像之中珍藏于心底,静静睡去,织一个旖旎而又悲伤的旧梦……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第三个案子就这样结束啦,接下来是第四案【西南鬼兵案】,明天开更~撒娇打滚求包养,么么哒。。(づ ̄3 ̄)づ╭?~
☆、美人之殇
天承皇城的大街上,离殇正在边走边吃一份甜不辣,话说从前离殇上街都是朱袖陪着他,俩人一起吃,但这回离殇回来之后,发现贺兰铭身边的侍卫肖扬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把朱袖给追到手了,于是离殇就只能一个人出去觅食了。
“话说这丫头一天到晚都怎么想的呀,”离殇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前些日子还惦记着嫁给我呢,这会儿功夫又跟肖扬蜜里调油似的……不过也好,”离殇把油纸袋里的面渣渣都倒进了嘴里,“这俩人要真的成了,袖袖也算是有个归宿……”
“放我进去,我要见将军,是为大哥我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走走走,我们家将军也是你一个叫花子能见的!”
离殇擦干净嘴,摸了摸肚子,暗道一声饱了,就要往皇宫的方向走,却被一旁的骚动吸引了注意。
这人吃饱了就爱凑热闹,离殇探头探脑的走过去,就看到将军府门口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败的人正在苦苦哀求,想要求见赵将军。
“走开走开,吃不上饭的话城南设有粥铺,你去那里讨一碗就是了,别赖在我们府门口了!”
将军府的侍卫丝毫不松动,语气也不是很好,一直在赶人,看的离殇皱起了眉头。
赵老将军平日里非常和蔼,而且心地很善良,还在城南为吃不上饭的穷人开设了粥铺,连带着府里的下人也很和善,一般是不会这样对人恶语相向的,离殇很疑惑,为什么今天这个侍卫的态度如此恶劣。
“这位侍卫大哥,你干嘛不去里面通报一声呢,说不定你家将军会见她的呀。”离殇忍不住替那个想要求见将军的人说了句话。
门口那个侍卫认识离殇,知道他是自家那个当了皇后的少爷的朋友,便收了收火气,客客气气的回答,“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人已经在将军府门口赖了三四天了,非要求见将军大人。”
侍卫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人,“她若是有个正当理由也就罢了,就算是说仰慕我家将军我也不至于这样赶人,可是他竟然说想要告状,告的还是我家将军的得意门生,杨太守那人我是见过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这女人明显是诽谤诬告嘛!”
那个乞丐打扮的女人一听这话急了,“好啊,怪不得不让我进去,原来那姓杨的狗贼是你们家将军的学生,什么叫做官官相护,小女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那女子也不纠缠了,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可是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猛地往起一站,眼前一黑,就倒在了离殇的怀里。
“呀!这姑娘是饿晕过去了,”离殇一把横抱起那个女子,对门口的侍卫扬了扬下巴,“快开门,她需要好好休养!”
将军府的侍卫看那女子晕过去了,也吓了一跳,赶紧把门打开,放离殇和那女子进了门。
离殇把那个女子在将军府的客房安顿好之后,仔细为她诊了诊脉,发现那女子不仅仅是饿晕了那么简单,她身上还有伤口,而且多半可能已经感染了,离殇刚想把她的衣服脱掉检查伤处,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呵,“呔!你在干什么!!”
离殇回头一看,原来是赵钺戎。
赵钺戎虽然是皇后,但贺兰铭恩准了他随时可以出宫看望父母,今日他就是有些想念双亲了,所以就出宫回家来了,到家后有听说有个女子在家门口晕倒了,他就过来看看那人的情况怎么样了,没想到一进门就发现离殇正在扒人家的衣服,就以为离殇想轻薄那名女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离殇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赵钺戎伸出手指,点着离殇的鼻尖说道,“幸亏袖袖现在不喜欢你了,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你这么个登徒浪子!”
离殇知道又被误会了,一脸无奈的拍开了赵钺戎快要戳到他鼻孔里的手指,“你想多了,她身上有伤,我只是想给她上点药而已。”
“少来那套!”赵钺戎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要真是那样的话,上药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动手,将军府有那么多的丫鬟,用得着你一个大男人么?”
离殇闻言一脸懵逼,“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哎呀,得了得了,”离殇不欲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就拿着一张纸伸到赵钺戎的面前,“这个是我在那女子的衣服里找到的,你看看吧。”
赵钺戎接过那张纸,打开扫了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良久,他默默地把纸重新折好,转身出了房门,沉声说道,“我去找我爹问清楚!”
当赵钺戎把赵老将军带过来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醒了,虚弱的靠在床头,赵夫人正端着糖水一勺一勺的喂她,离殇坐在桌子前开方子,一屋子的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赵老将军在那姑娘的床边坐下,沉吟了半晌,语气十分严肃的开口道,“姑娘,你可知这张纸上的内容有多么的严重吗?”
那姑娘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坐得直直的,“我当然知道,虽然我读书少,但也知道人命大于天,更何况是云南境内十几万的怨魂!”
赵将军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他半晌没说话,手里攥紧了那张要求严惩自己爱徒杨玉清的万民请命的血书,他咬了咬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可知伪造证据,诬告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那姑娘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您觉得这张血书是假的,那难道我身上的伤口也是假的吗?!”
赵将军闻言大震,转头看向一旁自己的夫人,赵夫人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明日你就进宫去禀明圣上,要求皇上查明此事,若真的属实,那我也绝不会包庇自己的门生!”
赵将军站了起来,神色颓唐地往门外走去,“今日你就好好休息吧。”
赵钺戎看着父亲的背影,觉得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那被状告的杨玉清是父亲最得意的门生,已经算是一个半子,他和自己的关系也非常好,赵钺戎一直拿他当成亲哥哥看待,没想到儒雅清廉爱民如子的兄长,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赵钺戎十分理解父亲的失望与痛心,就连他也对杨玉清的转变唏嘘不已。
翌日皇宫
“三年前,西南境内的汗河洪涝不断,地方官员虽多次上折子请求赈灾,但朝廷只拨了很少的银子,许多有钱的地主远走他乡,而家里拮据的百姓只能守着颗粒无收的土地等死,大街上饿殍遍野,哀鸿满地。”
“等等,”贺兰铭打断了那女子的叙述,“西南洪灾朕是知道的,朝廷一开始就拨了一百五十万两的赈灾款,后来下面的官员上折子说灾情严重,朕就又给了二百万两白银,今年开春又拨了一百五十万两用于重建,前后总共五百万两银子,难道还压不住西南的水患吗?”
那女子闻言摇了摇头,“五百万两银子能不能压得住灾情民女不知道,民女只知道,我们只拿到过一次赈灾粮,而且还都是给牲口吃的谷料和谷糠。”
“岂有此理!”贺兰铭一把砸了杯子,“这群硕鼠!!”
他强压着怒火继续听下去,“接着说下去。”
“前年太守府里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巫师,穿着一身白袍,登台做法之后,洪水很快就退了下去,因此太守大人和西南百姓都奉之为神明,以为有大巫师在,西南一定会风调雨顺,不会再受旱涝之苦,可是没想到……”
女子说到此处哽咽了起来,“没想到大巫师的到来,居然就是我们西南百姓苦难的开始。”
“直到今年开春,大家都很信任大巫师,今年春天雨水有些多,汗河又一次泛滥了,大家请求大巫师再次做法,可是大巫师却说做法的方法只能用一次,去年用过了之后,今年就不灵了。”
“哦?那应该用什么法子?”贺兰铭问道。
“活人生祭。”
“什么?!!”贺兰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朝自开国以来就严禁用人祭祀,更何况是活人生祭!”
“禁也没有用,”离殇叹了口气,“历朝历代阳奉阴违的事情不在少数,而且西南远离京都,当朝廷法令和地方势力发生冲突的时候,往往是强龙呀不过地头蛇。”
女子点了点头,“杨玉清那个狗官十分尊敬那个大巫师,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立马便同意了用活人祭河神。他们会对未出阁的女子进行‘割礼’,若是女子侥幸存活下来了,那么就用女子祭祀,如果女子死掉了,就要将七岁孩童的肱骨抽出焚烧,将灰烬撒入汗河,可是,除了我之外,所有受过‘割礼’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难道百姓们就没有反抗吗?”赵钺戎有些不解,地方官员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再加上供职的衙役,在数量上,怎么着也多不过莘莘百姓啊,为什么西南的百姓会逆来顺受,被迫害的那么悲惨?
“我们当然想反抗!”女子的神情甚是无奈,“可是那个大巫师会妖法啊,如果有人反抗的话,不出三日,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极其凄惨。”
在座的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还真是新鲜。
“喂,离殇,妖法这事,你应该门儿清吧?”
“别看我哦,”离殇连连摆手,“我不会的,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刻意修习过法术,只是好事做多了自然而然就幻化为人形了。”
“???”女子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直觉地知道离殇应该会帮助自己。